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叔叔
- 我的龍族青春物語果然有問題
- 一塊顯示屏
- 3000字
- 2025-06-11 22:04:10
嬸嬸的哭嚎咒罵還在客廳里回蕩,歇斯底里的顫音像一把生銹的鋸子,在拉扯中反復切割著緊繃的空氣。
叔叔笨拙的勸解聲微弱如蚊,幾乎被完全淹沒:“好了好了,老婆,消消氣……明非剛回來,別這樣……”
他的話語蒼白無力,就好像試圖用紙片去阻擋洶涌的洪水,徒勞又可笑。
路明澤的房間門仍然緊閉,他只是默默把游戲音量調大,完全不打算理會門外正在發生的鬧劇。
“你現在出息了!翅膀硬了!去美國留了洋,使喚你做一點事情就跟我擺譜!稍微問你兩句就要跟長輩頂嘴!無法無天了啊路明非!”
嬸嬸的指控如連珠炮,那是被徹底戳穿后的惱羞成怒和虛張聲勢。
早該劃清界限的。
比企谷八幡的腦子里清晰地閃過這個念頭,按照他的行事準則,此刻最合理的做法是沉默地收拾東西離開,像一滴水融入黑夜般消失,不給對方任何繼續宣泄或糾纏的機會。
“嬸嬸。”他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那刺耳的哭嚎,那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這樣很難看的。”
話語出口的瞬間,連他自己都感到一絲微妙的違和。
這不像他。
尖銳,直接,甚至帶著點挑釁,這更像是某種積壓已久的情緒,借著這具名為路明非的軀殼找到了爆發的縫隙。
“我父母寄過來的錢完全足夠我這么多年以來的學費和生活費,甚至超出幾倍,具體的匯款金額我可以通過卡塞爾那邊的關系查到。”
這些話是替誰說的?
是替那個縮在放映廳角落,看著別人光芒萬丈的路明非?
是替這對十幾年音訊渺茫,只余下匯款單的父母?
是替那個因為錯誤表白,而被全班嘲笑霸凌的比企谷八幡?
都不是,這應該是我厭惡這令人作嘔的虛偽,厭惡到已經讓我無法忍受的地步。
“我父母寄過來的錢,具體金額和年份,卡塞爾學院方面有完整的記錄可以調取。它們完全覆蓋,甚至遠超了我這些年所有的學費,書本費,基本生活費等一系列開銷。”
比企谷頓了頓,目光掃過嬸嬸瞬間僵住,血色褪盡又急速漲紅的臉,最終落在旁邊搓著手,滿臉焦急無奈的叔叔臉上。
他的語氣放緩,不再是對嬸嬸那種刀鋒般的銳利,而是陳述事實的平鋪直敘,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叔叔,您心里應該也有數。那些錢,是用在我身上,還是用在別處了?”
叔叔嬸嬸對他的關愛甚至趕不上樓下擺攤的大爺,大爺看見他回來了還能熱情的送上一袋荔枝,而不是一見到自己就使喚自己去跑腿做事。
叔叔路谷城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嘴唇囁嚅,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比企谷那過于平靜的目光。
他當然有數,每次收到那張數額不菲的匯款單,妻子臉上的喜色和隨之而來的盤算他都看在眼里。
給兒子路鳴澤買最新款的游戲機,添置名牌衣服,報昂貴的補習班……
那些錢像流水一樣淌出去,而寄住在家里沉默寡言的路明非,往往只能得到較為基礎的生活保障。
一種混合著羞愧,尷尬和長期被壓抑的懦弱涌上心頭,他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只能更加用力地搓著手,嘴里反復念叨。
“明非,你看這事鬧的,都是一家人……少說兩句,都少說兩句……”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淹沒在妻子的下一輪爆發里,笨拙的圓場話術非但沒讓氣氛緩解,反而讓原本就怒不可遏的嬸嬸變得更加狂暴。
“一家人?誰跟他是一家人!白眼狼!養不熟的白眼狼!”
嬸嬸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壓垮,指著大門,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滾!滾出去!這個家不歡迎你!現在就給我滾!”
比企谷八幡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那歇斯底里的姿態像一場拙劣的獨角戲,只讓他感到更深沉的厭煩。
他轉身,徑直走向房間把門推開,路鳴澤還戴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身體隨著激烈的游戲節奏晃動。
屏幕上光影閃爍,映著那張因為注意力高度集中而微微出汗的臉,在察覺到有人進來,他下意識地回頭,剛要習慣性地抱怨一句干嘛,聲音卻忽然卡在喉嚨里。
門口站著的人穿著普通的T恤牛仔褲,手里拎著一個舊行李箱,那是他好欺負的堂哥路明非。
可堂哥在這時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他完全不認識了。
那雙深褐色的,平靜無波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像是精密儀器上毫無感情的透鏡般冷冷地掃過來。
沒有憤怒,沒有鄙夷,只有一種純粹到令人心底發毛的審視。
路鳴澤被這目光釘在原地,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只剩下一種被大型掠食者無意間瞥見的小動物般的本能恐懼。
他僵硬地轉回頭,手指在鍵盤鼠標上無意識地亂按,屏幕上的角色瞬間死亡,刺耳的“Game Over”音效響起,他卻渾然不覺。
比企谷無視了他,目光在房間里掃過,最終落在書桌角落一個帶有多國插孔轉換的萬用插座上。
那是他剛去卡塞爾不久,考慮到路鳴澤可能需要特意寄回來的。
嬸嬸大概根本不會想到國外的電壓制式不同,這個小東西卻能解決充電的大麻煩。
他走過去,平靜地拔掉上面插著的路鳴澤的游戲機充電線,將插座收進了自己的背包里,動作自然得像是撿起一片樹葉一樣普通。
沒有再多拿任何東西,這個房間里,屬于路明非的痕跡本就稀薄,而屬于比企谷八幡的部分更是從未存在過。
拉上行李箱的拉鏈,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然后拖著箱子,在路鳴澤復雜的目光注視下,在客廳里嬸嬸持續不斷的咒罵和叔叔無力的嘆息聲中,平靜地穿過玄關,打開大門。
大門關上,像是隔絕了一個世界那樣沉重。
樓道里昏暗的聲控燈因腳步聲亮起,投下他拖著長長影子的孤寂身影。
夜晚微涼的空氣帶著城市特有的塵埃和遠處車流的尾氣味涌入肺腑,竟讓他感到一絲詭異的輕松。
剛走到樓門口,比企谷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明非!明非!等等!等等叔叔!”
比企谷停下腳步,轉過身,昏暗的光線下,叔叔路谷城只穿著居家的睡衣和拖鞋氣喘吁吁地追了下來。
這個中年男人的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焦慮和窘迫,眼神躲閃,卻又透著一股子笨拙的急切。
在跑到比企谷身邊后,他先是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樓上自家的窗戶,確定沒有妻子窺探的身影后,才慌忙地從睡衣那寬大又有些滑稽的口袋里掏出一個卷得厚厚的,用橡皮筋捆了幾圈的鈔票紙卷。
“明非,拿著,快拿著!”
叔叔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做賊一樣小心,可是動作卻是不由分說地將那卷東西塞進比企谷手里。入手沉甸甸的,觸感粗糙。
“這是我平時一點點攢的,不多,你別嫌棄……”叔叔的語速很快,帶著濃重的歉意和一種近乎懇求的意味。
“你嬸嬸她……唉,她就是那個脾氣!刀子嘴豆腐心,你千萬別往心里去啊!她這些年也不容易……”
說到后面,他自己都覺得這辯解蒼白無力,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里面混雜著對妻子的無奈,對自己的無力感,以及對眼前這個似乎一夜之間變得陌生又強大的侄子的復雜情緒。
比企谷八幡低頭看著手里那卷油膩的紙幣,很厚,卷得緊緊的,面額有大有小,邊緣磨損得厲害,顯然是藏了很久的私房錢。
“放心……一點小錢!別看叔叔剛才那樣,實際上家里的大事都是由叔叔來做主嘞!”
叔叔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拍的砰砰作響,像是要為自己的話作證一樣。
“謝謝叔叔。”
比企谷最終開口,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太多波瀾。
他沒有推辭,將那卷錢塞進了外套口袋,這個動作似乎讓路谷城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微微垮下一點。
“那個……你晚上住哪?錢夠不夠?要不要不叔叔再……”路谷城搓著手,又擔心起來。
“不用擔心,我有地方住。”
比企谷打斷了他,語氣依舊平淡,卡塞爾的S級怎么可能無處可去?更何況身上還帶著那將近13萬人民幣呢。
“您回去吧,別讓嬸嬸發現了。”
“哎……好……”路谷城訥訥地應著,眼神里依然滿是憂慮和不放心,但他知道自己也做不了更多了。
這個努力撐起顏面的中年男人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侄子對自己點了點頭后轉身,拖著那個小小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城市夜晚的燈火深處。
比企谷重新把手機拿出,在沉默良久后給小天女敲下回復。
【大頭熊: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