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代中國文論熱點研究
- 高建平等
- 14233字
- 2025-04-29 17:54:44
第四節 批判漸次升級:1949—1955
1949年以后,關于胡風文藝思想的討論和批判漸次升級——由資產階級唯心主義到反現實主義,由反現實主義到反馬克思主義,由反馬克思主義到反黨集團,由反黨集團到反革命集團。學術問題終于演變為政治問題,學術討論終于發展為政治批判。這其中既有政治大環境的作用,也有個人小環境的影響。就前者而言,文化批判的政治模式正在形成,學術問題與政治問題的邊界越來越模糊;就后者而言,個人的歷史積怨隨著權力分配再次爆發,學術討論與人事恩怨盤根錯節地糾纏在一起。
一 批判漸次升級:從資產階級唯心主義到反黨反革命集團
1949年7月,在第一屆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以下簡稱“文代會”)上,茅盾作了《在反動派壓迫下斗爭和發展的革命文藝》的報告,集中介紹了十年來國統區文藝運動的發展狀況。報告在第三部分“文藝思想理論的發展”的第三節不點名地批評了胡風的文藝思想,明確指出“關于文藝中的‘主觀’問題,實際上就是關于作家的立場、觀點和態度的問題”[64]。報告沒有對“主觀”展開深入分析,而是解讀為“崇拜個人主義的自發性的斗爭”,將問題徑直歸結到思想改造、與人民結合的時代命題上。
1951年底,在北京率先開始的文藝整風運動中,胡風問題再次被提出。為了表明對《講話》的態度,解釋一些理論問題,胡風寫了題為《學習,為了實踐》的理論文章。但周揚認為這篇文章沒有自我批評,不宜發表。
1952年5月25日,舒蕪在《長江日報》發表了《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表達了對《講話》的忠實擁護和支持,懺悔過去的錯誤思想。舒蕪的《論主觀》1945年在《希望》創刊號上發表后,一直被當作胡風“主觀戰斗精神”的哲學基礎,受到嚴厲批判。在這次懺悔中,舒蕪點名批判了路翎錯誤的創作傾向,并呼喚“路翎和其他幾個人,也要趕快投身于群眾的實際斗爭中”[65]。針對舒蕪的文章,胡風寫了《關于〈希望〉的簡單報告》,試圖對《希望》的編輯情況進行說明。
1952年9月至12月間,召開了長達四個月的“胡風文藝思想討論會”。9月26日,舒蕪在《文藝報》上發表《致路翎的公開信》。信中,舒蕪更徹底地否定了自己的過去,覺悟到“那是根本錯誤的,是與毛澤東文藝路線背道而馳的”[66]。舒蕪的反省是對舊我的決絕否棄,也是向胡風的“倒戈一擊”。
針對這些批判,胡風寫了《一段時間,幾點回憶》,在討論會上作了簡要口述,試圖解釋一些理論問題。后來,胡風將文章呈送中共中央,但沒有得到回音。
1952年12月11日,在胡風文藝思想討論會的第三次會議上,何其芳作了題為《現實主義的路,還是反現實主義的路?》的長篇發言,系統地批判了胡風的文藝思想,指出胡風在許多原則問題上的一系列錯誤。1953年1月30日,《文藝報》發表了林默涵的文章《胡風反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文章剖析了胡風一貫的文藝思想,指出“它和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和毛澤東同志的文藝方針沒有任何相同點;相反地,是反馬克思主義的、反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67]。
胡風文藝思想討論會結束后,胡風沒有再寫理論文章回應或解釋。1954年2月18日,《人民日報》發表《中共中央七屆四中全會公報》,批評黨內一部分干部不能接受批評監督,對批評者實行壓制報復的工作作風。胡風認為,終于到了澄清問題的時候。3月到7月間,胡風在朋友們的幫助下完成了《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即“三十萬言書”),并呈送給中共中央。
1954年10月,對《紅樓夢研究》的批判展開。胡風在中國文聯和作協的聯席會議上,尖銳批評《文藝報》的壓制小人物的作風和庸俗社會學的文藝觀點。12月8日,會議形勢急轉變化,周揚作了《我們必須戰斗》的總結發言,指出“胡風先生的觀點和我們的觀點之間的分歧”,認為胡風“實際是在反對‘學究式的態度’口號之下來反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學習和宣傳”。[68]
1955年1月,胡風寫了《我的自我批判》,承認自己錯誤的根源是:“把小資產階級的革命性和立場當作了工人階級的革命性和立場,混淆了它們中間的原則的區別”[69]。這種嚴厲的自我批判,在胡風來說還是第一次。但是,為時已晚。
1955年1月21日,中宣部向中共中央報送了《關于開展批判胡風思想的報告》。1955年1月26日,中共中央發出通知,批轉了中宣部的報告。胡風問題被定性為“反黨反人民”,批判的方向正在發生變化。
1955年2月5日和7日,中國作協主席團召開擴大會議,決定對胡風的資產階級唯心主義文藝思想展開批判。全國大規模的胡風思想批判全面展開。
1955年4月1日,郭沫若在《人民日報》發表《反社會主義的胡風綱領》;4月13日,舒蕪在《人民日報》上發表《胡風文藝思想反黨反人民的實質》。思想領域的批判逐步發展為政治批判。
1955年4月,舒蕪整理上交了他和胡風的私人信件,并送呈毛澤東審閱。由此,胡風等人被定為“反黨集團”。
1955年5月初,由中宣部和公安部組成的胡風專案組成立,搜集胡風反黨反革命“罪證”的取證工作在全國展開。
1955年5月13日,《人民日報》發表了舒蕪的揭發材料《關于胡風反黨集團的一些材料》。
1955年5月18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16次會議批準逮捕“胡風反黨集團”骨干分子。這次會議上,有78人被正式定為胡風集團分子。
1955年5月24日和6月18日,《人民日報》分別公布了《關于胡風反黨集團的第二批材料》和《關于胡風反黨集團的第三批材料》。
1955年6月20日,人民出版社將關于胡風的三批材料結集出版,題目更名為《關于胡風反革命集團的材料》。胡風問題的性質由“反黨”升級為“反革命”。
從1945年開始的理論對話,到1948年的理論批判,到1952年的思想批判,直到1955年,關于胡風文藝思想的討論終于發展為大規模的政治批判,演變為一場巨大沉痛的歷史悲劇。
二 學術批判理性的漸次喪失:從思想批判到政治批判
在1949年以后對胡風文藝思想的批判中,雙方的力量和位置發生了傾斜性的變化——胡風始終處于辯解和澄清問題的被動處境。隨著文化批判政治模式的形成,權威話語壓抑了個人話語,政治話語壓抑了學術話語,前者甚至成為唯一的話語。學術批判理性逐漸喪失,取而代之的是非同一的、非系統的、非邏輯的批判邏輯。
1949年以后對胡風文藝思想的批判,在內容上與1948年香港《大眾文藝叢刊》的討論沒有太多不同。周揚在闡述“胡風先生的觀點和我們的觀點之間的分歧”時指出:“我們強調對于進步的、社會主義的作家,共產主義世界觀的重要性,強調文學作品應當表現有迫切政治意義的主題,應當創造人民中先進的正面人物形象,強調民族文學藝術遺產的重要性和文學藝術上的民族形式,這些都是完全正確的,而這些也是胡風先生所歷來反對的。”[70]胡風與批判者的分歧與其說是觀點的不同,不如說是各自所依據和使用的話語系統的不同。如果從學理層面進行溝通對話,在批判與反批判的過程中或許能夠推動文藝理論的發展。但當時,發動批判的目的是維護《講話》的真理性和權威性,使溢出《講話》核心命題之外的思想歸于一致。香港的批判可以看作是對胡風的召喚信號,胡風卻做了進一步的專業答辯。1949年以后,隨著《講話》的權威性覆蓋到全國范圍,其真理性和普遍有效性更加不容置疑。胡風文藝思想與《講話》的不對應就成為突出的文化政治事件。一場再批判運動開始了。批判的參照系始于《講話》止于《講話》,批判的邏輯在于權威話語的真理性。
第一,采取了非同一性的策略。所謂非同一性,即不在同一語境下討論問題。如前所述,胡風的“主觀戰斗精神”著重于強調創作主體的精神狀態,批判者卻以為這是否定了生活實踐的決定性意義,將創作歸于神秘的東西——精神力量。根據是這樣的觀點與《講話》中人民生活是藝術的“唯一源泉”的表達相反;[71]根據是與《講話》中階級斗爭決定思想感情的說法不同,“胡風所說的‘主觀戰斗精神’是沒有階級內容的抽象的東西”;[72]根據是1942年的整風運動著重反對主觀主義,胡風卻“推薦了《論主觀》這篇實際上是提倡主觀主義的文章”,[73]并攻擊所謂“客觀主義”的創作傾向。
第二,采取了非系統性的策略。所謂非系統性,即不在整體語境中討論問題。如前所述,在胡風的整體語境中,創作主體是焦點問題。正是從這個角度,胡風提出“主觀戰斗精神”是文藝創作的根本問題。批判者認為,胡風理論的實際效果,“就是阻礙文藝工作者認識思想改造的必要性”。[74]根據是:《講話》認為根本問題是“為什么人”的問題,解決的辦法是深入群眾,加強思想改造;而胡風理論的根本問題是“作家主觀戰斗精神不夠強烈或衰落了,解決的辦法是加強作家的主觀精神”。因此,“這是個原則性的分歧”。[75]事實上,胡風對于思想改造的認識源于兩個方面:一是啟蒙意識;二是創作規律。就后者而言,他堅持對于文學創作來說,“理論,只有變成了作家自己的血肉要求以后,才能夠成為創作的力量,才能夠在創造過程上產生力量”[76]。但這并不意味著胡風否認世界觀的指導意義,他強調的是世界觀和革命理論在怎樣的途徑上作用于創作活動。
第三,采取了非邏輯性的策略。所謂非邏輯性,即不在理性邏輯內討論問題。關于題材與文藝作品價值的關系,胡風認為:“文藝作品的價值,它的對于現實斗爭的推進效力,并不是決定于題材,而是決定于作家的戰斗立場,以及從這戰斗立場所生長起來的(同時也是為了達到這戰斗立場的)創作方法,以及從這創作方法所獲得的藝術力量。”[77]這段話是胡風為《抗戰文藝》終刊號所寫,當時有人想編印選集,以總結抗戰文藝成績。胡風以為編選的目的不僅是“保存史料”,不能是“抗戰”題材就可以入選,“中心點”是要反映人民的斗爭。在這一語境中,胡風談到編選的標準——即文藝作品的價值。這一觀點作為“題材無差別論”受到嚴厲批判。題材的意義作為理論問題自然可以討論,但批判者由此得出如下推論:“否認題材的差別的重要,其邏輯的結果就是否認生活的差別的重要”;[78]進而,“否認了革命作家必須到人民群眾中間去,必須參加人民群眾的斗爭”[79]。結論是:“這樣的觀點也是直接和毛澤東同志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相反的。”[80]事實上,由題材的差別到生活的差別,并不能夠建立起嚴密的邏輯關系。
由此可見,在1949年以后對胡風文藝思想的批判中,學術的理性分析逐漸減弱,權威話語成為批判的武器和標準。個人話語和學術話語之所以受到壓抑,是與當時的文化批判政治模式分不開的。為了維護意識形態話語的一統性,肅清思想領域的認識分歧成為重要的政治目標。因此,文化批判就成了當時政治運作的重要方式和手段。1951年關于電影《武訓傳》的批判,1954年關于《紅樓夢研究》的批判,以及后來關于《海瑞罷官》的批判等都是這種政治模式的結果。關于胡風文藝思想的批判亦不例外。尤其是發展到后期,討論已經完全溢出學術領域和思想領域,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和強制性(壓制性)的國家機器共同介入了其中。
首先,作為意識形態國家機器的報刊物以“編者按”的形式宣判了胡風文藝思想的性質,引導批判發展方向。1952年6月,《人民日報》全文轉載了舒蕪的《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并加了一則“編者按”。按語指出,《希望》是“以胡風為首的一個文藝上的小集團辦的”,這是首次公開明確提出了以胡風為首的小集團的概念。“編者按”對這個小集團的主張和性質作了如下概述:“他們在文藝創作上,片面地夸大‘主觀精神’的作用,追求所謂‘生命力的擴張’,而實際上否認了革命實踐和思想改造的意義。這是一種實質上屬于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個人主義的文藝思想。”[81]據說,這個按語為喬木所加。1952年9月,《文藝報》在舒蕪的《致路翎的公開信》的“編者按”中明確指出胡風與《講話》的對抗態度:“這種錯誤思想使他們在文藝活動上形成一個小集團,在基本路線上是和黨所領導的無產階級的文藝路線——毛澤東文藝方向背道而馳的。”[82]1955年5月,《人民日報》在《關于胡風反黨集團的一些材料》的“編者按”中,將胡風問題的性質從“文藝小集團”上提升到“反黨集團”:“從舒蕪文章所揭露的材料,讀者可以看出,胡風和他所領導的反黨反人民的文藝集團是怎樣老早就敵對、仇視和痛恨中國共產黨的和非黨的進步作家。”至于胡風的文藝觀點,按語則不加分析地斷定了其“虛假性”:什么“小資產階級的革命性和立場”,什么“在民主要求的觀點上,和封建傳統反抗的各種傾向的現實主義文藝”,什么“和人民共命運的立場”,什么“革命的人道主義精神”……這種話語能夠使人相信嗎……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當剝去。[83]此外,按語還號召與胡風有來往的人交出更多的密信。這個按語是由毛澤東親自擬寫的。
其次,作為強制性的國家機器通過行政手段(甚至暴力手段)發動了全國范圍的批判運動。1955年1月,中宣部報請中共中央對胡風文藝思想進行徹底的批判。在《關于開展批判胡風思想的報告》中,中宣部對胡風的文藝思想給出了官方意見:系統地宣傳資產階級唯心論;借“現實主義”之名否定文學的黨性原則;否認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對文藝創作的作用;否認作家深入群眾生活的重要性;否定民族遺產和民族形式;提出“五把刀子”的理論;片面地夸大文藝工作中的缺點,誣蔑文藝界的領導是“瘋狂”的“宗派主義”的“軍閥統治”。中共中央批轉了中宣部的報告,并對胡風文藝思想的性質做出判決:“胡風的文藝思想,是資產階級唯心論的錯誤思想,他披著‘馬克思主義’的外衣,在長時期內進行著反黨反人民的斗爭,對一部分作家和讀者發生欺騙作用,因此必須加以徹底批判。”[84]來自最高權力層的“反黨反人民”的定性,使對于胡風的批判從文藝問題發展為政治問題,直至最后通過國家暴力機器將胡風等人“緝拿歸案”。
三 胡風的辯解:作為文藝理論家的答復
胡風問題的最后結局,即便當時參與批判的主要人物也不曾料到,[85]事情的性質究竟是怎樣一步步悄然發生變化的?或許有歷史的偶然因素,[86]但是胡風對意識形態詢喚的遲鈍不能不說是主要原因之一。對于1949年以后遭遇的嚴厲批判,胡風認為是文藝界領導人宗派主義的結果。他選擇“上書”中央的方式,試圖通過學理分析,澄清本意、辨析是非。
胡風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中以現實主義為核心,對有關理論分歧作了進一步的說明和解釋。第一,是對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內涵的理解。胡風指出“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是為了清算“拉普”“唯物辯證法的創作方法”而提出的,它與舊現實主義有繼承關系,也有原則區別。繼承的是“作家的人道主義精神(為人民尋找更好的道路和更好的生活制度),作品內容的真實性或人民性(‘從下面’看出來的具體的歷史真實,并不限于直接表現人民本身)”;[87]區別是民主主義人道主義發展為社會主義人道主義——徹底反對人剝削人的制度;人民解放的道路得到了明確的政治方向。這種人道主義即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所要求的“社會主義的根本精神”。在此意義上,胡風指出“主觀精神”即是革命人道主義精神。具體而言,是指抗戰初期那一種民族解放、人民解放的高揚的熱情;[88]和人民痛癢相關的胸懷;對敵、友、我的愛愛仇仇的感情態度。[89]正是在這里,胡風發現了與批判者的分歧,后者認為社會主義現實主義者“首先要具有工人階級的立場和共產主義世界觀”。
第二,是對作家如何獲得世界觀的理解。胡風認為,作家世界觀是在實踐中獲得的,是在反帝反封建的民主斗爭中獲得的;而且,“一定要在藝術實踐過程中通過辯證的關系一步一步前進,上升,一直達到世界觀的高度”[90]。因為如果不通過藝術實踐,世界觀就只是“不生產的資本”,不會化為作家自己的東西。顯然,胡風是在文藝創作這個特殊專業領域談及世界觀的,主張“通過文藝的特殊機能進行艱苦的實踐斗爭,通過實踐斗爭的勝利(現實主義的勝利)達到馬克思主義”[91]。正是在這里,胡風發現了與批判者的分歧,后者認為“‘正確的世界觀’是在實踐之前一次獲得的,因而認識是一次完成的”[92]。
第三,是對作家如何進行思想改造的理解。胡風主張,創作實踐是實踐的一種;作家的思想改造要在創作實踐中進行。胡風堅持從創作過程的規律討論作家主觀思想的變化:“對于一個忠實于現實的作家,現實主義的作家,他的從生活得來的經驗材料(素材),他的對于它的理解(思想)和感情態度,要在創作過程中進行一場相生相克的決死的斗爭。在這個斗爭過程中間,經驗材料通過作家的血肉追求而顯示了它的潛伏的內在邏輯,作家的理解和感情態度(主觀世界)又被那內在邏輯帶來了新的內容或變化,這才達到主觀和客觀的統一,產生了作品。”[93]客觀生活只有通過創作主體的中介,才能夠成為作品;對作家來說,忠實于現實要通過忠實于藝術,才能夠實現。因此,如果否定了創作過程的實踐意義,不但不能實現思想改造,“反而要使感受機能和認識機能漸漸衰萎的”[94]。正是在這里,胡風發現了與批判者的分歧,后者認為作家的思想改造必須通過馬列主義理論學習和參加群眾的實際斗爭才可以實現,“恰恰抽去了創作實踐”。
第四,是關于民族形式的理解。胡風認為,民族傳統與民族形式是不同的范疇。在民族傳統中有精華,但更多的是治人者殘酷的“智慧”和治于人者的安命的“道德”。能夠繼承的傳統,“只能是指那基本思想內容還是不違背今天歷史要求,還在今天的戰斗要求中保持著生命的東西”[95]。至于民族形式,從文學的內形式而言,它決定于語言的表現方式(表現感情的方式、表現思想的方式、認識生活的方式)是不是發揮了這種民族語言的最大的機能。民族形式的提出是為了克服新文藝的缺點,捍衛“五四”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文學傳統。胡風認為,克服的途徑在于通過大眾化的藝術實踐,“把大眾的感情、欲望、思想等化成自己的內的經驗,把大眾的活的語言和表現感情、思維的方式等化成自己的主觀能力”[96]。正是在這里,胡風發現了與批判者的分歧,后者認為克服“五四”新文藝的缺點就要發揚民族文藝傳統,借用民族形式的軀殼實現“和人民結合”的目的。
第五,是對題材意義的理解。胡風認為,“哪里有生活,哪里就有斗爭,有生活有斗爭的地方,就應該也能夠有詩”[97]。題材不能決定作品的價值。無論什么樣的生活,無論什么樣的題材,只要在現實主義藝術方法下,都可以獲得意義。在此基礎上,胡風指出分配題材是不符合創作規律的。他堅持創作過程是主客觀化合的過程;作家的“主觀精神”一方面是社會的東西所化合起來的(共性),另一方面是獨特的化合狀態(個性);政治要求可以引導個性并使其發生變化,但不能抹殺獨特的化合狀態。因此,“作家只能從他身上能有的基礎去通到社會內容,而且在絕對大多數的場合,是只能通到他有可能通到的某些社會內容的”[98]。正是在這里,胡風發現了與批判者的分歧,后者認為題材對于作品有決定意義,新現實主義必須有工農兵的生活,題材的選擇常常和作家的立場有關。
總之,胡風認為批判者的理論違反了創作規律,否定了文藝的專門特點,“一切都簡簡單單依仗政治”[99],在讀者和作家頭上放下了五把“理論”刀子:
作家要從事創作實踐,非得首先具有完美無缺的共產主義世界觀不可,否則,不可能望見和這個“世界觀”“一元化”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的影子……
只有工農兵的生活才算生活;日常生活不是生活,可以不要立場或少一點立場……
只有思想改造好了才能創作……
只有過去的形式才算民族形式,只有“繼承”并“發揚”“優秀的傳統”才能克服新文藝的缺點;如果要接受國際革命文藝和現實主義文藝的經驗,那就是“拜倒于資產階級文藝之前”……
題材有重要與否之分,題材能決定作品的價值,“忠實于藝術”就是否定“忠于現實”……[100]
當胡風十分認真地從文藝創作規律辨析理論分歧的時候,當胡風十分真誠地總結新中國成立以來文藝實踐情況的時候,他沒有意識到,他的理論堅持在文化批判的政治運作模式中,是多么不合時宜。直到《紅樓夢研究》批判形勢的急轉,胡風才突然發現這并不只是理論分歧的學術問題。1955年1月,胡風終于承認了自己的理論錯誤:“不能從政治原則看問題”,“在幾個根本問題上違背了馬克思主義,違背了毛主席的文藝方針”;表現在態度上就是:“拒絕思想改造,自以為是的個人英雄主義,狹隘的宗派情緒,嚴重地缺乏自我批評精神,以及脫離群眾,輕視集體”。[101]但是,為時已晚。所謂五把“刀子”終于落在了他的頭上。
從20世紀40年代中期到50年代中期,關于胡風文藝思想的討論和批判持續了十年之久。討論的核心問題并沒有發生大的變化,但性質卻發生了難以預料的改變。究其內因,恰在于學術話語和政治話語的復雜關系。學術問題本應在學術話語系統中討論,政治問題本應在政治話語系統中批判。這是兩個完全異質的問題。但在當代中國學術發展過程中,政治話語往往溢出它的邊界,使學術問題政治化。
在胡風一面,他執著地捍衛其現實主義理論,希望通過理論的答辯證實自己的正確性,表現出鮮明的個性特點。正如馬克斯·韋伯所指出,“在科學的領地,個性是只有那些全心服膺他的學科要求的人才具備的,不惟在科學中如此”[102]。胡風的職業意識使他囿于學術話語中看待問題、討論問題。在批判者一面,服膺于“超凡魅力”的政治權威。“人們服從他,不是因為傳統或條律,而是因為對他懷有信仰。”[103]因此,批評者的視界限于權威話語中,據此辨別是非、決斷正誤。在權威者一面,服膺于階級二元論,試圖通過文化批判的政治模式,達到思想的一統。這樣,在胡風文藝思想討論和批判中,雙方各自使用不同的話語系統,不但不能推進理論問題的認識,還產生了更多的分歧和誤讀。尤其當文化批判的政治模式全面啟動后,政治話語完全壓抑了學術話語,思想批判演變為了政治批判。
1980年9月,“胡風集團”獲得政治平反。1988年6月,胡風獲得思想平反。中共中央辦公廳1988年第6號文件指出:將胡風關于共產主義世界觀、工農兵生活、思想改造等五個問題說成是“五把刀子”,不符合他的本意,應該和他的總體思想聯系在一起,故撤銷;文藝界的宗派問題歷史情況極為復雜,不宜簡單下結論,本著歷史問題宜粗不宜細的精神,對胡風宗派活動的指責予以撤銷;對于胡風的文藝思想可以按照憲法關于學術自由、批評自由的規定和黨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讓人們通過文藝批評進行正常的討論,不必在中央文件中作出決斷。至此,一場持續了幾十年的公案,終于回到了它應該歸屬的地方。
[1] 胡風:《文學與生活》,《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3頁。
[2] 胡風:《文學與生活》,《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18頁。
[3] 胡風:《略論文學無門》,《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29頁。
[4] 胡風:《人道主義和現實主義的道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37頁。
[5] 胡風:《人道主義和現實主義的道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37頁。
[6] 胡風:《關于題材,關于“技巧”,關于接受遺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9頁。
[7] 胡風:《人道主義和現實主義的道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38頁。
[8] 胡風:《關于創作發展的二三感想》,《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5頁。
[9] 胡風:《關于題材,關于“技巧”,關于接受遺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9頁。
[10] 胡風:《今天,我們的中心問題是什么?》,《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613頁。
[11] 胡風:《今天,我們的中心問題是什么?》,《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612頁。
[12] 胡風:《文學上的五四》,《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622頁。
[13] 胡風:《置身在為民主的斗爭里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9頁。
[14] 胡風:《置身在為民主的斗爭里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9頁。
[15] 胡風:《論民族形式問題》,《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67、768頁。
[16] 胡風:《論民族形式問題》,《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50頁。
[17] 胡風:《論民族形式問題》,《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52頁。
[18] 胡風:《論民族形式問題》,《胡風全集》第2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73頁。
[19] 胡風:《置身在為民主的斗爭里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7頁。
[20] 胡風:《置身在為民主的斗爭里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8—189頁。
[21] 胡風:《置身在為民主的斗爭里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0頁。
[22] 胡風:《〈希望〉編后記》,《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2頁。
[23] 錢理群:《1948年:天地玄黃》,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23頁。
[24]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186頁。
[25]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193頁。
[26] 荃麟執筆,本刊同人:《對當前文藝運動的意見》,《大眾文藝叢刊》第一輯《文藝的新方向》,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8頁。
[27]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01頁。
[28]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02頁。
[29]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03頁。
[30]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07—1208頁。
[31]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6頁。
[32]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2頁。
[33]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3頁。
[34]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2頁。
[35]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3頁。
[36] 胡風:《置身在為民主的斗爭里面》,《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8頁。
[37] 胡風:《文藝工作的發展及其努力的方向》,《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1頁。
[38]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1頁。
[39]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1頁。
[40] 喬木:《文藝創作與主觀》,《大眾文藝叢刊》第二輯《人民與文藝》,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10頁。
[41]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12頁。
[42]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73頁。
[43]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00頁。
[44]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01頁。
[45]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01頁。
[46]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12頁。
[47]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23頁。
[48]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32頁。
[49]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32頁。
[50]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28頁。
[51]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29頁。
[52]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29頁。
[53]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54頁。
[54]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57—558頁。
[55]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54頁。
[56] 胡風:《論現實主義的路》,《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55頁。
[57] 胡風:《胡風回憶錄》,《胡風全集》第7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04頁。
[58] 胡風:《胡風回憶錄》,《胡風全集》第7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05頁。
[59] 胡風:《胡風回憶錄》,《胡風全集》第7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07頁。
[60] 荃麟:《論主觀問題》,載中南七區高等院校《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187頁。
[61] 周而復:《往事回首錄》(一),《新文學史料》1992年第1期。
[62] 荃麟:《論主觀問題》,《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187頁。
[63] 蕭愷:《文藝統一戰線的幾個問題》,《大眾文藝叢刊》第三輯,香港生活書店1948年版,第7頁。
[64] 茅盾:《在反動派壓迫下斗爭和發展的革命文藝》,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114頁。
[65] 舒蕪:《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載作家出版社編輯部《胡風文藝思想批判論文匯集》(二集),作家出版社1955年版,第114頁。
[66] 舒蕪:《致路翎的公開信》,載作家出版社編輯部《胡風文藝思想批判論文匯集》(二集),作家出版社1955年版,第116頁。
舒蕪從五個方面反省了過去的錯誤:第一,我們過去一切錯誤的出發點,是硬要把自己傾向革命的小資產階級個人主義追求過程,當作“正確”的革命道路;第二,我們為了辯護自己,不僅把群眾自發的革命要求,夸張為革命的基本動力,否定了黨的領導,而且照自己的面貌去涂改群眾的面目;第三,我們為了援引同調,辯護自己,不但歪曲了群眾的面貌,而且涂改了歷史的真實;第四,我們在文藝思想上,根據資產階級思想體系的指導,形成了按照小資產階級面貌來改造世界的完整的一套;第五,我們的錯誤思想,使我們在文藝活動上形成一個排斥一切的小集團,發展著惡劣的宗派主義。
[67] 林默涵:《胡風反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08頁。
[68] 周揚:《我們必須戰斗》,載作家出版社編輯部《胡風文藝思想批判論文匯集》(三集),作家出版社1955年版,第13頁。
[69] 胡風:《我的自我批判》,《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58頁。
[70] 周揚:《我們必須戰斗》,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295頁。
[71] 何其芳:《現實主義的路,還是反現實主義的路?》,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11頁。
[72] 林默涵:《胡風的反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298頁。
[73] 周揚:《我們必須戰斗》,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293頁。
[74] 林默涵:《胡風的反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03頁。
[75] 林默涵:《胡風的反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01頁。
[76] 胡風:《答文藝問題上的若干質疑》,《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07頁。
[77] 胡風:《關于結算過去》,《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75頁。
[78] 何其芳:《現實主義的路,還是反現實主義的路?》,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12頁。
[79] 何其芳:《現實主義的路,還是反現實主義的路?》,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13頁。
[80] 何其芳:《現實主義的路,還是反現實主義的路?》,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13頁。
[81] 舒蕪:《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載作家出版社編輯部《胡風文藝思想批判論文匯集》(二集),作家出版社1955年版,第109頁。
[82] 舒蕪:《致路翎的公開信》,載作家出版社編輯部《胡風文藝思想批判論文匯集》(二集),作家出版社1955年版,第115頁。
[83] 《人民日報》1955年5月13日。
[84] 轉引自李輝《胡風集團冤案始末》,湖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74頁。
[85] 周揚曾談到:“我在上面說了我們和胡風先生等在文藝思想上的基本分歧,但這并不等于否認胡風先生、阿垅先生、路翎先生在文藝事業上的勞績。”(周揚:《我們必須戰斗》,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297頁)林默涵也在文章中說明:“在政治上他是站在進步方面,對國民黨反動的法西斯文化作過斗爭。在這方面,胡風有他的貢獻。”(林默涵:《胡風的反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298頁)何其芳曾指出:“胡風同志是很早就參加革命文藝活動的文藝工作者。他一直堅持反帝反封建反國民黨的立場,這是首先應該肯定的。”(何其芳:《現實主義的路,還是反現實主義的路?》,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09頁)并且,關于小集團的問題,林默涵認為:“我們說這是一個文藝上的小集團,并不是說他們有什么嚴密的組織,不,這只是一種思想傾向上的結合。”(林默涵:《胡風的反馬克思主義的文藝思想》,載張炯《中國新文藝大系(1949—1966)理論史料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308頁)
[86] 比如,周揚與胡風的歷史恩怨;舒蕪的反省和覺悟;舒蕪整理并上交私人信件,等等。
[87]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2頁。
[88]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0頁。
[89]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5頁。
[90]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3頁。
[91]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71頁。
[92]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74頁。
[93]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15頁。
[94]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17頁。
[95]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31頁。
[96]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46頁。
[97] 胡風:《給為人民而歌的歌手們》,《胡風全集》第3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39頁。
[98]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80頁。
[99]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8頁。
[100] 胡風:《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02—303頁。
[101] 胡風:《我的自我批判》,《胡風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58頁。
[102] [德]馬克斯·韋伯:《學術與政治》,馮克利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26頁。
[103] [德]馬克斯·韋伯:《學術與政治》,馮克利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5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