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四節 魏晉南北朝地記的山水化文學化演進

應該明確的是,地記畢竟地理著作,以記載地理疆域、建置沿革、山川古跡、風俗物產等為主要內容。所以并非所有的地記都有很強的文學性。只是到了魏晉南北朝,特別是晉宋之際,很多地記作品中的山水描寫顯著地增多了,而且文筆越來越優美。這使得魏晉南北朝地記,既不同于東漢專記地理的地理書如班固《漢書·地理志》、應劭《十三州記》和《地理風俗記》等著作,又不同于唐宋以后的方志。唐宋以后的方志,關注的重心在于建置沿革,四至八到,資源物產、人口貢賦等,功用偏重于“資治”,而魏晉南北朝時期地記卻有偏文學化的傾向。

魏晉南北朝地記文學色彩的加強,大概與當時王朝政治對私家撰修史志的控制的相對寬松,因而有較多的文學之士參與到地記編修的背景相關。由于魏晉南北朝時期戰亂相仍,政權交替頻繁,導致朝廷官修地理書的難度很大?!端螘肪硪灰弧吨拘颉份d:“地理參差,事難該辨,魏晉以來,遷徙百計,一郡分為四五,一縣割成兩三,或昨屬荊、豫,今隸司、兗,朝為零、桂之士,夕為廬、九之民。去來紛擾,無暫止息,版籍為之渾淆,職方所不能記?!痹谶@樣的背景之下,政府放松了對私家撰書的控制,于是文人的創作涉足于地記領域,而地記的撰著也隨之漸染了文風。其時的地記作者,很多都是以文學見稱的才俊之士,如謝靈運、劉義慶、吳均等。特別是晉宋以來,士人撰寫地志的熱情明顯高漲。一方面,往往出現不同作家撰寫同一地域的地記的情況,如《荊州記》,就有范汪、盛弘之、郭仲產、庾仲雍、劉澄之等六家撰寫;另一方面,還有許多作家不止撰著一部地記,如劉澄之、郭仲產、庾仲雍、山謙之、王韶之等,都撰著有多部地記。一些優秀的地記作家,對山水表現出真心的喜愛,有時為保證記錄的真實準確和精彩,還會登臨山水,親自考察觀瞻。例如,《水經注》卷三十七《夷水》“東南過佷山縣南”條注文記載:“(長楊)水源東北之風井山,回曲有異勢,穴口大如盆。袁山松云:夏則風出,冬則風入,春秋分則靜。余往觀之,其時四月中,去穴數丈,須臾寒飄卒至,六月中,尤不可當。往人有冬過者,置笠穴中,風吸之。經月還步楊溪,得其笠,則知潛通矣?!?span id="ec441ro" class="super" id="ref250">[232]袁山松對風井山的特殊地貌做過考察,才寫出了“須臾寒飄卒至,六月中,尤不可當”的神奇感受。再如,《水經注》卷三十四《江水》“又東過夷陵縣南”條注文曰:“袁山松言:江北多連山,登之望江南諸山,數十百重,莫識其名,高者千仞,多奇形異勢,自非煙褰雨霽,不辨見此遠山矣。余嘗往返十許過,正可再見遠峰耳?!?span id="yu7wcax" class="super" id="ref251">[233]袁山松“嘗往返十許過”,就是為了找到望江南諸山的感覺,可見其對山水之愛早已入目入心了。清代學者錢大昕在其《廿二史考異》中曾說道:“予謂魏晉諸儒,地理之學極精。”[234]誠然如是。

一 山水審美觀念在晉宋之際的形成

魏晉南北朝是山水審美文化開始崛起的時代。這首先體現在山水觀念的重大轉變。有學者概括說,魏晉南北朝從敬畏崇拜的宗教山水觀和道德象征的哲學山水觀“大飛躍”怡情暢神的審美山水觀,“山水不再是神靈的寄托和道德倫理的表征,而是純粹的娛目消憂、適性暢神的美感對象”。[235]這樣的概括是簡潔而準確的。

自然山水并不是一開始就作為審美的對象的。山水審美觀念是在人與自然相互作用的漫長歷史中,逐漸形成的。早期先民生存能力有限,自然災害的發生讓他們感到惶恐,自然的神秘他們也無從解釋,于是他們把自然看作有無限威力的力量而對之產生敬畏和崇拜:“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span id="xmjplrp" class="super" id="ref254">[236]但是隨著人與自然物質和能量交流的加深,自然的饋贈也讓他們逐漸產生了愉悅的情感。但這種情感還是非常樸素的?!对娊洝返认惹匚膶W作品中有很多關于山水地理的語句,雖然還都只作為敘事與描寫的背景出現的,但可以證明山水已經引起人們朦朧的關注,也說明人與山水自然在情感上的拉近。一些哲人也開始把人的品德和社會倫理道德與山水自然聯系起來進行思考,比如孔子的“比德說”即是代表。孔子說:“智者樂水,仁者樂山?!?span id="dak1uk9" class="super" id="ref255">[237]當然孔子在這里是把山水看作道德的象征了,但其也表明自然山水與人是相親的。自然山水給人類以生活的資源,人類沒有理由不與之親近。

魏晉以來,隨著玄學的興起和佛教的傳入,思想文化漸趨活躍,人開始認真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玄學家強調自然與人的相通性:“萬物以自然為性,故可因而不可為也,可通而不可執也。”[238]在玄學家眼里,山水是體玄的工具。如孫綽就說:“方寸湛然,固以玄對山水。”[239]試圖通過對山水的體悟來領略玄理,達到心與物游、萬物同化的境界。南朝宋宗炳在《畫山水序》也說:“至于山水,質有而趣靈,是以軒轅、堯、孔、廣成、大隗、許由、孤竹之流,必有崆峒、具茨、藐姑、箕、首、大蒙之游焉。又稱仁智之樂焉。夫圣人以神法道,而賢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樂。不亦樂乎?”[240]“山水以形媚道”,意思就是山水是順應自然造化的產物,因其形質的美好,所以是“道”的最佳表現形式。這還是借山水來證“道”,也不是純粹的、以怡情暢神為目的的山水審美觀。

純粹的、以怡情暢神為目的的山水審美觀,實始自東晉的地記作家袁山松。《水經注》卷三十四《江水注》還引述了袁山松《宜都記》中的一段話:

山松言:常聞峽中水疾,書記及口傳悉以臨懼相戒,曾無稱有山水之美也。及余來踐躋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聞之不如親見矣。其迭崿秀峰,奇構異形,固難以辭敘。林木蕭森,離離蔚蔚,乃在霞氣之表。仰矚俯映,彌習彌佳,流連信宿,不覺忘返,目所履歷,未嘗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觀,山水有靈,亦當驚知己于千古矣。[241]

這段文字尤其最后三句極可注意,它是袁山松對自己山水審美自覺的直接表現。自覺,是自覺為“山水之美”的“千古知己”。袁山松表現出了山水自然審美自覺。這種“知己觀”,不但與先秦兩漢以來儒家的山水比德觀畛域分明,而且與當時盛行于世的“玄對山水”的悟道觀也大異其趣。

自孔子在《論語·雍也》中講“智者樂山,仁者樂水”以后,《尚書大傳》《韓詩外傳》《荀子·宥坐》、董仲舒《春秋繁露·山川頌》、劉向《說苑·雜言》都極其力以潤色之,皆以人類的道德觀念附會于山水自然。如董仲舒《山川頌》:“赴千仞之壑,入而不疑,既似勇者;物皆困于火而水獨勝之,既似武者;咸得之而生,失之而死,既似有德者。”[242]這是把山水看作人的精神品質的表現或象征,這是自然的擬人化。比德觀屬倫理學層面。

道家的山水觀基于對自然之道的體認。老子講“道法自然”[243]。魏晉玄學家們認為,天地萬物是自然之道的體現者:“天地生于自然,萬物生于天地?!?span id="nmfifaa" class="super" id="ref262">[244]瀏覽八荒,縱觀萬象,山山水水莫不體現著道:“山靜而谷深者,自然之道也?!?span id="ljlqey9" class="super" id="ref263">[245]于是,山水就成了蘊道的萬物的代表。人也是自然之一分子,“元氣陶鑠,眾生稟焉”[246]?!岸x陶化,人倫肇興?!?span id="9cdrdzq" class="super" id="ref265">[247]因而,人可以通過與山水的心靈對話,來達成對道的體認和溝通:“方寸湛然,固以玄對山水?!?span id="3qigkp9" class="super" id="ref266">[248]這種審美方式突出的重點是對于道的理解和通融,這是把人擬自然化了,其特點是玄理意味濃重。悟道觀屬于哲學層面。

知己觀則是審美層面。袁山松以“山水之美”的“知己”來自覺、自承。他自覺地走進山水,融入山水,用身體去體驗山水。他是把山水作為無功利非實用的獨立審美客體去認識的。“他觀賞山水景物,不再是去尋找己心與道蘊的契合,而是把自己的感情直接向山水,以感性的形式來欣賞山水之美,以純審美方式把握山水,這不能不說是山水觀歷史上的一次重大飛躍。山水審美的自覺意識,遂成為山水意境的核心。這對山水文學本身的形成也具有創造性的貢獻?!?span id="dcmz4mm" class="super" id="ref267">[249]山水文學的最大特質就是山水在視覺上成為作家的真正審美客體,在題材上成為一篇作品的主要描寫對象。而這是“玄對山水”的“悟道觀”所無論如何也難以做到的。因為要“悟道”,詩文中即使有對山水的描寫,但重心卻是對“道”的理解,玄言詩中微量的山水描寫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是,袁山松等則突破了這種束縛。在山水審美自覺意識的深刻作用下,山水之美的描寫開始成為文學作品的主要內容。

山水自然的審美認識,大致經歷了一個理消情長的過程。老子所言之“自然”,還是個抽象的哲學概念;而莊子則把它努力地形象化,而且打通人與外界的隔閡,強調人與萬物的會通交感:“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闭寄觊g,王弼注《老子》,士人們多以抱虛守靜、游心太玄為旨歸,理念化色彩還很強烈;至西晉,向秀注《莊子》,“發明奇趣,振起玄風”,郭象又“述而廣之”,于是,玄風大熾,士人們又多以會通萬物、陶鑄天性為雅致,樂于把情感投射向萬物,而入于凝神的境界。這樣,山水就得到了人們進一步的關注。這說明,人們的山水意識已經在逐漸地從抽象化而向具體化、形象化的方向發展著。但直到袁山松敘寫陶醉于山水美景的感受,才標志著由借山水以證道的傳統山水觀念的結束,標志著山水審美意識的新發展。他們這種全新的山水審美自覺意識和適性快意、賞心悅目的審美方式,給后來的謝靈運、酈道元以很大的啟發和影響。謝靈運《山居賦·自注》中明確表示:“夫衣食,人生之所資;山水,性分之所適?!痹倏础端涀ⅰ肪砣摺兑乃ⅰ?“靜夜聽之,恒有清響,百鳥翔禽,哀鳴相和,巡頹浪者,不覺疲而忘歸矣?!?span id="kzhmsy4" class="super" id="ref268">[250]這里酈道元寫的,也正是陶醉于山水美景的感受,與袁山松等晉宋地記作家的審美趣味非常契合。

二 魏晉南北朝地記山水審美的經驗特質

王立群在《晉宋地記與山水散文》中曾經提及:“為什么中國的山水散文會首先由作為方志先聲的晉宋地記推向成熟之巔?為什么晉宋時期的山水文比山水詩要顯得有些早熟?……筆者認為,既然這些優秀的山水散文產生于晉宋地記之中,那么從探討晉宋地記入手,應當說不失為闡釋這一文學現象的一條可行之路?!?span id="fb1j4o6" class="super" id="ref269">[251]王立群的思路不錯。我們就先從地記里的一些內容來了解一下時人對于山水自然的態度。

魏晉南北朝地記里記載時人游覽自然山水以后的心情和感受的章節,委實不少。其中關于東晉著名書法家王羲之(字逸少)的記載較多。例如,南朝梁顧野王《輿地志·揚州部》: “山陰南湖,縈帶郊郭,白水翠巖,互相映發,若鏡若圖。故王逸少云:山陰路上行,如在鏡中游?!?span id="kohcq4r" class="super" id="ref270">[252]王羲之游覽山陰南湖,深為美景陶醉,以詩句表達自己的感受說“如在鏡中游”,紹興的鏡湖之名就由此而來。南朝梁吳均《入東記》寫昇山:“王羲之為太守,常游踐,嘗昇此山,顧謂賓客曰:百年之后,誰知王逸少與諸卿游此乎!因有昇山之號,立烏亭于山上?!蓖豸酥疄楣僦?,常常登臨山水以為游賞。他登上昇山,感慨無限。王羲之在《蘭亭序》也曾這樣感慨:“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懷。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王羲之感慨的是人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盡享山水之樂,豈不是永久的憾事!

東晉王氏家族,喜好山水的很多。南朝宋孔靈符《會稽記》寫王子敬游會稽諸山:“會稽境特多名山,峰崿隆峻,吐納云霧,松栝楓柏,摧干竦條,潭壑鏡澈,清流寫注。王子敬見之,曰:山川之美,使人應接不暇?!?span id="kgpli9b" class="super" id="ref271">[253]王子敬即王獻之,王羲之第七子,也是著名書法家,與其父并稱“二王”?!吧酱ㄖ?,使人應接不暇”有兩方面的意思表達,一方面是說景色太美了,讓人流連;另一方面是說王獻之深深地被映入眼簾的美景打動了,唯恐錯過任何一個。可見喜愛的程度之深。山謙之《丹陽記》曰:“晉車騎將軍王舒令其子曰:甚愛溧陽縣,死則我欲葬焉。故王死之后,徙縣治今處,而以昔廨為墓?!?span id="njjw749" class="super" id="ref272">[254]王舒是丞相王導、大將軍王敦的堂弟,在平定東晉初年的兩場大亂中皆有助力。他由衷喜愛風光優美的溧陽縣,才會產生卒葬之愿。山謙之《吳興記》:“從溪以上至縣,悉石瀨惡道,不行船,以下水道無險,故行旅集焉。晉王朗之為吳興太守,至印諸中,嘆曰:非唯使人心情開滌,亦絕日月清朗。傳云渚次石文似印,因以為名?!?span id="majq1bp" class="super" id="ref273">[255]王朗之,王廙次子,年少時就很有聲譽,成人后更是才能卓著,頗有作為。他任職吳興太守時經過印諸,也明確表達了自己深受山水陶冶而心情大好的感受。

非獨王氏家族,東晉其他世族,也多有山水之好。山謙之《吳興記》:“於潛縣西二里,有岞崿山,有絕壁高三十許丈,謝安嘗登之,臨壁垂足曰:伯昏無人,何以過是?當時稱以為難。一云本在太湖中,禹治水移于此。”[256]謝安是東晉著名政治家,本有東山之志,屢與名士游山玩水。謝安登上岞崿山,為此山之高峻大感驚異,說伯昏無人也難以超過我此時的感覺了!伯昏無人是道家虛構的一個人物?!肚f子·外篇·田子方》記載,列御寇射箭給伯昏無人看。伯昏無人觀賞完列御寇看似無人可及的高妙箭法后,說:“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嘗與汝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若能射乎?”于是伯昏無人真的登上高山,表演給列御寇看,他“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讓列御寇看傻了眼,“汗流至踵”。謝安在這里是以自己來比伯昏無人。觀其處變不驚的神情氣度,倒是頗有伯昏無人的風采。這座山太高了,“當時稱以為難”,不知叫什么名字好了。于是后人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岞崿山。岞崿者,山之高峻貌也。又如南朝齊王僧虔《吳地記》載:“桐廬縣東有大溪,九里注廬溪口,南通新安,東出富陽,青山綠波,連霄亙壑。昔征士散騎常侍戴勃游此,自言山水之致極也。勃字長云,譙國铚人。父散騎常侍逵,字安道。弟子常侍國子祭酒颙,并高蹈俗外,三葉肥遁,為海內所稱?!?span id="0ctrgvq" class="super" id="ref275">[257]桐廬“青山綠波,連霄亙壑”的美景,被隱士戴勃呼為“山水之致極”。他與其父戴逵、弟戴颙,一并隱居于此。

非獨南方的東晉愛山愛水,就連北方的悍將竟也為山水的壯美所折服!段龜龍《涼州記》曰:“契吳山,在縣北七十里,赫連勃勃北游契吳而嘆曰:美哉斯阜,臨廣澤而帶清海。吾行地多矣,自嶺已北,大河以南,未有若斯之壯麗矣!”[258]赫連勃勃是十六國時期胡夏建立者,南征北戰,雄霸一方。他對契吳山也是通過自己親歷山川,才做出的比較和評判。

入宋以后,徜徉于山水之樂者也不少。《新安記》:“錦沙村,傍山依壑,素波澄映,錦石舒文。冠軍吳喜聞之而造焉,鼓柁游泛,彌旬忘返。嘆曰:名山美石,故不虛賞,使人喪朱門之志?!?span id="eja8ywr" class="super" id="ref277">[259]吳喜在宋明帝劉彧即位時平叛有功,被封為競陵縣侯。吳喜作為武人,亦有山水雅趣,看到“傍山依壑,素波澄映,錦石舒文”的錦沙村景色如此美好,流連忘返,贊嘆不已。

魏晉南北朝地記里記載了這么多真心喜愛山水、把山水當作審美對象的人物,記述了他們在面對山水時由衷陶醉的感受,也就可見把山水當作知己的未必只有袁山松一人。宗白華先生說得不錯:“晉人向外發現了自然,向內發現了自己的深情?!?span id="3rkcrw7" class="super" id="ref278">[260]

不同的歷史發展階段,人們從自然山水獲得的印象不同,因而對于自然山水的認識也不同。我們可以把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對山水的態度和先秦時期對照一下。《列子·湯問》:“太行王屋二山,本在冀州之南,河陽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西山而居,懲出入之迂也。”愚公感覺不到二山的美,只是因為“懲出入之迂”,就決心要將它們夷平,可見何其厭惡此二山?!秴问洗呵铩吩疲骸拔羯瞎琵堥T未開,呂梁未發,河出孟門,大溢逆流。無有丘陵沃衍平原高阜,盡皆滅亡?!睂懙囊彩呛樗僚昂腿藗冇嗉挛聪目謶?。這些說明那時候人們對山水還是用功利的眼光去看待山水,當山水有礙于他們的生產生活的時候,他們就對山水產生了抵觸甚至厭惡的情緒。

但是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人與自然交流的日益深化,當自然山水的良性饋贈越來越被人類接受的時候,人們對于自然山水的認識開始轉變了。人們在與山水的關系,開始從被動、敬畏、恐懼,走向主動、融合、親近,山水的美感色彩也就不斷凸顯,人們的山水審美意識就開始覺醒。正史中記載雅好山水的人物也不乏其例:

(嵇)康嘗采藥游山澤,會其得意,忽焉忘反。……游山澤,觀魚鳥,心甚樂之。[261]

(阮籍)或登臨山水,經日忘歸?!斊涞靡?,忽忘形骸。[262]

(孫統)性好山水,乃求為鄞令,轉在吳寧。居職不留心碎務,縱意游肆,名山勝川,靡不窮究。[263]

(孔淳之)性好山水,每有所游,必窮其幽峻,或旬日忘歸。[264]

(宗炳)好山水,愛遠游,西陟荊巫,南登衡岳,亦嘗結宇衡山。[265]

(劉凝之)性好山水,一旦攜妻子,泛江湖,隱居衡山之陽,登高嶺絕人跡,為小屋居之,采藥服食,妻子皆從其志。[266]

(蕭統)性愛山水,于玄圃穿筑,更立亭館,與朝士名素者游其中。[267]

(陸瑜)每清風朗月,美景良辰,對群山之參差,望巨波之滉漾,或玩新花,時觀落葉,即聽春鳥,又聆秋雁……一俱怡耳目,并留情致。[268]

由此可見,以山水為知己,是晉宋時期士人的群體心理,袁山松是這個群體中杰出的代表。袁山松的優長在于他不但能夠對山川美景悠然心會,而且還能夠述之以文,寫下“既自欣得此奇觀,山水有靈,亦當驚知己于千古矣”的感悟,從而成為山水“知己觀”的最早提出者。

這種山水“知己觀”,是以走進山水,躬身體驗為前提的。人們與山水觸目而會,心生喜悅,正如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篇》所說的那樣——“物色之動,心亦搖焉”。人們是通過自己真切的體驗感受到山水是令人愉悅的存在。前述地記的例證中人物的共同特點就是:諸人都親自投身于山水,親自參與到山水審美的過程之中了。王羲之說“山陰路上行,如在鏡中游”,講的是自己在行路途中的感受;王獻之說“山川之美,使人應接不暇”,也是說當美景撲面而來的時候,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謝安如果不登上高峻的岞崿山,恐怕也不會聯想到伯昏無人的典故;郗愔也是“遍游諸境”,才卜居羅璧山。至于赫連勃勃,就直說“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之壯麗矣”;褚淵也是直說“之所稱,多過其實。今睹虎丘,逾于所聞”。這些人都特別強調了身體在場性的山水經驗。身體在場的山水審美是調動全部感官的全身心的投入。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篇》提到人是如何欣賞體驗山水:“山沓水匝,樹雜云合。目既往還,心亦吐納。春日遲遲,秋風颯颯;情往似贈,興來如答?!毙蕾p者與山水之間有著良性的互動:自然山水作用于欣賞者,欣賞者反復地觀察自然山水,從中產生實際的審美體驗,內心有所抒發,這就是“目既往還,心亦吐納”。山水之美引起欣賞者寫作的靈感和寫作沖動,就是“情往似贈”欣賞者如果以情接物,將體驗再現成文學作品,就是“興來如答”。所以,當欣賞者把山水也作為和自己一樣的生命體的時候,人與山水就建立了一種“知己”般的親密關系,人與山水也就產生了“目既往還,心亦吐納”的交往互動。當袁山松把它用文字表述出來的時候,也就構建了山水審美的“知己觀”。

三 魏晉南北朝地記山水化文學化的演進線索

袁山松提出了山水審美的“知己觀”,并且以其優美精彩的文筆撰著了可以作為中國山水文形成的標識的地記名作《宜都記》。但在《宜都記》之前,還有兩部地記值得注意:一是漢末辛氏所撰的《三秦記》,二是東晉早期羅含所撰的《湘中記》。唐代劉知幾在《史通·雜述》中列舉地理書時說:“九州土宇,萬國山川,物產殊宜,風化異俗,如各志其本國,足以明此一方,若盛弘之《荊州記》、常璩《華陽國志》、辛氏《三秦》、羅含《湘中》,此之謂地理書者也?!?span id="vsk9bpm" class="super" id="ref287">[269]他專門提出的四部地記作品,除了《華陽國志》以外,皆有文學色彩。東晉常璩的《華陽國志》是一部專門記述古代中國西南地區地方歷史、地理、人物等的歷史地理著作,實用性較強,而文采不高。盛弘之《荊州記》產生于劉宋,文學色彩最濃。辛氏《三秦記》和羅含《湘中記》,則為在地記中寫景狀物導夫先路。所以明代牛若麟在(崇禎)《重修吳縣志序》中說,后世地記與方志的創作,都以此二書為榜樣:“其敘土宇、山川,洎物產、風化,往往模擬《湘中》,斟酌《三秦》,是地理書體也?!?span id="x92zekt" class="super" id="ref288">[270]玆從此二記開始,尋繹一下魏晉南北朝地記山水化文學化的演進線索。

(一)辛氏《三秦記》的文學色彩

諸地記中,辛氏《三秦記》時代較早?!度o黃圖》、梁劉昭《后漢書·郡國志》注、梁宗懔《荊楚歲時記》、后魏酈道元《水經注》、賈思勰《齊民要術》等書,已相繼采用,而且所記山川、都邑、宮室,都是秦漢時事,并不及魏晉,是知此書必漢代人所著。

《三秦記》中已經有一些對山水景物的初步描摹。如寫華山:

華山在長安東三百里,不知幾千仞,如半天之云。[271]

以“半天之云”喻山之高峻,顯得十分新奇。晉羅含《湘中記》“遙望衡山如陣云”[272]的寫法,顯然系受《三秦記》啟發。

《三秦記》寫仇池山的險要:

仇池山上有百頃池,平如砥。其南北有山路,東西絕壁百仞,上有數萬家,一人守道,萬夫莫向。山勢自然有樓櫓卻敵之狀,東西二門盤道可七百里,上有岡阜泉源?!妒酚洝分^秦得百二之固也。[273]

寥寥數語,就把山險上平,易守難攻,“一人守道,萬夫莫向”的特點刻畫出來。

再如寫河西沙角山:

峰巖危峻,逾於石山。其沙粒粗,有如乾糒。[274]

以乾糒喻沙,不但十分形象,而且淺顯易曉。劉宋段國《沙州記》:“洮河西南一百七十里有黃沙,南北一百二十里,東西七十里,西極大楊川。望黃沙猶若人委干糒于地,都不生草木,蕩然黃沙,周回數百里,沙州于是取號焉?!?span id="iyhcna8" class="super" id="ref293">[275]是繼承了《三秦記》的寫法。

寫龍門水,《三秦記》亦狀物生動:

龍門水懸船而行,兩旁有山,水陸不通,龜魚集龍門下數千,不得上,上則為龍,故云暴鰓點額龍門下。[276]

《韓愈集》卷九律詩《義魚招張功曹》:“濡沫情雖密,登門事已遼。”登門,即謂此也?!读谠肪硎摹对O漁者對智伯》:“垂涎流沫,后者得食焉。然其饑也,亦返吞其后。愈肆其力,逆流而上,慕為螭龍?!币彩腔谩度赜洝反藯l之意。這已成為后世習用的典故。

在《三秦記》中還用一些錄歌謠諺語刻畫山水形象,如:

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孤云兩角,去天一握。山川險阻,黃金子午。蛇盤鳥櫳,執與天通。[277]

這首歌謠諺語表情達意通俗生動,三言兩語便繪形傳神,便于打動讀者,因而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也使后世文人努力效法,如范成大詩“側足二分垂壞磴,舉頭一握到孤云”就是由《三秦記》“孤云兩角,去天一握”點化而來。

辛氏《三秦記》已透露出山水描寫的端倪,是山水散文的萌芽階段的代表性作品。

(二)羅含《湘中記》的文學色彩

羅含字君章,《晉書》卷九十二有傳。羅含與謝尚、庾亮、桓溫同時,曾先后為庾亮、桓溫的僚屬[278]??尖琢辽谔凳辏?89),卒于咸康六年(340)[279];桓溫生于永嘉六年(312),卒于寧康元年(373),可知羅含生活于東晉前期。

羅含《湘中記》繼承了辛氏《三秦記》的創作筆法,繼續增加山水描寫內容,提高山水表現技巧,在晉宋山水文學的發展歷史上功不可沒。

《湘中記》有時通過釋名來揭示山水的特點或位置,加強描寫的情趣內容:

九疑山在營道縣,與北山相似,行者疑惑,故名之。[280]

有時用生動的比喻,突出山水的主要特征,有引人入勝之致:

衡山近望如陣云,沿湘千里,九向九背。[281]

有時利用色彩和聲響加強描繪的力度:

湘水至清,雖深五六丈,見底了然,石子如樗蒲矣,五色鮮明,白沙如雪,赤岸如朝霞,綠竹生焉,上葉甚密,下疏寥,常如有風氣。[282]

(衡山)山有錦石,斐然成文。衡山有懸泉滴瀝,聲泠泠如弦;有鶴回翔其上,如舞。[283]

還有下面一則:

湘水之出于陽朔,則觴為之舟;至洞庭,日月若出入于其中也。[284]

用夸張性比喻構成懸殊的對比,顯現湘水上下游狹闊變化極大的特點,可見作者對山水景物的描寫已經有較高的造詣。

與辛氏《三秦記》比較,羅含《湘中記》有以下幾個值得注意的特點:

第一,《湘中記》中的山水景物描寫,是作者有意為之,不再像《三秦記》多為臨時性的比喻。

第二,《湘中記》中的山水景物,以清麗空靈為特征,很能體現南方地理的幽美特點;而《三秦記》則往往表現西北地理的險壯特點。

第三,《湘中記》模山范水,注意從視覺、聽覺等方面加強表現效果,藝術表現力較《三秦記》有所提高。

第四,《湘中記》出現了一些對偶和詩句化的描寫語句。明楊慎《升庵詩話》指出,出自于羅含《湘中記》的“青崖若點黛,素湍如委練”“白沙如霜雪,赤巖若朝霞”“沿庭對岳陽,修眉鑒明鏡”諸句與詩句非常類似[285]。從這也可以看出當時文字漸趨整飭化對于地記著作的影響。

羅含《湘中記》的文筆也明顯優于同時代的其他地記作家。例如,《太平御覽》卷四十九有甄烈《湘州記》和羅含《湘中記》兩記對于石燕山的狀寫:

甄烈《湘州記》云:石形似燕,大小如一,山明云凈,即翩翩飛翔。[286]

羅含《湘中記》云:石燕在零陵縣,雷風,則群飛翩翩然。其土人未有見者,今合藥或用。[287]

甄烈《湘州記》寫“石形似燕”,只是比喻。而羅含《湘中記》故意隱去“似”字,把石燕山寫得亦山亦燕,似幻似真,加上“雷風,則群飛翩翩然”一筆,化靜為動,凸顯景物的動感。又以“其土人未有見者”增加其神秘色彩,并回歸現實,筆法高明。

總之,羅含《湘中記》的山水景物描寫,已經為此后以山水描寫見長的晉宋地記如袁山松《宜都記》、盛弘之《荊州記》等的創作,導夫先路。

(三)袁山松《宜都記》的文學色彩

袁山松,名崧,以字行[288]。按《晉書》卷八十三《袁瓌傳附喬孫山松傳》,“山松歷顯位,為吳郡太守。孫恩作亂,山松守滬瀆,城陷被害”。復按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一百十二《晉紀》,山松被害事在晉安帝隆安五年(401)。又按《晉書·袁喬傳》,山松祖袁喬嘗為桓溫司馬,當與羅含為同時人。則袁山松當為東晉后期人,其所作《宜都記》必晚于羅含《湘中記》。

真正標志著中國山水散文創立的作品,應該是東晉袁山松《宜都記》。

這首先表現為山水審美觀念的更新上。正如錢鐘書所說:“詩文之及山水者,始則陳其形勢產品,如京都之賦,或喻諸心性德行,如山川之頌,未嘗玩物審美。繼乃山川依傍田園,若蔦蘿之施松柏,其趣明而未融,謝靈運《山居賦》所謂仲長愿言,應琚作書,銅陵卓氏,金谷石子,皆徒形域之薈蔚,惜事異于棲盤,即指此也。終則附庸而蔚成大國,殆在東晉乎?袁崧《宜都記》一節足供標識:其迭峨秀峰,奇構異形,固難以詞敘。林木蕭蕭,離離蔚蔚,乃在霞氣之表,仰矚俯映,彌習彌佳。游目賞心之致,前人抒寫未曾。六法中山水一門于晉宋間應運突起,正亦斯情之流露,操術異而發興同者。”[289]錢先生說“詩文之及山水者”“蔚成大國,殆在東晉乎”,即是指出山水散文形成于東晉。錢先生說“袁崧《宜都記》一節足供標識”則實際指出山水散文之于東晉形成,以袁山松《宜都記》為標志。

錢先生的看法是不錯的。錢先生所引《宜都記》一節見于《水經注》卷三十四《江水注》,其后尚有數句:“流連信宿,不覺忘返,目所履歷,未嘗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觀,山水有靈,亦當驚知己于千古矣。”[290]這幾句也極可注意,它是袁山松對自己山水審美自覺的直接表現。自覺,是自覺為“山水之美”的“千古”第一“知己”。這表示,袁山松肯定自己是山水自然審美自覺的第一人。袁的“知己觀”則突破了此前以山水比德、證道的束縛,在山水審美自覺意識的深刻作用下,山水之美的描寫第一次成為文學作品的主要內容。以山水之美為知己,是山水散文的靈魂。僅此一點即可見,袁山松及其《宜都記》,厥功甚偉。

其次,袁山松《宜都記》,對山水自然作出了生動精彩的描寫和記述。如:

對西陵南岸有山,其峰孤秀,人自山南上至頂,俯臨大江如縈帶,視舟船如鳧雁。[291]

“俯臨大江如縈帶,視舟船如鳧雁”,以江船之小來襯江山的遼闊,取喻之精妙,與明代張岱《湖心亭看雪》 “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的描寫略相仿佛。

有時,袁大處落墨,取景壯大遼闊:

江北多連山,登之望江南諸山,數十百重,莫識其名。高者千仞,多奇形異勢,自非煙褰雨霽,不辨見此遠山。[292]

江山一色,綿亙不絕,百重千仞,大有氣魄。

有時則精雕細刻,狀物入微:

佷山縣方山上有靈祠,祠中有特生一竹,擅美高危。其杪下垂,忽有塵穢,起風動竹,拂蕩如掃。[293]

寫輕風拂竹,竹動掃塵,如有靈性,竹的枝葉茂盛、風的輕逸已不待言而自出。畫面層次分明,動靜結合,把景物刻畫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最后,袁山松《宜都記》對其后的山水作品產生了許多有益的啟發和影響?!兑硕加洝肥紫仍趯懛ㄉ嫌绊懥似浜蟮牡赜涀髌贰H缦旅嬉粍t:

宜陽山有風井,穴大如甕,夏出冬入。有樵人置笠穴口,風吸之,后于長楊溪口得笠,則知潛通也。[294]

比較同時代的《齊地記》,優劣自見:

《齊地記》曰:即墨城東西百八十里平昌城,高六丈,有臺,有井與荊水通,失物於井,得之於荊水。[295]

《齊地記》只以“失物於井,得之於荊水”說明井與荊水通。這是一般性的記述,顯得很平板。再看《宜都記》先寫山之奇以作背景,再重點寫風井潛通的特點,作者以“有樵人置笠穴口,風吸之,后于長楊溪口得笠”形容之,顯得活靈活現,具有趣味橫生的傳奇色彩,給讀者留下深刻而又明晰的印象。這樣的寫法,直接啟發了劉宋盛弘之《荊州記》。例如,盛弘之《荊州記》的兩條:

佷山縣北陸行三十里有石穴,云昔有馬從穴出,因復還入,潛行乃出漢中。漢中人失馬亦入此穴,因名馬穿穴。[296]

自游溪南行五十里有一泉。傳云:南平江安縣有牧羊者,見羊入此岸穴,當失之時,后乃聞出泉口,潛行可四百余里,因名為羊門。[297]

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出,是模仿《宜都記》來寫的。

《水經注》卷三十四《江水注》引袁山松《宜都記》:

自黃牛灘東入西陵界,至峽口百許里,山水紆曲,而兩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見曦月。絕壁或千許丈,其石彩色,形容多所像類。林木高茂,略盡冬春。猿鳴至清,山谷傳響,泠泠不絕。所謂三峽,此其一也。[298]

“非日中夜半不見日月”與前引“自非煙褰雨霽,不辨見此遠山”筆法相近,直接影響了其后盛弘之《荊州記》及酈道元《水經注》“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日月”的寫法。而“猿鳴至清,山谷傳響,泠泠不絕”,對南朝梁吳均《與朱元思書》“泉水激石,泛泛作響”及《與顧章書》“水響猿啼,英英相雜,綿綿成韻”的寫法似乎不無啟發。

柳宗元的《小石潭記》寫游魚一段,傳神生動,歷來備受傳誦: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

歸根溯源,這也本之袁山松《宜都記》:

大江清濁分流,其水十丈見底,視魚游如乘空,淺處多五色石。[299]

“魚游如乘空,淺處多五色石”,空靈、生動、色彩絢麗,已開創出絕妙的“乘空”意境。袁山松最早寫出的這“乘空”意境,唐代詩人也樂于吟詠。如杜審言《春日江津游望》:“飛棹乘空下,回流向日平?!蓖蹙S《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積水不可極,安知滄海東。九州何處遠,萬里若乘空?!必炐荨端托铝_僧歸本國》:“離岸乘空去,終年無所依。”莫不以“乘空”狀江水之清澈。

總之,袁山松《宜都記》以全新的、審美的視角,主動與山水親和,著意描寫山水神態。從《宜都記》對山水自然的經典描寫和從山水審美的自覺意識來看,袁山松的山水散文已經成為中國山水散文創立的標志。

(四)盛弘之《荊州記》的文學色彩

盛弘之《荊州記》是劉宋時期富于文采的地記作品的代表。明代楊慎《丹鉛總錄》卷二地理類云:“地志諸家,予獨愛常璩《華陽國志》,次之則盛弘之《荊州記》?!肚G州記》載鹿門事云:龐德公居漢之陰,司馬德操宅州之陽,望衡對宇,歡情自接,泛舟褰裳,率爾休暢。記沮水幽勝云:稠木傍生,凌空交合,危嶁傾岳,恒有落勢。風泉傳響于青林之下,巖猿流聲于白云之上。游者常苦目不周玩,情不給賞。若此二段,讀之使人神游八極,信奇筆也。”[300]明王世貞也說:“正史之外,有以偏方為紀者,如劉知幾所稱地理,當以常璩《華陽國志》、盛弘之《荊州記》第一?!?span id="47vloue" class="super" id="ref319">[301]

盛弘之《荊州記》能夠贏得楊慎、王世貞諸人的青睞,正因為其以豐富多彩的文學性內容,特別是出色的山水刻畫和景物描寫見長。上述楊慎所引二條自不必說,盛弘之《荊州記》中生動形象的山水描寫還不乏其例,如:

衡山有三峰極秀,一峰名芙蓉峰,最為竦桀,自非清霽素朝,不可望見,峰上有泉飛派,如一幅絹,分映青林,直注山下。[302]

《太平御覽》卷三十九引盛弘之《荊州記》,則作芙蓉峰“上有泉水飛流,如舒一幅白練”。以“白練”喻“流泉”,形象貼切,對謝眺《晚登三山還望京邑》名句“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的寫法似有啟發。再如:

九疑山盤基數郡之界,連峰接岫,競遠爭高,含霞卷霧,分天隔日。[303]

巴陵南有青草湖,周回數百里,日月出沒其中。湖南有青草山,因以為名。[304]

上節寫九疑山,以四個排偶句式連貫而下,極寫其高峻雄渾;下節寫青草湖,狀其闊大,則以“日月出沒其中”為比喻。這是繼承了曹操《觀滄海》詩“日月之行,如出其中”及《湘中記》“湘水之出于陽朔,則觴為之舟;至洞庭,日月若出入于其中也”的寫法。

就是寫小山小水,盛弘之《荊州記》也往往寫得清新雅致:

修竹亭西一峰迥然,西映落月,遠而望之,全如畫扇。[305]

都梁縣有小山,山上水極淺。其中悉生蘭草,綠葉紫莖,芳風藻谷。俗謂蘭為都梁,即以號縣云。[306]

緣城堤邊,悉植細柳,綠條散風,清陰交陌。[307]

有的山水景觀是因其物色之獨特以命名的,盛弘之的描寫就突出強化其特點:

宜都西陵峽中,有黃牛山,江湍紆回,途經信宿,猶望見之,行者語曰:朝發黃牛,暮宿黃牛,三日三暮,黃牛如故。[308]

在這里,盛弘之以形象化的手法逼真地描述了“江湍紆回”的情狀,富有傳神意味,引來唐代著名詩人紛紛為之提筆作詩,如李白《上三峽》:“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杜甫《送韓十四江東覲省》:“黃牛峽靜灘聲轉,白馬江寒樹影稀?!?/p>

盛弘之《荊州記》中的山水描寫,較袁山松《宜都記》的描寫,更為細致生動。例如:

袁山松《宜都記》曰:虎牙山有石壁,其色黃,間有白文,亦有牙齒形。[309]

盛弘之《荊州記》曰:郡西溯江六十里,南岸有山,名曰荊門。北岸有山,名曰虎牙。二山相對,楚之西塞也。虎牙,石壁紅色,間有白文,如牙齒狀。荊門,上合下開,開達山南,有門形,故因以為名。[310]

《荊州記》是把荊門山和虎牙山結合在一起來寫的,不但用貼切的比喻寫出了兩山各自的特點,還點明兩山地理位置的重要:“楚之西塞也?!睆目筛行苑矫婵?,《荊州記》略勝于《宜都記》?!肚G州記》自覺地借鑒吸收了《宜都記》的描寫成果,而又潤色之,后出轉精。

眾所周知,《水經注》中最為精彩的山水描寫,也是奠定《水經注》文學價值最為重要的內容,當為卷三十四《江水注》中的《三峽》一節。而這段文字本從盛弘之《荊州記》中脫化而來:

盛弘之《荊州記》曰:舊云自二峽取蜀數千里中,恒是一山,此蓋好大之言也。惟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迭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絕,或王命急宣,有時云朝發白帝,暮至江陵,其間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風,不為疾也。春冬之時,則素湍淥潭,回清到影,絕巘多生檉,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雅趣。每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凄異,空岫傳響,哀轉久絕。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311]

作者先寫山勢,在否定傳言“恒是一山”時,就已引人注意峽谷之奇了。而后極其筆力鋪寫山之“連”與“高”的特色。寫山“連”:“略無闕處”;狀山“高”:“隱天蔽日?!弊髡哌\用藝術夸張的手法,把峽谷幽深陰晦的特點進行表現。正筆之后,緊接以側筆烘托:“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币l讀者對其予以想象,以得到一個更具體更形象的印象。山高則流必急。寫水重點描繪其“疾”。而四季中尤以夏水最為迅猛,因此作者打破時間順序,先寫“夏水襄陵”,體現了布局的匠心?!把厮葑杞^”,既是對水流之急水勢之險的補寫,也是下文“王命急宣”的伏筆。既然是“急宣”,當然要選擇最迅速的交通方式。而這最迅速的交通方式是什么?自然是取道三峽,乘舟而下。作者寫道:“有時云朝發白帝,暮至江陵,其間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風,不為疾也?!蓖ㄟ^時間短、距離長的對比描寫,明寫舟行之神速,暗點江流之迅猛,用的仍是側筆烘托之法,而且,與“沿溯阻絕”的滯塞情形相對照,文意飛動,波瀾頓生。陸游《入蜀記》寫三峽“初冬草木皆青蒼不凋”,可見三峽冬暖,有似于春。因此,作者把春冬合起來寫。寫春冬,突出的是“趣”。作者先用一個“則”字一轉,引出了與夏季山森水急不同的另一番意境:水退潭清,山峰峻峭,再點綴以懸泉瀑布,配合以茂盛的草木,宛如工筆山水畫圖。最后寫秋,不著“秋”字而以“霜”字巧妙暗示,描寫重點在“肅”。作者調動視覺、觸覺、聽覺多種感官配合描寫,“肅”因“寒”生,“凄”由“肅”起,在裊裊漁歌中不絕如縷。

此段文字歷來備受稱許,也為許多后代詩文作家常所借鑒。楊慎《丹鉛馀錄》:“《荊州記》,盛弘之撰,其記三峽水急云:朝發白帝,暮宿江陵,凡一千二百余里,雖飛云迅鳥,不能過也。李太白詩云: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杜子美云:朝發白帝暮江陵。皆用盛弘之語也?!?span id="eqouioy" class="super" id="ref330">[312]當然,盛弘之寫舟行之速,也是受了東晉袁山松《宜都記》“自蜀至此,五千余里,下水五日,上水百日也”[313]這一寫法的啟發。但盛弘之《荊州記》比袁山松《宜都記》寫得更加形象、生動。

這段文字中描寫的“聽猿”景狀,也成為唐代詩人樂于吟詠的意象,構成了唐詩的某種獨特意境。如宋之問《發端州初入西江》:“破顏看鵲喜,拭淚聽猿啼”,李白《姑孰十詠·牛渚磯》:“更聽猿夜啼,憂心醉江上”,王維《送楊少府貶郴州》:“明到衡山與洞庭,若為秋月聽猿聲”,杜甫《秋興》:“聽猿實下三聲淚,奉使虛隨八月槎”,賈島《送惠雅法師歸玉泉》:“飲泉看月別,下峽聽猿愁”,杜荀鶴《秋夜聞砧》:“不及巴山聽猿夜,三聲中有不愁聲”,不可勝舉。

由此可見,盛弘之《荊州記》的山水描寫,筆法更加生動細致,其中有許多已是獨立成形的山水短章。從山水審美情趣的確立,選材布景的合理安排,描寫篇幅的加長,山水刻畫技巧的提高以及對后世文學創作的影響諸方面來看,盛弘之《荊州記》標志著中國山水散文已經成熟。

唐杜佑《通典·州郡部》云:“凡言地理者多矣,在區域,徵因革,知要害,察風土;纖介畢書,樹石無漏,動盈百軸,豈所謂撮機要者乎!如誕而不經,偏記雜說,何暇編舉(自注云:謂辛氏《三秦記》、常璩《華陽國志》、羅含《湘中記》、盛弘之《荊州記》之類,皆自述鄉國靈怪,人賢物盛。參以他書,則多紕謬,既非通論,不暇取之矣)?!?span id="neyvr9n" class="super" id="ref332">[314]杜氏從史家著述應該嚴肅認真的角度對諸地記痛下貶語。實際上諸地記“纖介畢書,樹石無漏”,正是其文學性內容增強的反映。諸地記正是企圖通過富有文采的記述和描寫,來調動閱讀者的興趣,激發他們對作品中所寫勝境的向往,對地方自然、人文和歷史的感受和思索。

中國山水散文經過漢代辛氏《三秦記》所代表的萌芽階段,東晉羅含《湘中記》和袁山松《宜都記》所代表的創立階段,劉宋盛弘之《荊州記》所代表的成熟階段,到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已走向高度發展階段?!端涀ⅰ氛且驗槲樟舜罅磕铣赜浀膬炐愠晒┎杀娂疑剿鑼懼L,才成為中國山水散文早期的典范之作。


[1](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明詩》。

[2](唐)徐堅等撰:《初學記》卷五,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97頁。以下版本同。

[3](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覽》卷六十六湖,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313頁。以下版本同。

[4]《太平御覽》卷九六二竹上,第4271頁。

[5](唐)歐陽詢等撰:《藝文類聚》卷八山部下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145頁。以下版本同。

[6]《太平御覽》卷六百五墨,第2723頁。

[7]《藝文類聚》卷七山部上,第122頁。

[8]《太平御覽》卷八五九粥,第3816頁。

[9]《藝文類聚》,第230頁。

[10]《太平御覽》卷三三八角,第1550頁。

[11]《太平御覽》卷五七六磬,第2599頁。

[12]《太平御覽》卷五十四穴,第263頁。

[13]《太平御覽》卷六十五地部三十,第311頁。

[14]《初學記》卷五華山,第99頁。

[15]《初學記》卷五總載山,第92頁。

[16]《初學記》卷五,第97—98頁。

[17]《初學記》卷六江,第125頁。

[18]《太平御覽》卷四十一地部六,第195頁。

[19]謝凝高:《山水審美:人與自然的交響曲》,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1頁。

[20]《水經注疏》,第2844—2845頁。

[21][加拿大] 卡爾松:《環境美學:自然、藝術與建筑的鑒賞》,四川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9頁。

[22]宗白華:《論 〈世說新語〉 和晉人的美》,《中國美學史論集》,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29頁。

[23]宗白華:《美學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11頁。

[24]《水經注疏》,第2698頁。

[25]《水經注疏》,第2327頁。

[26](宋)樂史撰:《太平寰宇記》卷一四五襄陽,王文楚等點校,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2814頁。

[27]《水經注疏》,第3145頁。

[28]《水經注疏》,第2836頁。

[29]《太平御覽》,第206頁。

[30](南朝宋)范曄撰:《后漢書》注引,(唐)李賢等注,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3489頁。

[31]《太平御覽》卷五十四穴,第263頁。

[32]《藝文類聚》卷六岡,第105頁。

[33]《水經注疏》,第3121頁。

[34]《水經注疏》,第2847頁。

[35](宋)樂史撰:《太平寰宇記》,王文楚等點校,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2834頁。

[36]劉潔:《美境玄心:魏晉南北朝山水審美之空間性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5頁。

[37]《初學記》,第295頁。

[38]《太平御覽》卷四十七地部十二,第229頁。

[39](唐)歐陽詢撰:《藝文類聚》,第1531頁。

[40]《太平御覽》卷四十一九疑山,第198頁。

[41](唐)歐陽詢撰:《藝文類聚》,第1579頁。

[42](明)楊慎:《升庵集》卷五十二,《四庫全書》第1270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48—449頁。

[43](唐)歐陽詢撰:《藝文類聚》,第123頁。

[44]《太平御覽》卷六十九洲,第327頁。

[45](唐)李吉甫撰:《元和郡縣圖志》江南道六“沅陵縣”,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747頁。

[46]《太平御覽》卷五七二歌,第2586頁。

[47]《初學記》卷八山南道,第181頁。

[48]《太平御覽》卷四十三桐柏山,第206頁。

[49]胡適:《白話文學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75頁。

[50]《太平御覽》卷五十地部十五,第243頁。

[51](宋)祝穆撰:《方輿勝覽》卷六,祝洙增訂,施金和點校,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108頁。

[52]《太平御覽》卷六十九洲,第327頁。

[53](南朝梁)蕭統:《文選》,曹子建《王仲宣誄》注,(唐)李善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2435頁。

[54](宋)樂史撰:《太平寰宇記》卷一四六當陽縣,王文楚等點校,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2848頁。

[55]《方輿勝覽》卷二二南安軍,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404頁。

[56]《太平御覽》卷五七二歌,第2586頁。

[57]《太平御覽》卷一百七十州郡部鄂州,第829頁。

[58]《藝文類聚》,第1652頁。

[59]《藝文類聚》,第295頁。

[60](南朝梁)劉勰:《增訂文心雕龍校注》,《史傳》第十六,黃叔林注,李詳補注,楊明照校注拾遺,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207頁。

[61]二十五史刊行委員會編輯:《二十五史補編》,中華書局1955年版,第2105—2130頁。以下版本同。

[62]《二十五史補編》,第4943—5037頁。

[63]《二十五史補編》,第3797—3849頁。

[64]《二十五史補編》,第3703—3759頁。

[65]《二十五史補編》,第3895—3965頁。

[66]逯耀東:《〈隋書·經籍志·史部〉 及其 〈雜傳類〉 的分析》,《魏晉史學的思想與社會基礎》,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70頁。

[67](晉)常璩撰:《華陽國志校注》,劉琳校注,巴蜀書社1984年版,第285頁。以下版本同。

[68](晉)袁宏撰:《后漢紀》孝明皇帝上卷永平元年,周天游校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41頁。

[69]王衛婷:《魏晉南北朝州郡地記與地域意識略述》,《南京曉莊學院學報》2007年第5期。

[70]《華陽國志校注》,第881—882頁。

[71](唐)劉知幾撰:《史通通釋》,(清)浦起龍通釋,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276頁。

[72]湯用彤:《魏晉玄學論稿》,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3頁。

[73]《太平御覽》卷二六五引《傅子》,第1243頁。

[74]逯耀東:《魏晉史學的思想與社會基礎》,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88頁。

[75]王立群:《中國古代山水游記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61頁。

[76](清)章學誠撰:《文史通義新編校注》州縣請立志科議,倉修良編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836頁。

[77](清)章學誠:《文史通義》,劉公純標點,上海古籍出版社1956年版,第150頁。

[78]《水經注》汝水注引,《水經注疏》,第1785—1786頁。

[79]《太平御覽》卷四二六清廉下引,第1963頁。

[80]《太平御覽》卷二十六冬上引,第125頁。

[81]《水經注》卷三十八湘水引,《水經注疏》,第3130頁。

[82]《太平御覽》卷八九七獸部·馬引,第3983頁。

[83]《太平御覽》卷四二一人事部·義引,第1944頁。

[84]《藝文類聚》卷四十九太常引,第879頁。

[85]《藝文類聚》卷五十令長引,第910頁。

[86]《太平御覽》卷五五六葬送四引,第2515頁。

[87]《太平御覽》卷九六八果部·杏引,第4292頁。

[88]《太平御覽》卷六百五十杖引,第2907頁。

[89]《太平御覽》卷三百六十七人事部·舌引,第1694頁。

[90]《太平御覽》卷二百六十五主簿引,第1240頁。

[91]《太平御覽》卷四二六清廉引,第1963頁。

[92](宋)李昉:《太平廣記》第二三四卷引,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第1797頁。

[93]《三國志·孫皓傳》裴松之注引,《三國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078頁。

[94]《太平御覽》卷四八八泣引,第2234頁。

[95]余嘉錫撰:《世說新語箋疏》,周祖謨、余淑宜整理,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580—581頁。以下版本同。

[96]《太平御覽》卷五一六兄弟引,第2348頁。

[97]《太平御覽》卷四百一十六友悌引,第1920頁。

[98]《三國志·劉二牧傳》裴松之注引,《三國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801頁。

[99]《水經注》卷三十六延江水引,《水經注疏》,第2970—2971頁。

[100]李澤厚:《美的歷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88頁。

[101]《太平御覽》卷七七一舟部引,第3419頁。

[102]《三國志·吳書·妃殯傳》裴松之注引,《三國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103頁。

[103]《太平御覽》卷四三二聰敏引,第1992頁。

[104]《太平御覽》卷四四四知人引,第2044頁。

[105]《太平御覽》卷四百三道德引,第1864頁。

[106](南朝宋)范曄撰:《后漢書·袁安傳》注引,(唐)李賢注,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518頁。

[107]《太平御覽》卷一五八開封府引,第767頁。

[108]《后漢書·龐公傳》注引,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2777頁。

[109]錢鍾書:《管錐編》,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66頁。

[110]朱東潤:《八代傳敘文學述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頁。

[111]《世說新語》方正篇注引,《世說新語箋疏》,第280頁。

[112]《初學記》卷二十二武部劍引,第528頁。

[113]《世說新語》德行篇注引,《世說新語箋疏》,第1頁。

[114]《太平御覽》卷一六八房州引,第817頁。

[115]《初學記》卷六地部中江引,第125頁。

[116]《三國志·張纮傳》裴松之注引,《三國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151頁。

[117]《太平御覽》卷四百三引,第1864頁。

[118]《太平御覽》卷三百八十五幼智引,第1781頁。

[119](唐)虞世南:《北堂書鈔》(四庫全書本第889冊)卷一百一十八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77頁。以下版本同。

[120]《三國志·劉表傳》裴松之注引,《三國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89頁。

[121]《太平御覽》卷四九二貪引,第2251頁。

[122]《太平御覽》卷四二六清廉引,第1963頁。

[123]《太平御覽》卷三六八頤頷引,第1698頁。

[124]《太平御覽》卷三百八十九容止引,第1801頁。

[125]《太平御覽》卷二六九縣尉引,第1260頁。

[126]《三國志·蜀志·劉巴傳》裴松之注引,《三國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905頁。

[127]《三國志·蜀志·劉巴傳》裴松之注引,《三國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906頁。

[128]《太平御覽》卷四百十父子交引,第1892頁。

[129]《太平御覽》卷九七三椹引,第4315頁。

[130]《太平御覽》卷四百二十六人事部清廉引,第1963頁。

[131]《藝文類聚》卷五八書引,第1040頁。

[132]《太平御覽》卷九百牛引,第3993頁。

[133]《藝文類聚》卷五歲時下臘引,第93頁。

[134]《太平御覽》卷五一一引,第2325頁。

[135]《太平御覽》卷九二一鳩引,第4088頁。

[136]《太平御覽》卷八六八火引,第3849頁。

[137]《藝文類聚》卷八三金引,第1423—1424頁。

[138]《藝文類聚》卷九十七蠅引,第1681頁。

[139]《太平御覽》卷四二一引,第1943頁。

[140]《太平御覽》卷六二漢沔引,第298頁。

[141]《太平御覽》卷三百四十六兵部·匕首引,第1594頁。

[142]《世說新語》德行篇注引引,《世說新語箋疏》,第4頁。

[143]《太平御覽》卷二六四功曹參軍引,第1237頁。

[144]《太平御覽》卷二四八職官部王文學引,第1170頁。

[145]《藝文類聚》卷九水部下池引,第171頁。

[146]程千帆:《閑堂文藪》之第二輯《漢魏六朝文學散論》之二《史傳文學與傳記之發展》,齊魯書社1984年版,第162頁。

[147]程毅中:《唐代小說史話》第一章《序論》,文化藝術出版社1990年版,第13頁。

[148](唐)杜佑:《通典》卷一百七十一,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4451頁。

[149](清)顧炎武撰:《日知錄集釋》,黃汝成集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262—2263頁。

[150]陶弘景語,見(唐)李延壽《南史》,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897頁。

[151](梁)劉勰撰:《文心雕龍》,范文瀾注,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87頁。

[152][日] 清水凱夫:《六朝文學論文集》,韓基國譯,重慶出版社1989年版,第68頁。

[153]柳治微:《中國文化史》,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370頁。

[154]見《禮記·祭法》,《十三經注疏》,中華書局1982年影印本,第1588頁。

[155]《藝文類聚》卷四十三樂部三引,第772頁。

[156]《藝文類聚》卷六峽三引,第106—107頁。

[157]《初學記》卷八江南道引,第188頁。

[158]《水經注》卷十五洛水引,《水經注疏》,第1315—1316頁。

[159]《太平御覽》卷七十淵引,第330頁。

[160]《太平御覽》卷七十淵引,第330頁。

[161]《太平御覽》卷十一祈雨引,第56頁。

[162]《太平御覽》卷十一祈雨引,第56頁。

[163]《太平御覽》卷十一祈雨引,第56頁。

[164]《初學記》卷二雨引,第24頁。

[165]《太平御覽》卷五十四巖引,第262頁。

[166]《太平御覽》卷四十七壇宴山引,第228頁。

[167]《太平御覽》卷四十八引,第235頁。

[168]《太平廣記》卷一一八報應引,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824頁。

[169]《初學記》卷七昆明池引《關中記》,第148頁。

[170]《太平御覽》卷四八二仇引,第2208頁。

[171](唐)虞世南撰:《北堂書鈔》卷八九,第46頁。

[172]《太平御覽》卷九百十六鶴引,第4060頁。

[173]《太平御覽》卷四十七烏帶山引,第228頁。

[174](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四庫全書本卷一六四端溪縣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19—520頁。

[175]《太平御覽》卷三四五刀上引,第1589—1590頁。

[176]《初學記》卷八江南道引,第187頁。

[177][法] 列維·布留爾:《原始思維》,丁由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296頁。

[178]《太平御覽》卷九四二蟹引,第4185頁。

[179]《太平御覽》卷三百七十爪引,第1707頁。

[180]《太平廣記》卷四六八水族五引,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3855頁。

[181]參見(漢)劉安《淮南子》卷二十《泰族訓》,《淮南鴻烈集解》,劉文典撰,馮逸、喬華點校,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665頁。

[182]《太平御覽》卷九五九棘引,第4257頁。

[183]《太平御覽》卷六星引,第31頁。

[184]《太平御覽》一七一衡州引,第834頁。

[185]《太平御覽》卷三九八吉夢引,第1839頁。

[186]《初學記》卷二霽晴引,第40頁。

[187]《太平御覽》卷三六四頭引,第1677頁。

[188]《太平御覽》卷三六六耳引,第1684頁。

[189]《晉書》,第2467頁。

[190]參見(晉)葛洪《抱樸子·微旨》,王明《抱樸子內篇校釋》,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25頁。

[191]《后漢書·西南夷列傳》注引,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2850頁。

[192]《藝文類聚》卷九六蛟引,第1664頁。

[193]《太平御覽》卷九五九黃蘗引,第4257頁。

[194]《太平御覽》卷九百六十古度引,第4262頁。

[195]《太平御覽》卷八八六精引,第3937頁。

[196]《太平御覽》卷四十八,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236頁。

[197]《太平廣記》卷二九四神四引,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2342頁。

[198]《太平御覽》卷七七一牂柯引,第2420頁。

[199]《太平御覽》卷八百十二銀引,第3609頁。

[200]《太平御覽》卷八一一引,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3605頁。

[201]《太平御覽》卷四九引,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242頁。

[202]《太平御覽》卷九六三筍引,第4276頁。

[203]《太平御覽》卷五五九冢墓引,第2529頁。

[204]《藝文類聚》卷七十九神引,第1347頁。

[205]《太平御覽》卷二九元日引,第136頁。

[206]《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九十一神一引,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2315頁。

[207]魯迅:《中國小說史略》,《魯迅全集》第四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45頁。

[208]《太平御覽》卷八八六精引,第3937頁。

[209]《太平御覽》卷三三八鼙引,第1552頁。

[210]《太平御覽》卷六六湖引,第315頁。

[21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2頁。

[212]魯迅:《何典》題記,《魯迅全集》第七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08頁。

[213]《太平御覽》卷二六九縣尉引,第1260頁。

[214]《太平御覽》卷三百七十五血引,第1733頁。

[215]錢谷融:《文學心理學教程》,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128頁。

[216]《太平御覽》卷五百七十二歌引,第2586頁。

[217]《太平御覽》卷九九五藤引,第4405頁。

[218]楊義:《中國古典小說史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91頁。

[219]《太平御覽》卷五五六葬送引,第2516頁。

[220]劉湘蘭:《中古敘事文學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76頁。

[221]《太平御覽》卷九六五棗引,第4282頁。

[222]《太平御覽》卷七九一朱提引,第3509頁。

[223]《太平御覽》卷七九六獠引,第3534頁。

[224]《太平廣記》卷四二五引,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第3460頁。

[225](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二酉綴遺中》,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371頁。

[226]《太平御覽》卷九一八雞引,第4073頁。

[227](宋)樂史撰:《太平寰宇記》卷一百六十一,王文楚等點校,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3089頁。

[228]《太平御覽》卷七九一邛引,第3506頁。

[229][德] 費爾巴哈:《費爾巴哈哲學著作選集》下卷,王太慶等譯,上海三聯書店1962年版,第438—439頁。

[230]《太平御覽》卷九四一螺引,第4181頁。

[231]李劍國:《唐前志怪小說史》,南開大學出版社1984年版,第357—358頁。

[232]《水經注疏》,第3059頁。

[233]《水經注疏》,第2848頁。

[234](清)錢大昕:《廿二史考異》,鳳凰出版社2008年版,第102頁。

[235]徐成志:《錦繡河山竟風流——中華山水文化解讀》,安徽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78—185頁。

[236]《十三經注疏》,中華書局1982年影印本,第1588頁。

[237]見《論語·庸也》。

[238]見王弼《老子注》第四十一章。

[239]《世說新語箋疏》,第616頁。

[240](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六,人民美術出版社1964年版,第130頁。

[241]《水經注疏》,第2845頁。

[242](漢)董仲舒:《董子文集》,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9頁。

[243]朱謙之:《老子校釋》,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03頁。

[244](清)嚴可均輯校:《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1311頁。以下版本同。

[245]《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第1311頁。

[246]《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第1335頁。

[247]《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第1341頁。

[248]《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第1784頁。

[249]參見筆者博士學位論文《水經注文獻學文學研究》。

[250]《水經注疏》,第3063頁。

[251]王立群:《晉宋地記與山水散文》,《文學遺產》1990年第1期。

[252]《太平御覽》卷六十六引,第315頁。

[253]《世說新語》言語篇注引,《世說新語箋疏》,第145頁。

[254]《太平御覽》卷五五六卷葬送引,第2514頁。

[255]《太平寰宇記》四庫全書本卷九十三於潛縣引,第41頁。

[256]《太平御覽》卷四十六引,第224頁。

[257]《太平御覽》卷五百一十逸民引,第2323頁。

[258]《太平御覽》卷五十契吳山引,第243頁。

[259]《太平御覽》卷七十四沙引,第349頁。

[260]宗白華:《美學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15頁。

[261](唐)房玄齡等:《晉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370頁。以下版本同。

[262](唐)房玄齡等:《晉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359頁。

[263](唐)房玄齡等:《晉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543頁。

[264](梁)沈約:《宋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283頁。以下版本同。

[265](梁)沈約:《宋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278頁。

[266](梁)沈約:《宋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285頁。

[267](唐)姚思廉:《梁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68頁。

[268](唐)姚思廉:《梁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463頁。

[269](唐)劉知幾撰:《史通》,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82頁。

[270]引自張英聘《明代南直隸方志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211頁。

[271]《太平御覽》卷三十九地部四引,第186頁。

[272]《藝文類聚》卷七,《初學記》卷五地理上及《太平御覽》卷三十九地部四引羅含《湘中記》。

[273]《藝文類聚》卷七,《初學記》卷五地理上及《太平御覽》卷三十九地部四引辛氏《三秦記》。

[274]《太平御覽》卷五十地部十五引,第245頁。

[275]《水經·河水注》《太平御覽》卷七十四、《資治通鑒》晉義熙元年注并引段國《沙州記》。

[276]《史記》卷二《夏本紀第二》張守節《正義》引《三秦記》?!端囄念惥邸肪砭攀ⅰ冻鯇W記》《文選》卷三十、《通典》卷一百七十九州郡九、《后漢書》注、《括地志》《太平御覽》卷九百三十、《太平寰宇記》《草堂詩箋》都曾引,略同。

[277]《太平御覽》卷四十、《太平寰宇記》《長安志》引辛氏《三秦記》。

[278]《晉書》卷九十二《羅含傳》:“刺史庾亮以為部江夏從事?!蠡笢嘏R州,又補征西參軍。”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403頁。

[279]《晉書》卷七十三《庾亮傳》:“咸康六年薨,時年五十二?!敝腥A書局1974年版,第1923頁。

[280]《藝文類聚》卷七引羅含《湘中記》?!短接[》卷四十一《地部六》引《湘中記》同。

[281]《初學記》卷五地理上引羅含《湘中記》,第97頁。

[282]《太平御覽》卷六十五引羅含《湘中記》,《藝文類聚》卷八引略同,《太平御覽》卷七十四引稍略,又《太平御覽》卷四十三:“《南兗州記》曰:瓜步山東五里,江有赤岸山,南臨江中。羅君章云,赤岸若朝霞,即此是也?!?/p>

[283]《初學記》卷五地理上引羅含《湘中記》,第98頁。

[284]《水經注》卷三十八引羅含《湘中記》,《水經注疏》,第3121頁。

[285]見《升庵詩話·子傳記語似詩者》,丁福?!稓v代詩話續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645—646頁。

[286]《太平御覽》卷四十九引,第241頁。

[287]《太平御覽》卷四十九引,第241頁。

[288]王謨:《漢唐地理書鈔·宜都山川記敘錄》:“考《晉書》目錄于袁瓌下列瓌子喬,孫崧;而于瓌本傳則云喬子方平,方平子山松,明崧與山松只一人,山松則離而為字也?!?/p>

[289]《管錐編》全漢文卷八九第三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037頁。

[290]《水經注疏》,第2845頁。

[291]《初學記》卷六地部中·江引袁山松《宜都記》,《水經注》卷三十四江水注、《太平御覽》卷六十江引同,《太平御覽》卷四十九、《太平御覽》卷七百七十并嘗引之。

[292]《水經注》卷三十四江水引袁山松《宜都記》,《水經注疏》,第2848頁。

[293]《太平御覽》卷九百六十二《竹》引袁山松《宜都記》,《藝文類聚》卷七山部引稍異。

[294]《太平御覽》卷四十九引袁山松《宜都記》,第239頁。

[295]《太平御覽》卷一九二城上,第929頁。

[296]《北堂書鈔》卷一百五十八《穴》引盛弘之《荊州記》。

[297]《北堂書鈔》卷一百五十八《穴》引盛弘之《荊州記》。

[298]《水經注疏》,第2844—2845頁。

[299]《太平御覽》卷六十江引袁山松《宜都記》,第290頁。

[300]王水照主編:《歷代文話》第2冊,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667頁。

[301]見(明)王世貞《藝苑卮言》卷三。

[302]《藝文類聚》卷七山部上引,第233頁。

[303]《太平御覽》卷四十一引,李昉等撰《太平御覽》第一冊,夏劍欽、黃巽齋校點,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331頁。

[304]《初學記》卷七地部下引盛弘之《荊州記》,第140頁。

[305]《太平寰宇記》卷一百四十六江陵縣引盛弘之《荊州記》。

[306]《太平御覽》卷九百八十三引盛弘之《荊州記》,第4352頁。

[307]見《藝文類聚》卷八十九《木部下》引盛弘之《荊州記》,《太平御覽》卷九百五十七引同,《水經注》卷三十四:江陵城地東南傾,故緣以金堤,自靈溪始。

[308]《藝文類聚》卷七山部上引,第122頁。

[309]《太平寰宇記》卷一四七夷陵縣引袁山松《宜都記》。

[310]《文選》上冊,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80頁。

[311]《太平御覽》卷五十三引盛弘之《荊州記》,第259頁。

[312](明)楊慎:《丹鉛馀錄》,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85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72年版。

[313]《水經注》卷三十四江水注引袁山松《宜都記》,《水經注疏》,第2843頁。

[314]參見(清)王謨《漢唐地理書鈔》,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379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望谟县| 长宁区| 丹寨县| 三门峡市| 中山市| 南阳市| 四会市| 楚雄市| 南岸区| 威海市| 蒙城县| 朔州市| 精河县| 息烽县| 隆子县| 中江县| 盱眙县| 巧家县| 绵竹市| 祁门县| 宝应县| 金门县| 综艺| 汕尾市| 河北区| 台山市| 苏尼特右旗| 本溪市| 万盛区| 阜平县| 长垣县| 临夏市| 金山区| 化德县| 长宁区| 通山县| 浮山县| 合肥市| 荣成市| 新郑市| 蕉岭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