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幾年前,得知士昌正在撰寫一部《英國田園詩歌發展史》,并已得到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基金的立項支持,我頗感欣慰。我鼓勵他一定要堅持既定的研究方向,將這一課題的研究不斷深化。據我所知,對英國田園詩歌的發展歷史進行全面梳理并作深度研究在國內尚屬首次,因而具有一定的學術意義。同時,歐洲田園詩歌將鄉村和原野認同為人類生境的本質象征,并從正(牧歌、農事詩等)反(反田園詩等)兩面著力倡導人與自然的詩意和諧,這也與當今國內生態型社會、和諧社會、新農村及新型城鎮化建設等時代主題緊密呼應。讓國人通過英國田園詩歌發展的脈絡了解西方社會鄉村文化傳統的守護和沿革,發揮他山之石的功效,這恐怕也是此研究的重要意義所在。
但凡從事文學史研究的人們都明白,這是一項艱巨而又繁重的工作。因為這一過程不僅需要豐富的文獻資源,而且還需要研究者的誠心、精心和耐心;同時,要想體現出一定特色來,還得融入自己的思想。盡管如此,我還是認為士昌適合并有能力完成好這個任務,理由有三:首先,作為我的博士生,士昌的學術經歷我是了然于心的。他很早就對英美田園詩歌和自然詩歌產生濃厚興趣,并將這一興趣保持至今。他的本科、碩士、博士畢業論文以及已經完成的多個科研項目都與此相關。通過這些前期研究,他充分收集文獻資料,積累研究經驗,逐步形成了較為清晰的研究思路。其次,士昌喜歡寧靜,甘于寂寞,善于思考而又勤奮好學,這與他的一貫情趣相一致。這種性格特質使得他不可能半途而廢。另外,他背后還有一個以我的前博士生梁曉冬教授領銜的研究團隊。這個團隊凝聚力強,具有團結協作、相互砥礪的良好風尚,近年來在英美詩歌研究領域獲得不俗的成績。他們的支持無疑保證了本研究的順利進行?,F在看來,士昌沒有辜負我和周圍同仁的期望。他請我為書稿作序,我當然責無旁貸,且樂此不疲。
我認為,這部《英國田園詩歌發展史》至少具有四個顯著特征。一是較好地處理了歷時研究與共時研究之間的關系。全書雖然仍以時代順序為主線進行編寫,但并不拘泥于此。書中不少地方將不同時代具有某種共同特征的詩歌相互聯系起來,展開跨時代的對比研究,以揭示田園詩歌的傳承關系。而在對同一歷史時期的田園詩歌進行研究時,作者則擺脫了時間順序的束縛,更側重對詩歌主題或文體特征等方面的共時性研究。二是采用了以文本為核心的研究思路。作者強化對詩歌文本的推介,淡化對詩人生平、歷史背景等方面的純史實性陳述。全書給人的印象不僅是述少論多,甚或以論代述,而且闡述深入淺出,脈絡清晰,并不失詩史的完整感。三是突破了西方傳統田園詩歌的范疇,拓展了英國(乃至歐洲)田園詩歌的理論疆界,進而延伸了田園詩歌的歷史。全書雖然仍以傳統的田園詩歌為主要論述對象,但作者通過“緒論”和“結語”所展現的意圖卻不能忽視。傳統田園詩歌理論一般認為,歐洲田園詩歌由古希臘的忒奧克里托斯首創,后由維吉爾繼承并發展,進而形成一個被傳統認識長期束縛的排他性文學傳統。然而,本書在緒論開篇就從神話和赫西俄德講起,雖沒直接說明,但完全可以發現作者將西方田園詩歌的歷史向前追溯的意圖。而以學界對田園詩歌較為寬泛的界定來看,這種追溯合理且有意義。再說那個長篇的“結語”。標題顯示,這是一個不是結語的“結語”,因為作者試圖通過這部分來告訴讀者,英國田園詩歌發展史絕不是像大多傳統田園詩歌理論所認為的那樣,到了華茲華斯時代就宣告終結了。歷史證明,華茲華斯不僅結束了一個舊的傳統,而且開辟了一個新的傳統。換言之,華茲華斯完成了英國田園詩歌的“本土化”過程,使英國田園詩歌從此步入了新時代。第四,也是我想強調的最后一點,本書不但是一部田園詩歌發展史,某種意義上還可以看作是英國傳統鄉村文化的發展史。書中有大量關于歐洲和英國鄉村文化風尚的描述,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通過田園詩歌的形式得以保護和傳承。這也許可以激發我們捫心自問:在當今國內大變革的時代洪流沖擊下,我們那些具有悠久歷史的傳統鄉村文化到底還存在多少? 還能夠存在多久? 鑒于此,我看好本書在我們鄉村文化保護方面所具有的借鑒意義。
此外,我覺得本書還有以下幾個優點。第一、論述詳略得當。本書詳論的詩人有兩類:一是文學史上公認的有成就的田園詩人,如忒奧克里托斯、維吉爾、斯賓塞、華茲華斯等;二是田園詩歌成就未必很高,但在英國田園詩歌發展過程中起過關鍵作用的詩人,如巴克萊、西德尼、蒲柏等。作者對這兩類詩人作品的介紹不惜重墨,大書特書。相應地,對另一些詩人的作品只是簡略概述,有的甚至只是提及而已。這樣的處理方式使得全書既重點突出,又不失全面。另外,作者還特意在緒論中說明了一點:尚有個別作品曾經在田園文學史中占據過一席地位,但要么已經散失,要么以作者現有手段的確已無可查閱,最終只能提及而已。這一點足見作者對讀者的誠懇與負責態度。第二、資料翔實,注釋嚴謹、精確。書中所引詩歌文本較多,為了方便讀者查閱,作者將所引詩歌文本分不同層次進行注釋。對一些公認的經典之作僅注出詩行,因為這些詩歌大多隨處可見或容易查詢。對那些知名度稍遜,不為我國讀者所熟知但卻又有必要論及的田園詩作,本書不但注明詩行,還附加注釋詩歌的出處(有些甚至追溯到原始版本),目的是為了給希望更深入了解這些詩歌的讀者提供追本溯源的依據。針對個別曾經被各類文獻引述過,但經過多方查詢仍舊無法確認原始出處的詩歌文本,本書采用轉引的方式加以注明。第三、語言清新流暢,表達準確;富有文采,雅俗共賞。此書努力擺脫一般學術著作艱澀枯燥的文風,努力于嚴謹中營造輕松活潑的氛圍。有鑒于此,我認為該書不但可以作為專業文學研究者的參考用書,也可以為文學愛好者拓展文學知識提供幫助,甚或可以成為普通讀者的消遣讀物。
先前獲悉,作者針對此課題的后續研究計劃“空間理論視域下英國田園詩歌研究”又獲得了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的支持,我相信這是對士昌的傾力投入以及嚴謹治學態度的進一步肯定。我愿借此書出版之機,表達對作者的更高期望,愿他在學術道路上走得更踏實,更穩健。是為序。
李維屏
2016年3月
于上海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