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代中國簡帛學研究(1949—2019)
- 李均明 劉國忠 劉光勝 鄔文玲
- 2589字
- 2025-04-28 10:49:00
七 睡虎地秦簡《日書》
1975年,秦簡《日書》出土于云夢睡虎地11號秦墓,字數為1.8萬余字,分甲、乙種,內容大致相同,《日書》甲種166支簡,放置在墓主頭部右側,無篇題,竹簡兩面書寫,章題32個,和乙種相比,字跡較小,間距較密。《日書》乙種259支簡,置于墓主足下,只正面寫字,殘斷較甚,末簡簡背有“日書”標題,整理者因此將這批竹簡定名為《日書》。從文字上看,甲、乙種《日書》都是從篆書到隸書的過渡階段,但乙本篆意明顯,筆畫有棱角,接近于秦刻石、權量,而甲本多隸意;從內容上看,乙本的內容都見于甲本,且更為詳盡,而甲本內容有很多不見于乙本(如門、人字、吏、咎、盜者等),可見乙本的時代早于甲本,甲本是更成熟的本子,顯示出數術系統由粗到精的發展過程。[62]《日書》照片及釋文已公布,見于《云夢秦簡釋文》(《文物》1976年第6、7、8期)、《云夢睡虎地秦墓》(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
李學勤先生以秦銘文字體的演變為標尺,推斷睡虎地秦簡的寫成都不早于秦昭王晚年[63],《日書》研讀班的學者認為,由《日書》簡文不避秦始皇諱的事實,很可能不是秦王政時期的作品,《史記·秦本紀》及考古資料記載,可知昭王時期開始用《顓頊歷》,《日書》通用的歷法是《顓頊歷》,因此《日書》成書的上限不會早于秦昭襄王時期。《日書》甲種本中有“秦楚月名對照表”,這說明《日書》很可能形成于白起拔郢(公元前278年)之后,《日書》乙種本中沒有“秦楚月名對照表”一類的東西,其形成年代可能略早于公元前278年。[64]劉樂賢先生認為《日書》中不避秦始皇諱,而同墓出土的《語書》避秦始皇諱,證明《日書》的寫成年代一定在秦王政即位之前,大約在公元前250年至前246年之間或略前。[65]
整部《日書》由若干單篇組成,雖然各個單篇中心明確,但彼此之間的順序較為混亂,同一支簡上的文字不一定連讀,也不一定屬于同一個單篇。造成這些現象的原因:一是除一些特殊情況,如幾種“建除”排在一起以利比較外,大部分篇章相互獨立,沒有不可分割的聯系;二是各種擇日方法匯集,而這些具體的擇日方法相互間往往沒有必然的邏輯關系;三是很多簡的下部留下大片空白,出于補足空白的需要。[66]鄭剛先生認為,在簡上半部書寫的篇章的次序都有內在聯系,而下端補白的篇章則根據空白大小決定。甲本前半部分的排列有明顯的順序:幾套建除(除、秦除、稷辰)、天文(玄戈、歲、星),這是《日書》的原理部分,而后半部是來源獨特、自成體系的內容,通過甲、乙本對比和對其內容結構的認識,其順序是可以復原的。[67]
《日書》的內容可分為擇日部分和非擇日部分。擇日部分是《日書》的主體,非擇日部分則是一些附屬材料,擇日部分劃分為兩類,即以時間為線索的一類和以行事為線索的一類。第一類通常以某種擇日方法或某種神煞的名字為標題,其一般格式是:首先按某種數術方法對日子加以推算、規定和命名,然后分別以這些命名之后的日子為依據,逐一敘述這些日子的各種行事忌宜。以行事為線索一類常常以某一具體事項為標題,然后詳細列出做此事的諸吉日和諸兇日。
《日書》甲種本:
(一)擇日部分
1.以時間為線索類
(1)除篇;(2)秦除篇;(3)稷辰篇;(4)玄戈篇;(5)艮山篇;(6)歲篇;(7)星篇;(8)啻篇;(9)十二支避忌篇;(10)舀日敫日篇;(11)禹須臾篇;(12)男日女日篇;(13)四敫日篇;(14)天李篇;(15)反枳篇;(16)弦望朔晦篇;(17)刺、毀篇。
2.以行事為線索類
動土:(1)土忌篇(一);(2)土忌篇(二)。安置門戶:(3)置四向門篇。蓋房:(4)起室篇;(5)室忌篇。出門歸行:(6)行篇;(7)歸行篇;(8)到室篇;(9)十二支占行篇;(10)行忌篇。遷徙:(11)遷徙篇;(12)忌徙篇。去室入寄者:(13)去室入寄者篇。入官見官:(14)吏篇;(15)入官篇。生子:(16)生子篇;(17)人字篇。娶妻出女:(18)娶妻篇;(19)娶妻出女篇。疾病死亡:(20)病篇。祭祀:(21)祭祀篇。占盜:(22)盜者篇。裁衣:(23)衣篇。農事:(24)農事篇。作事毀棄:(25)作事篇;(26)毀棄篇。其他:(27)諸吉兇日篇(人良日、馬良日之類);(28)鼠襄戶篇;(29)作女子篇;(30)忌殺篇。
3.意義不明類
(1)視羅圖篇;(2)直心篇(八三背肆一九四背肆);(3)十二支占死篇。
(二)非擇日部分
1.相宅類
(1)相宅篇;(2)置室門篇。
2.解除、祈福類
(1)詰咎篇;(2)夢篇;(3)禹步篇;(4)馬禖祝篇。
《日書》研究起步較晚,一度成為秦簡研究中薄弱的環節,《文博》和《江漢考古》專門開辟專欄以推進秦簡《日書》的研究。目前學者對秦簡《日書》的研究主要分三個方面。
其一,文字疏證,睡虎地秦簡《日書》詞語含義古奧,傳世古籍中《日書》并沒有保存下來,因此相關文字、語句的校釋是一項艱巨的工作。相關著述,參看《睡虎地秦簡校注》《睡虎地秦簡日書注釋商榷》《睡虎地秦簡日書〈詰咎篇〉研究》《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疏證》《秦簡日書集釋》等[68]。
其二,云夢秦簡《日書》在記載吉兇占卜活動的同時,涉及天文、歷法、宗教、政治、經濟、軍事、民俗、民生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通過《日書》可以考察戰國后期至秦代許多社會歷史場景。如林劍鳴《從秦人價值觀看秦文化的特點》(《歷史研究》1987年第3期)指出秦人的宗教近乎原始的多神崇拜,秦人價值觀具有“外傾”和“重功利、輕倫理”的特點。李學勤《睡虎地秦簡〈日書〉與楚、秦社會》(《江漢考古》1985年第4期)、賀潤坤《從〈日書〉看秦國的谷物種植》(《文博》1988年第3期)、《云夢秦簡所反映的秦國漁獵活動》(《文博》1989年第3期)、王子今《云夢睡虎地秦簡〈日書〉所反映的秦楚交通狀況》(《國際簡牘學會會刊》第一號,臺灣蘭臺出版社1993年版)、吳小強《試論秦人婚姻家庭生育觀念》(《中國史研究》1989年第3期)等[69],從不同方面對秦的社會生活進行了研究。
其三,目前《日書》材料已出土八批,江陵九店楚墓、放馬灘秦墓、阜陽漢墓、孔家坡漢墓等都有《日書》出土,它們和睡虎地秦簡《日書》時間前后相續,內容類似,因此結合其他材料研究睡虎地秦簡《日書》,將是今后學術研究的熱點。林劍鳴《〈睡〉簡與〈放〉簡〈日書〉比較研究》[70]等都是這方面較為突出的論作。其他綜合性的著作,可參看饒宗頤、曾憲通《云夢秦簡日書研究》(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1982年版)、劉樂賢《睡虎地秦簡日書研究》《簡帛數術文獻探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