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定義集》:《定義集》
- 柏拉圖雜篇(兩希文明哲學經典譯叢)
- (古希臘)柏拉圖
- 2731字
- 2025-04-14 11:04:38
這是《柏拉圖雜篇》的第一輯,是一部包含約185個在哲學上很重要的詞條的小詞典。[1]其中,有些詞條有重復,但是定義的內容卻并不相同。這個《定義集》在庫珀主編的《柏拉圖全集》英譯本中的英文譯稿由哈欽森譯出,并且也由他寫了導讀。
哈欽森在其導讀中首先談到的是古代哲人智士們對定義這種人類理智活動的探索過程,他介紹說在很早的時期古希臘就有許多智士提出過各種定義,包括數學家、自然哲學家,以及像普洛狄科斯(Prodicus)那樣的教育家。到蘇格拉底有了一個轉折,即轉入了對人類倫理活動中的各種概念提出定義。蘇格拉底認為,知道各種倫理概念的準確定義將會使人們在道德上變得更好。但是,到了柏拉圖才有了質的變化,因為柏拉圖竭力主張一種系統的定義方法,即運用歸納和分析得出定義。這于他的《淮得洛斯篇》(Phaedrus,又譯為《斐德羅篇》《斐德若篇》)中提出,并在他的《智師篇》和《政治家篇》中得以運用。可以說,定義這種人類理智活動到了柏拉圖才走向了科學化、系統化,成為人類一種有意識的科學探索行為。
合理地使用定義往往會促使人們對事物的認識達到更為精確的程度,但是,對定義的過于熱衷的使用,尤其是對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常用概念如果也進行一番“嚴格”的科學定義,“唯定義是論”,就會顯得滑稽可笑了。哈欽森就提到了學園派這種對定義的“勃勃雄心”,有一部約公元前350年時的喜劇作品對他們運用分析進行定義的行為進行了譏諷。在該劇中,柏拉圖學園的成員們對“南瓜”的定義進行了一番仔細的思考(厄辟克剌忒斯,殘篇11,厄德蒙茲)。犬儒學派的狄奧哥涅斯嘲諷學園派把“人”定義為“無羽毛的兩足動物”,他把一只雞的羽毛拔光并且說道:“這就是柏拉圖的‘人’!”
在柏拉圖之后還有許多哲學家也對各種定義感興趣,哈欽森提到了柏拉圖的外甥和學園領袖的繼承人斯彪西普潑斯,他以一部名為《定義集》的著作而享有盛名,在亞里士多德的著作表上我們可以看到《定義集》(13卷)和《話題前的定義集》(7卷),塞奧弗剌司托斯寫過3卷《定義集》,斯多亞派的克律西普潑斯寫過許多定義的和關于定義的巨著。由于本篇《定義集》與亞里士多德和斯多亞派的定義之間存在某些相似點,有些學者傾向于認為該《定義集》是一篇較遲的、從不同來源選輯而成的著作。針對這一懷疑,哈欽森指出這些相似點可以通過一個事實得到更好的解釋,即亞里士多德和斯多亞派在編創他們自己的哲學觀點時都借用了公元前4世紀的學園派思想。
考察完智士們對定義的探索脈絡后,哈欽森談的是本輯《定義集》的創作情況。他認為這個《定義集》可能是柏拉圖學園在公元前4世紀中期所提出和討論的所有定義中的一小部分,這些定義在辯證討論中得到運用,從亞里士多德的《話題》和《智者的駁斥》那里我們可以很熟悉它的方法。在這里他強調了一個很重要的觀點,即《定義集》中的定義是在辯論實踐中產生的,它們與蘇格拉底的倫理學定義和柏拉圖對話中所嚴肅探討的定義有本質的不同。他提到了一個具體的實例,認為《定義集》在415a處把“人”定義為“沒有羽毛的、兩只腳的、平指甲的動物”可能是對狄奧哥涅斯的“雞”的一個回應,其他許多定義也很可能是辯論性的。與此相反地,有些定義直接取自柏拉圖的對話,比如415c處關于“智師”的定義,取自《智師篇》213d。對于哈欽森的這種看法,我們應當想到兩個方面:其一,我們可以從原文看到,《定義集》中的定義正如哈欽森所說的包含兩類,即學園派成員們在實際的辯論活動中產生的定義和直接取自柏拉圖對話的定義,當然柏拉圖對話中的定義本身也可能是由實際辯論而產生的而非所謂的“柏拉圖式”定義。但是我們在《定義集》中確實看到了一些很嚴格的“柏拉圖式”定義,如“永恒”“產生”“元素”等。其二,《定義集》中的定義并不是簡單的質疑與回應的產物,而是加入了第三人的意見,比如,哈欽森所提到的415a處的“人”的定義,在原文中其實還有后半句“唯一能夠獲得理性知識的存在者”。《定義集》中對“人”的完整定義是“沒有羽毛的、兩只腳的、平指甲的動物,唯一能夠獲得理性知識的存在者”,這是一個比較完整的概念表達。因此,筆者認為,《定義集》并不是簡單的編聚在一起的一些定義合集,而是從選取、編輯、修改直到定稿都反映了編者的個人思想在內的創造性作品。
接著哈欽森提到了編者是誰和《定義集》的具體編排問題,他說單個的定義可能是由公元前4世紀時的學園派成員們制定的,但我們無法知道是誰把它們編到了現在這個集子中。而《定義集》的編排看起來是由兩部分單獨的集子組成的:第一個集子被組織成柏拉圖學園和斯多亞派認可的哲學三分支:自然哲學(411a—411c),倫理學(411d—414a),認知和語言哲學(414a—414e);第二個集子(從414e的“有用”起)則沒有這樣的內部組織,它含有很多第一個集子中所定義的詞條的獨立定義。哈欽森肯定,柏拉圖不是《定義集》所有或部分定義的編者,把它歸于“柏拉圖”的名下,可能僅僅表明它屬于“柏拉圖學派”。有些古典學者猜想斯彪西普潑斯是其作者,但這很可能是不準確的。因此我們可以說,《定義集》的編者是“柏拉圖學派”的成員,因而他在編這個集子時所體現的就是柏拉圖學派的思想。
讀者可能會問,既然這個輯子是反映柏拉圖學派思想的創造性作品,那么第二個集子中缺乏內部組織的雜錄又應當如何解釋呢?筆者認為,有幾種可能:一是這種把一些看似缺乏嚴格組織的雜錄附在后面,本身就是一種科學的組織安排形式;二是我們所見到的文稿可能并不是那個編者最初編成的原稿,而是經過了后世人們第二遍、第三遍甚至更多遍的編輯整理,但是可以合理地設想后人在編輯時明顯會更少改動,畢竟離原稿越久遠人們就會越慎重;三是在流傳抄寫的過程中因客觀的脫落殘損或人為的篡改,導致與原貌不一樣,這一點我們接下來就要講到。但是從目前的這個《定義集》文稿的整體來看,它還是一部比較完整的著作,筆者在接下來的“原文翻譯及注解”中,就是按照這種“兩集四部分”的結構來進行分析的。
哈欽森最后說到的是《定義集》的文稿原文和翻譯方面的問題。他說由于像《定義集》這樣的參考著作和選集不是以普遍的散文體形式寫的,所以它們在流傳的過程中尤其容易訛誤。這就是為什么他的英文翻譯包含了相當程度的猜測,在文本本身和它的恰當解釋上都是如此,有些定義可能已意外地脫落,有些可能已被后世的抄寫者和學者們篡改。與他相同的是,筆者的翻譯也存在著同樣的情況,即包含了相當程度的個人主觀認識。
根據哈欽森對《定義集》內部組織結構的分析,筆者把它分作四個部分:自然哲學定義、倫理學定義、認知和語言哲學定義、雜錄定義,并對其分別做粗略的注解。
注釋
[1][泰本]譯為“術語釋義”,讀者或許會感覺出“術語釋義”與“定義集”是兩個存在著明顯不同的譯名,“釋義”是去解開,而“定義”是去限定,具體的闡述可參見本章的“疏評”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