第2章 夜夜招魂
- 殘局春深
- 陳樓西武
- 1487字
- 2025-04-04 20:01:11
靈堂的燭火在子夜時分忽然搖曳,沈知意跪坐在蒲團上,指尖掐入掌心。
守靈第三夜,她仍未合眼。
棺槨前的長明燈明明滅滅,映得白幡上的“奠”字如血般猩紅。窗外雨聲淅瀝,檐角銅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那聲音,竟與大婚夜北狄箭尾的青銅鈴如出一轍。
“夫人。”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沈知意猛地回頭,卻只看見素白的幔帳無風自動。
“誰?”她攥緊袖中銀針,聲音嘶啞。
無人應答。
靈堂內靜得可怕,唯有燭芯爆裂的輕響。沈知意緩緩起身,走向那具金絲楠木棺槨。棺蓋未封,她伸手,指尖懸在尸體上方一寸,卻遲遲未落。
——這不是裴琰。
她比誰都清楚。
大婚當夜,她曾咬破裴琰的小指,在他指腹留下一道月牙形的傷口。可眼前這具尸體的左手,光滑平整,毫無痕跡。
“你在找這個?”
身后突然貼上一具溫熱的軀體,沈知意渾身一僵。
一只修長的手從她肩側伸出,掌心攤開一枚染血的玉扳指——正是裴琰從不離身的那枚。
“第七夜……”那聲音貼著她的耳廓,呼吸灼熱,“把合巹酒澆在白幡上。”
沈知意猛地轉身,靈堂內卻空無一人。
唯有長明燈的火苗,詭異地朝她彎了彎,像在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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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沈知意故意打翻茶盞,茶水潑濕了半邊白幡。
她盯著布幔上漸漸顯現的淡綠色紋路,瞳孔微縮。
——孔雀石粉末。
南詔特有的毒礦,遇水則顯色。
她曾在家傳的《毒經》上見過記載:“孔雀石粉混入人淚,可繪出隱形圖文。”
可誰會在大將軍的靈堂白幡上,下這樣的功夫?
沈知意指尖沾了沾茶漬,湊到鼻尖輕嗅。
……沉水香。
裴琰身上的味道。
她呼吸一滯,猛地扯下那幅白幡。布帛撕裂的聲響驚動了守夜的婢女,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夫人?”青霜推門而入,卻見沈知意端坐靈前,手中捧著茶盞,神色如常。
“無事,退下吧。”
待房門重新合上,沈知意從袖中抖出藏起的白幡碎片。借著燭光,她看清了布面上被茶水暈染出的模糊線條——
那分明是半幅邊關布防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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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沈知意故意在靈前落淚。
淚水滴在白幡上,竟泛起詭異的熒光。
她死死盯著逐漸清晰的墨線——這不是普通的布防圖,而是標注了北狄暗樁的軍事密檔。
“裴琰……”她低喃,指尖撫過那些熟悉的筆跡。
這是他的字。
可一個“已死”之人,為何要借白幡傳遞情報?
“夫人聰慧。”
那道聲音又來了。
這次,沈知意沒有回頭。
她只是盯著棺槨,輕聲道:“將軍既‘死’,為何還要管邊關戰事?”
身后傳來低笑,溫熱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眼。
“因為……”
裴琰的聲音近在咫尺,帶著她熟悉的沉水香。
“有些人,連死人都不放過。”
沈知意睫毛輕顫,掃過他的掌心。
“那棺中是誰?”
“一個該死的人。”
她還想再問,靈堂外卻突然傳來鎧甲碰撞的聲響。
裴琰的氣息瞬間消散。
“記住,第七夜。”
最后三個字飄散在空氣中,沈知意回頭時,只看見一片翻飛的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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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暴雨傾盆。
沈知意掀開素帷的剎那,銅盆里的紙灰突然騰起三尺青焰。
火光映照下,棺槨底部顯出一行血字——
【孔雀石遇酒,可見全圖】
她盯著那具尸體,忽然伸手,扯開了他的衣襟。
——咽喉處,嵌著一枚孔雀石碎片。
沈知意指尖發顫。
這不是意外。
是謀殺。
有人用南詔的毒石,殺了這個替死鬼。
“夫人終于發現了。”
裴琰的聲音這次是從棺槨里傳出的。
沈知意猛地后退,卻見棺中尸體的右手……
緩緩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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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尸體的手砸回棺底,掌心里滾出一枚青銅鈴鐺。
——和大婚夜北狄箭尾的鈴鐺,一模一樣。
沈知意撿起鈴鐺,發現內側刻著微小的鐘杵紋樣。
景陽鐘的紋飾。
她突然想起父親臨終的話:“鐘杵相撞之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時。”
“明日酉時。”
裴琰的聲音這次是從四面八方涌來的,仿佛整個靈堂都在低語。
“把合巹酒,澆在白幡上。”
沈知意攥緊鈴鐺,看向窗外——
雨幕中,一道黑影立于檐角,玄色衣袂翻飛如鷹。
那身影轉瞬即逝,可她認得出。
那是裴琰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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