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岳記

方升[2]

刻《志略》之閱，四月將訖事。升還所，以作之意授之工，曰：“升少時，則聞武當奇勝甲天下，裹糧走觀之。亡一乘之便，卒莫能往?！奔尉腹锼?，督屯唐、鄧間，庶幾望見諸道子之宮，而又不敢越他境以勤邑人，乃止。甲午提調命下，升奉以趨曰：“茲命也，將得以指揮其宮事，行有辭矣?！?/p>

明年三月既至，觀于凈樂，曰：“美哉！巖巖乎，上逼太紫，而下壓城也哉！抑大者三十六焉，今見其一，未睹其余也?！庇^于玉虛，曰：“又有大焉。其文皇之余烈乎？吾聞之費而不傷，勞而不怨。”觀于五龍。曰：“美哉！神仙窟宅也。其東則青羊，太上之所經也。其南則桃源，希夷之所處也。”觀于南巖，曰：“美哉！天作之者歟，地生之者歟？人力不至于此?！庇^于紫霄，曰：“美哉！傳有之天下七十二福地，此其一也?！庇^于太和，曰：“美哉！亭亭乎，吾不知其幾千萬丈也。其去地益遠，而去天益邇也乎！日月出沒在下矣，嵩高泰華不足言矣。”

既歸，取《志》讀之，曰：“該矣悉矣，無所不載矣。”讀之卒篇，曰：“夸而俚，博而寡要，其猶有未盡乎。乃忘其愚，輯為此編。汰十之五，增十之三，為之概括一百四十六處，杜述者十有九首，類為五卷。既脫稿，唯災木是懼?！辟|之少監李公，曰：“雖然，不可無刻也。”遂刻之。

嘉靖丙申（1536）長至日婺源方升識

太和宮四圖述

宮在天柱峰之上。舊有小銅殿一。永樂十四年（1416）始撤小殿，改治大殿，涂以黃金，制極工致。其梁楹鉤合處，渾成若不假繩削者。殿之外為臺，臺外為檻，檻外為城。臺下置石梯懸崖間，高出木末，飛鳥皆俯其背。人行其上，若乘空，按掌跼趾，目不敢旁游，舉武則股石相摶，乃護以石檻，聯以鐵鎖，使可憑可引，盡數十階，則橫折其磴，使稍就平可坐。城辟四天門，以象天闕，儼然上界五城十二樓也。殿上觀日之出，如火之發于足。觀灝氣之往來于太虛，如呼吸之氣之出于口。

殿旁諸峰，不可盡名。其對峙而起逼幾案者，呼蠟燭峰。其下跪者、揖者、拜且舞者、羅而立者、執戟而衛者、搢笏而侍者，冉冉而下，如群仙之擁絳節者，源源而來；如諸侯之捧玉帛者，皆作朝謁狀。蓋天造地設，以副我文皇神道設教之盛心耳。

宮之制，隨地之力，不能相屬。其大頂為殿，頂南北縮五之四，東西揆者，復十之一，益以飛棧為更衣二小室，地既窮。右折而下，于頦規山之曲，為朝圣殿，為元君殿，為圣父母殿，為講經堂，為真官堂，為龍池、龍廟，為鐘鼓之樓、廚庫之室，地又窮。又左折而逾小崦，出右脅之下，獲山曲四倍之復規，為方丈，為廊廡，為寮室，地又窮。陟自故道右折而度朝圣門，繞出天柱峰后，下三天門，門下昔傳有尹喜巖，絕壁不可尋。三門皆連磴千尺，從高山直落，或側道鉤出于石芒間，下臨不測之壑，階累數十百級，強直如弦。投以小石子，從欄間一躍，便翛然下，不及趾，不止行者。攀危欄，緣長，仰脅息者數四，然后得望一二。其旁負土而爭出者為，累石而欲墜者為崖，山曲無復可規者，地又益窮。遂刓磛巖、夷龂腭以益之，為道房，為齋堂，為靈官祠，為祖師殿，為會星橋。為楹大小五百二十。

南巖宮七圖述

宮即天一真慶故址。自大頂東走二十里，有丘焉可屋，有泉焉可瀹，莫如南巖。其旁多重崦曲阜，呀呷之壑，嵌空之洞。方未入時，坐樃梅祠，望北壁下懸崖置屋，如棧道劍閣，殊奇絕可愛。由祠右行南崖百余步，度北崖，崖深峭不可測，中通一道如橫堵。行者側足而上，既度，升自南天門，循山左支行數十步，折行右支百步。復折而左，入小天門，并崖斗折而行，過大巖下，山將窮，而崖見壁。崖之半為大殿，畢諸楹。山復起突為小阜，復即其上為圓光殿，殿下則黑虎巖也。巖大如側鐘口，虎僅可伏。

從大殿后左折而東，皆循崖綠，石欄屈曲而行，俯視欄外數千尺，目窮處正黑不得底。投之以石，無敲落聲。陰風生于谷中，若生騎數百，銜枚而馳，迅突不可當。寒蟬暝禽，鳴聲悲切，令人毛發灑淅，戰掉不能休。既東二十步，折而陟崖上，方轉西行。過元君殿，入南熏亭，亭窮崖，杉為之，大可羅胡床七八。其上松風響，細而長，異他處。有禽自呼“我師”，常棲止崖上。亭外有石枰，從衡十八道，類今俗所彈者。相傳為洞賓故物，未敢信。

復從元君殿折而下，自是直東，過磚室一，石室一。磚室曰“獨陽巖”，石室曰“紫霄巖”，對樃梅祠，前所望北壁下者也。巖前刻龍頭，橫出欄外四五尺，其奉神謹者，則緣龍頭置一瓣于其上以為敬。旁禮斗臺，崛起灌莽中，莫知所從登。崖上片石刻靈官像，高五六寸，亂置小竅中，其數不能遍閱，曰五百云。又東過風月雙清亭，值巖窮處，二面皆倚石壁，壁下坐可各數人，可臥可眺，可以觴詠，然亂吹不時發，亦不能久留也。亭外石枰一，如南熏所見者。

復從故道抵大殿后，西望舍身崖，空懸若垂天之翼，狀甚可怖。其上為飛升臺，玄帝改服于此。臺下為試心石，又下為謝天地巖。殿并山為楮室一，為神廚一，為碑亭二，泉二：曰甘泉，曰甘露泉。泉言形，露言色也。池二：曰太一，曰天一。太一水生氣，天一水生數也。殿之前偏右為方丈，其堂曰蓬萊之署。從方丈左折行堂后，其上分為二道：左出雙杉下，為五師殿；右亂穿道院中為圜室，為浴堂，為滄水庫池，池上有小間道，從之可通缽堂。由缽堂陟翠微折行山之后，則尋鄧真君所謂歘火巖者。又轉而前平行山上，北折而觀于崇福巖，西下而復于南天門。南巖之游，于是呼始窮矣。

紫霄宮五圖述

宮在展旗峰下，故宮之側。故宮今名“香火殿”，負東小阜，始使者入山，將新是圖，則觀其貌于堂。樹于臺者，赫如蔚如也。于是乃議不毀，別治于西大麓，殿楹三，故宮石屬十之，其他建置百之。日池一，宮前左；月池一，宮后左；七星池一，宮前右；真一泉一，宮后右；上善泉一，東方丈堂北。大如盆中石鉤塞者半，水從旁竅出，日可數千斗，宮中皆屬厭焉。舊為池，名弗稱，今更曰泉。

從殿后右轉，陟山之椒根，石壁為龕者，太子巖也。巖前橫書“太子巖”三字，其左曰“蓬萊第一峰”，亦橫書。巖下小圜亭，松風四入，如敵百道。巖上余瀝飄窗前，其散如沫。下而出道院，左復北上者，煉丹巖也。下而出道院，右復西上者，七星巖也。又上為三清巖，絕頂不可到，其下為樃梅園。正徳年間（1506—1521），令守臣歲取樃梅以貢，太監呂憲乃移植數本于園。自樃梅園東下，又轉而南上，為福地殿。殿兩階下丹井二。北為萬松亭，東為賜劍臺，相距不數武。左右山斷，而復圓起如小兒擎拳狀者，大小寶珠峰也。諸巖之水，合而東流于右脅者，金水渠也。渠廣八九尺，北折過宮前，抵小寶珠不得出。鑿其項以行，為后渠。既出，復東趨大寶珠，溢于其趾，為禹跡池。池大僅一畝，湛湛階戶間，尤為高山勝概。舊傳禹導山至此，因名。橋一、亭一，并緣池設。池上仰見三公、五老、灶門、福地諸峰，矗矗霄漢之表，或豎如笏，或倚如劍，或列如檣，或錯如棋，銳者毫攢，斜者圭葵，止者鵠跱，奮者鶻突，千態萬狀，左右盻而目不敢暇焉。

自始釋平地，下上五六十里，至是凡得三大觀：棲危巔，憑太虛，如承露仙掌，擎出數十百丈，日月出沒，皆在其下，不如太和；立神以扶棟宇，鑿翠以開戶牖，逞伎巧于懸崖亂石間，因險為奇，逐在成趣，不如南巖；右虎左龍，前雀后武，雖當廉貞、貪狼二宿之下，而環抱天成，楹石所棲，各有次第，則非太和、南巖之所得而有也。故論太和之勝者，于其高不于其大；論南巖之勝者，于其怪不于其麗；論紫霄之勝者，于其整不于其奇。太和在上，南巖、紫霄并列于下，足成三臺矣。

五龍宮八圖述

宮在靈應峰山曲。南巖之游既窮，從其中以望五龍諸殿宇，如在扉屨之下。去巖而北，過滴水巖、仙侶巖，下青羊澗二十六七里。山行多虎，逆旅無二戶，行者始持兵。澗陷大麓下，如行檐底。已而南巖、五龍，皆失所在。逾澗而西，復尋山行，陰磴苔甚滑，崎嶇二三里，山忽平，樹忽壯，景物忽佳。于是南巖所望青羊所失者，始欣然獲一投足焉。顧瞻南巖，又復如在眉睫之上矣。宮東向，逆折其門北向，就澗道也。宮門內為道，九曲十八折，蔽以崇垣，行者前后不相見。

玄帝、啟圣二殿，階合九重。前五重為級八十一，后四重為級七十二，望之如在天上，真所謂上帝居也。殿前天地池二，陷石龍土中而垂其首于池，水從龍口出注焉。龍井五，左三井、右二井。井痕不及欄者才二尺，寒冽可食。碑亭二，臺二丈有奇，亭倍臺之半。右廊之陰，日月池二。日池碧色微綠，月池深緇色，字金魚各可數十頭。殿之左，為玉像殿，紫玉像一，披發跣盤右膝而坐；沉香像一，披發跣端坐；舊白玉像入供于內，今像則當時所易者也；蒼玉像一，冕而垂紳云履；菜玉像一，首飾不可辨，額微起至后如抹帕，氅袍圓履；碧玉像一，頂左右結雙鬟，素袍銳履，諸像皆貌玄帝，而大小各不同，似非一時所為者。其余從神二，龜蛇二，香爐連蓋一，皆菜玉制。龜蛇大者如蟹，小者僅如錢。香爐蓋刻獅子，為雙紐系，小球隆起，旁窄不掩，爐瘞殿前丹墀內，掘得之，無款識，不知為何時物也。殿之右，出山坎大林下，六石碑在焉，皆元物也。一為崇封真武誥碑；一為揭傒斯所撰宮碑；一為揭傒斯所撰瑞應碑；二為戒臣下碑，碑尾書“至元三年”，其下又系以“龍兒年、牛兒月”，蓋當時制如此。一仆于地，苔蘚所蝕，漫滅不可讀。宮門左，從曲道北折陟左山，為樃梅臺，臺上樃梅一株，方盛發。臺后有小石碑，載賞李素希衣物敕二道，其陰則尚書胡濙述上前面領論素希語也。

下而折，左出大門外，盡門下皆為真官堂，為云堂。自云堂并山西行，下小谷，澗水出焉，所謂磨針澗也。澗上有老姥祠，澗出為蒿口，東流入于緇水。宮門右從碑亭下，南折，陟右山為啟圣臺。

折而南下，行土途數百步，側出一小山，平聳如臺，陳希夷誦經處也。直下為凌虛巖，復從故道折而西上，規山微曲處，為自然庵。庵前石作小池，而橋其上。金魚十數頭，聞人咳唾，從橋下群起嗾之。庵藏李素希故物數事，青袍一，斜領博袖，制不甚古。衲襲里各一，皆用五彩布裁為方寸，間綴以成襲衣，領直下，不交襟，不裳袖，徑三尺二寸，邊皆緣。里衣促制小袖，襟左右交腰，以下迭褶而舒，其末不緣。呂公絳一，五色絲攬結而三合焉。綏長寸半，皆文皇時所賜也。其頂為靈應巖，其外又有長生巖。近巖數丈，皆絕壁百仞，下臨大壑，橫一木于樹上，以通往來。歲久，木腐不可度。

玉虛宮六圖述

宮在展旗峰北遇真故址，為真仙張三豐之庵。真仙嘗語人曰：“此地他日必大興?！奔榷ブ姆铰曐E寂然。文皇遍訪物色，不可得。遂大其宮，以為祝厘之所。

殿之屬三：曰大殿，玄帝所棲也；大殿之陰，曰啟圣殿，尊其所自出也；左曰元君殿，明授受也；又左曰小觀殿，初出之制，未大也。三殿合諸楹得大殿者半之。元君、小觀則入隘塢，中夷山址，以奠石焉。亭之屬三：西塢西山下，曰仙衣亭，真仙昔嘗授衣者也；亭后磚室一，曰張仙洞，神所游也，室外銅碑一，閹之遺也；左圣水池，池上室大如斗，僅可置幾案，沐都尉讀書處也。宮之前，曰左右碑亭。廚之后，曰神泉井亭。樓之屬一：西塢北山下，曰“望仙”，蓋真杖履所及，招之以其故也。樓外雪洞一，洞有雨臺，洞光臺容相輝映，雖亭午如出月狀。堂之屬五：石渠北，曰齋堂；石澗西，曰浴堂；宮門左，曰缽堂；宮門右，曰云堂；西塢北，曰圜堂。缽堂后，亦曰圜堂，故西塢則呼“小圜”以別之。齋堂前老桂三，其最大者以指絜之，得二十二圍，雖柯干方盛，然葉遲如子母錢，花枝間時綴數點，不能多，獨異香，不咸他植。一木十圍，空中立枯，猶屈強如平昔。一木十三圍，偃蹇墻下，若付是非，欣戚于人者，蓋皆百余年物也。院之屬二：澗之東，曰東道院，智者居之；山之西，曰西道院，仁者居之。橋之屬六：曰遇真、曰仙源、曰游仙、曰東萊、曰仙都、曰登仙，而石渠之所建不與焉。門之屬三：曰東天、曰西天、曰北天，而殿中之所辟不與焉。石渠一，宮門之內，廣八尺，深四尺，夾以石欄而橋焉。中為中橋，左為西橋，右為東橋。渠首起西山之麓，水泉不甚大，仰盈于驟溜滛潦，以成其停蓄之勢，延袤數十百武，斗折蛇行，入于東澗。石澗一，宮之東九度之所經也，自高山傾瀉而下，澎湃數十里，出右脅之間，與石渠合。西北為梅東，會于淄，東北入于漢。石鼓四，南山之陽，鼓大徑二尺二寸，高殺其一，以象四時?；蛟蝗∑滏傄病Ｕ骒`祠二，祀于門下，媚灶之義也。天地壇一，前左南向，禮以義起者也。太山廟一，前右北向，時所奔走者也。八仙臺一，仙桃觀一，華陽亭一，蓮花池一，宮外可游眺者也。曰方丈，曰寮室，曰書房，曰賓所，曰倉，曰廚，曰庫，宮室之事不一，皆非茍完者也。

遇真宮三圖述

宮在仙關外。始入山，自草店行二三里，忽兩山扼于澗口，目不復可辨。循山趾下窮之，始得其坎然，狀從其上卻望，若逆流于山，因憶桃源小口，意其中必有佳境者。旦前數武，開朗夷曠，可耕之地數百塍，皆官壤也，故遂為諸道子所業。阡陌相通，殆不異桃源。今代既非秦，諸道子類非避世者，冠蓋相屬于道，無復昔日漁人之迷矣。按，宮之先，曰會仙館，真仙張三豐所筑也。真仙去今百四十年，追尋遺跡于山水間，無復存者。

行束廊下，得觀所謂銅像，西向坐，戴笠，內加小冠；左右侍童二，杖一，扇一。笠徑一尺八寸，中外旋攬，如椒眼狀，寸約二眼，平布其里，襄漢間呼為斗篷。杖刻龍頭，左侍者執焉；扇鏤蕉葉，右侍者執焉。皆糜銅以成形，而襲之以金。蓋三物，真仙平時所御者也。宮中道士云，故物藏之內府。入東方丈，得觀所謂遺像，身長五六尺，面方紫，平頰豐頤，項腴如瓠，自額以上，隱隱中起。眉目修而銳，其末微鉤，而下垂發才二寸半，納于冠半，被兩耳后。須黑而疏在頷下者，握之不盈把。在口上者，橫出磔如戟。紫木冠，藍袍，袍制甚促，直領窄袖不緣，獨裾飄飄然，有乘風上征之意。系呂公絳，芒履見踵，縛兩袴脛，盡露于外。右足側半武，睨之若短，荷笠曳杖，行于松下?？贾畧D志，真仙居庵時，嘗獨棲大樹下，猛獸不近，鷙鳥不攫。想象其人，當如野鶴冥鴻，癯然物表。今觀其狀，貎殊不類，豈所謂仙者，固亦土木其形骸耶！

迎恩宮一圖述

宮在石板灘。舊有關王廟，蓋鄖襄官道也。灘合山前諸小澗之水，驟為一川。雨甚則潰潦四出，行者半陟，而水大至則漂溺隨之。有司以漲落不常，舟楫不時，其于是初作石橋。成化二年（1466），州大水，橋嚙且絕者百數，而茲橋獨完，或者謂玄武實相之。乃治宮于橋南岸，以報神功，以祈神庥。宮成而諸美畢集焉。清泠者日與耳遇，飛泳者日與目遇。天風弗作，煙霾消歇，則天柱、紫霄諸峰劃見面目，遂為勝地。始來游者，惟亟亟山行也，過者僅立宮門外，伸首一望竟去，用是弗大顯。

宮落成于成化十七年（1481），中為殿十六楹，以祀玄帝。殿之左為堂十二楹，亦以祀啟圣，亦以祀真官。殿之右為廟十楹，以祀關羽。外右為方丈，為書房，為寮室，為倉庫之舍，為庖湢之所。百五十楹，以居道眾。太監韋貴疏其事，以額請于朝，賜曰“迎恩觀”。

靜樂宮二圖述

宮在均州城北。諸宮高或于山、于巖下，或于谷，獨凈樂于市。蓋即其所封治宮焉?？贾秷D經》，均古麇地也。傳稱，玄帝降生于凈樂之國，凈樂治麇。按《春秋》文：“十一年楚子伐麇（注：小國，近楚）。左氏敗麇，師于防，復伐麇。至于錫穴?！睉吭唬骸板a穴，今均州、鄖縣，則入春秋，麇固在也，與傳所載不合，今不可考矣。麇，君音，舊志作糜、縻音。糜麇，字相近，傳寫之誤也?！?/p>

宮半于城，中居民，弘敞不及玉虛，而壯麗過之。崇其堂，峨其階，豁其綺疏，文其璇題，階墀門廡皆石平布。布幡幄之末，綴玉以垂，宮右為玄帝啟圣殿者也。宮左紫云亭。亭之制八棱，其上去梁桷，重檐疊拱，而璇結于頂，如攬囊口，圓起城中，狀類垂蓋，江行者皆見之。亭下石階、石欄二級，可以環而走。修竹長松，遍植欄外，類村塢。亭外舍居者，為道人李大瓢，不知何許人。年八十余，人問其姓字，不答。與之錢，不受。飲之酒，醉則起去，亦不告也。杖上懸方寸木，書“不語”二字。可否諸事任首，長以瓢自隨，因號大瓢。宮右香錢庫，凡鏹楮輸于山者，悉輦以入。累朝所賜諸器物，金鐘玉磬之屬，皆藏焉。又折而右為三方丈：為齋堂，為浴堂，為賓客之所，為道子之室，為案牘之房，為蔬藥之圃。宮前亭二，以庋御碑。祠一，以祀真官。進貢廠一，歲時取土物以貢，則董其役于此，內臣主之。宮外左為提督之署，前左為提調之署，前右為五龍行宮。出大東門望江東岸，為巨石立于山麓，昂聳如馬首，平如幾，高數十尺。其上有亭，曰“滄浪之亭”。其狀酷似嚴瀨釣臺，然釣臺遠于瀨，非百丈不可及，又不如此之可以垂綸于亭也。下而左行江岸百余武，復上觀音閣，閣后有小石洞。洞廣步有半，入坐，雖盛夏無暑氣，與人語，不甚了了。相與弈其中，敲子聲隱壁案間，久不得出。下閣，復拿舟順流，行六七里抵龍山。山橫絕水口，屹然有一夫當關之勢，地理家所謂華表捍門者也。山上禹王廟一，玉皇閣一，臥云亭一。山下三義廟一，皆附于宮，可游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