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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無家可歸

沒有客套的“你好”,也沒有驚訝的“真的是你”,而是直接切入核心,小天女知道自己回來了。

信息渠道是什么,總不能是把自己盒開了吧,沒這個可能,作為S級,比企谷在信息上享受的保密等級是高到難以想象的,除非蘇曉檣家里有一位黑客之神,可以越過諾瑪獲取他的實時情報。

或者更簡單些,她有在卡塞爾的朋友和親戚能夠打聽到自己回國的消息,這個也不太可能,還不如說是從嬸嬸一家那里撬到的情報差不多。

至于玩玩這個詞語就用的更加微妙了,不是鄭重其事的“聚聚”,也不是曖昧不清的“聊聊”,那是一種以朋友身份發出的日常邀請。

普通又平常,還帶著些許漫不經心的試探。

比企谷想起了那個在諾諾光芒萬丈登場時,依然挺直脊背,驕傲地宣稱“我家司機會來接我”的女孩。

想起了她在被自己利用成為引爆全場沖突的工具人后,在扶持他離場時悄悄掐在他腰間的力道。

那是一種摻雜著扯平了的宣告,以及一種別真的倒下的強硬支撐。

為什么要聯系自己,感激?可這真的有什么好感激的嗎?盡管是非主觀的幫助,卻毫無疑問將少女隱秘的心思搬到臺面上進行了傷害,這份幫助甚至不如自己救下由比濱結衣家里的那條狗那樣有價值。

在仕蘭中學同學的眼前,自己的形象無疑是充滿了神秘色彩,那么蘇曉檣對自己的感情是好奇?這個倒是可能性比較高。

感激,好奇,還是同病相憐?

畢竟當初自己是當時唯一一個在所有人沉默或起哄時,用最慘烈的姿態站到了她前面的人?哪怕初衷并非為了她。

是啊,在自己沒被卡塞爾選中之前,路明非和蘇曉檣本質上是一樣的敗狗啊。

盡管小天女有錢有顏,可是這又和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有什么關系?在感情這方面,小天女就和自己沒來之前的路明非一樣啊。

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事。

但小天女在最后可比自己有魄力多了。

出租車師傅在那棟老舊的居民樓附近停下,還熱心的幫比企谷把行李箱從后備箱拿了出來。

比企谷也在某一個瞬間想過要不要開那輛凱撒送給自己的限量蘭博基尼開回家,但是這個念頭在冒出的瞬間就被否決了。

他不是那種古早傲天網文中性格直來直往的爽利裝逼猛男,完全不能從嬸嬸一家的羨慕嫉妒恨里收獲快感,而且這種事情預想一下也只會讓他覺得麻煩。

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比企谷覺得,如果他真這么做了,嬸嬸就會像是失去理智的瘋婆子一樣撒潑打滾。

行道旁那幾棵梧桐樹沒什么變化,路面翻了新,看上去瀝青是新鋪上去沒多久,只偶爾有一兩塊地磚有些松動,踩上去會發出輕微磕碰聲。

“明非,真去外國讀大學了啊!”

報攤上的大爺搖著扇子熱情地向剛剛回到這里的比企谷打招呼,只是尋常的呼喊,卻讓比企谷忽然生出一分難以言明的悸動。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是,去芝加哥讀的外國大學,這不放假回來了嗎。”

比企谷禮貌的給予回應,同時在大爺的報攤上白嫖起了雜志。

《小說繪》,《家用電腦與游戲》,《科幻世界》,《知音漫客》,《漫畫派對》……這些承載著他過往記憶的報刊雜志仍然存在于此,有許多時光都是它們陪小時候的路明非一起度過。

“去國外讀大學也行啊!我有個外甥也是去外國讀的大學,明非在外面一定很想家了吧,來,這個送你。”

大爺把最新一期的《小說繪》免費贈送給了這位他在過去就覺得有憂郁文學氣質,而現如今已經出人頭地的優秀留學青年。也是樂得看見自己欣賞的后生仔有了出息,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這怎么好意思。”比企谷從錢包里翻出鈔票,“我還要感謝大爺以前對我的照顧,那個時候光在攤子上白看不買,大爺也沒有趕我。”

“熱愛文學是好事!我當初就覺得你行,再說了跟你一個小娃娃計較這些銅臭做什么?不利于身心健康。”

大爺樂呵呵的把錢收下,然后把塑料椅子后面放著的一袋荔枝遞了過去。

“一點荔枝不值錢,這個總可以收了吧。”

比企谷心情復雜的接過袋子,他有些沒想到自己回國后收到的第一份溫情竟然是從這位擺報攤的大爺身上感受到的。

收了水果,拿走小說,比企谷又和大爺聊了聊最近發生的事情,陪這位老人家談天說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揮手告別。

熟悉的樓梯,走廊,熟悉的街景與大門,比企谷深吸一口氣,然后敲響。

第一句話要對嬸嬸說些什么,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如果問卡塞爾的事情應該怎么回復……

不,本來也沒打算繼續下去。

踏進家門,比企谷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聽見菜刀剁在剁板上哐啷哐啷的聲音,堆成小山的蘿卜被叔叔嬸嬸兩人合力切成條,然后再腌成小蘿卜干。

“明非?來的正好,去幫嬸嬸買半斤鹽回來!”

才剛踏進家門的比企谷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接過零錢下樓買鹽,等到帶上來之后又開始幫著嬸嬸切起了蘿卜。

“明非啊,你去外國一年了,攢了多少獎學金啊?”

熟悉的語調與試探,嬸嬸的意圖像攤開的舊報紙一樣清晰,無非是想借著關心的名義從他身上找回某種被喬薇尼夫婦常年壓制的平衡感。

“18000美金,換算成炎夏幣13萬。”

空氣凝滯了一瞬,篤篤聲清晰地回蕩在突然安靜的廚房里。

他不用抬頭也能想象嬸嬸臉上那瞬間僵硬又強作鎮定的表情,金錢的數字,尤其是這種遠超預期的數額,總能輕易戳破某些虛張聲勢的泡泡。

“哦……攢了點小錢……”嬸嬸的語氣變得飄忽起來,像泄了氣的皮球,剛剛燃起的氣勢被這數字澆滅了大半,只剩下干癟的尾音。

短暫的沉默后,那不甘心的試探再次浮起,這次轉移了方向,帶著更明顯的攀比意味。

“攢了點小錢也不要花錢大手大腳啊,要懂得存錢,還有聽說外國的女孩子都很開放,明非讀大學讀一年了有沒有找到女朋友啊,我跟你說啊,你表弟路明澤上了外國的奧斯丁大學,現在在學校里可受歡迎了,他都不曉得選哪個好哩!”

圖窮匕見。

比企谷在心底無聲地嗤笑,路明澤考上的外國大學成了嬸嬸挺直腰桿的最新支撐。

真好啊,這種簡單直白到近乎可悲的勝負欲,他本該像過去一樣,用一句輕飄飄的“沒有”結束這場無聊的對話,然后縮回自己的殼里。

但那股莫名的,想要為某個模糊影子出口惡氣的沖動,再次不合時宜地涌了上來,推著他開口。

“暫時沒有戀愛的想法,想把精力投入到學業上。”聲音在這里停頓了一下,隨后是仿佛不經意間的補充。

“不過找女朋友這方面不用擔心,我加入了學生會社團,學生會的會長是意大利貴族,經常會舉辦各種交際舞會和貴族派對,里面不缺漂亮女孩兒。”

話音剛落,嬸嬸就像被滾油燙到般猛地拔高了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尖利的斥責大吼。

“不檢點!”這位中年婦女的臉快速漲紅,手指幾乎要戳到比企谷的鼻尖。

“在外國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那什么交際舞會,貴族派對,一聽就沒有好人!出門在外要潔身自好知道嗎?”

然而比企谷只是極其敷衍回了一個“哦”,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這種刻意的無視比任何反駁都更加能點燃嬸嬸的怒火。

然而,她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臉上的怒容瞬間被一種混合著惡意和虛假關切的得意取代。

嬸嬸的聲音刻意放低,帶著一種殘忍的試探,精準地刺向那個她認為最脆弱的點:

“那你在那什么卡塞爾學院里見到你爸媽了嗎。”

篤!

菜刀被輕輕擱在砧板上的聲音,在驟然死寂的廚房里清晰得刺耳。

比企谷八幡終于抬起了頭。

那雙深褐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波瀾,任何被刺痛的神情。只有一片近乎冰冷的可怕平靜。

他靜靜地看著嬸嬸,那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剝離了所有虛張聲勢的偽裝。

“我正要說這方面的事情。”

剛要得意的嬸嬸被他看得心里莫名一跳,那平靜下的某種東西讓她脊背發涼,但恐懼旋即被更強烈的惱怒覆蓋,她硬著頭皮回瞪過去,色厲內荏。

而比企谷只是視若無睹,一字一句。

“這么多年來我爸媽寄到嬸嬸手上的錢,嬸嬸用了多少在我身上呢?”

時間仿佛凝固了。

灶臺上的鍋還在咕嘟冒泡,窗外的喧囂似乎也遙遠起來,廚房里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幾秒鐘后。

“路明非你個沒良心的要死啊!我花這么多錢這么辛苦把你帶大你回來就問我這個——”

原來一切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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