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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概述

一 身世

包世臣,字慎伯,號倦翁,因“涇本漢縣,而三國時嘗置安吳縣,以故學者稱安吳先生”[1],安徽涇縣人。于乾隆四十年(1775)出生于一個人窮志不短的讀書人家庭。父親名郡學,長于文學,“以文雄郡邑”。但由于性情耿直,“不得于有司”,致使懷才不遇,家境貧寒,以教書為生[2]

包世臣5歲起即被父親抱于膝上授以句讀,7歲讀《孟子》《大學》《中庸》。已能對照社會現實提出獨立思考:“今天下內外官吏皆以讀書起科第,皆讀《孟子》,何不遵行其道,而使貧富相耀,宗族渙散耶?兒異日若得一命以上,持此以出,其可乎?”父親由此似乎在兒子身上看到了自己難容于流俗的影子,遂為世臣取字“慎伯”,以字喻意,一是希望他將來能“力保初心,毋為習俗所染”,二是由于“事變不常,非一人聰明材力所能備”,希望他將來謹慎行事。

在世臣的少年時期,家庭的窮困始終形影相隨。為謀生計,世臣父親赴白門(今江蘇南京)租借寺廟設私塾開館授課,世臣自11歲起亦隨父讀書白門[3],直至18歲時父親患病返鄉。其間父親授課收入甚微,所獲報酬僅能供他們父子二人在外口糧,“無可寄贍家者”,世臣母親帶著兩個年幼的妹妹和一個堂弟(世榮),依然在家鄉過著困頓的生活。每遇荒年,鄉人“掘蕨根為粉以充糧,極窶者至食其粕”,母親則“兩晝夜率成男鞋一雙,得工值,市米與蕨粕,先取蕨粕炒而磨之,稍細者以飼幼小,余乃雜少許米為糜,供常食”[4]。當時親戚中也有家境豐裕的,但“煙火相望不相恤”。世臣母親則毫無怨尤,以“寒莫向燈,窮莫向親”的志氣,從不向他們提稱貸救助之事。窮困的生活狀況和父母的堅強氣節,給少年時代的包世臣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包世臣“生性好問好察”[5],少年時代長期寓居外地的讀書生活,不僅使他在性格、氣質上受到磨煉,從小學會了觀察生活,對江淮一帶的風土民情知之甚悉,而且將他的所見所聞與他為學的志向緊密結合起來。

世臣生乾隆中,比及成童,見百為廢弛,賄賂公行,吏治污而民氣郁,殆將有變,思所以禁暴除亂,于是學兵家。又見民生日蹙,一被水旱,則道饉相望,思所以勸本厚生,于是學農家。又見齊民跬步即陷非辜,奸民趨死如鶩而常得自全,思所以飭邪禁非,于是學法家。既已求三家之學于古,而饑驅奔走者數十年,驗以人情地勢,殊不相遠,斟酌古今,時與當事論說所宜。[6]

可見早在乾隆年間,“吏治污而民氣郁,殆將有變”的預感,已使包世臣開始學以致用,沿著他所觀察的社會現象尋找濟世救民之途。當然,促使這些觀察成為學習動力的還有一些更直接的契機:13歲時見調駐防赴臺灣官軍“號哭無人色”,“慨然有志于兵”,后遍覽歷代兵家著作,19歲時作《兩淵》16篇五千言;18歲隨父親歸里養病,無生計,于是在屋邊租地種蔬菜瓜果換取粥藥,由此“究農家利病”,后成農學專書《郡縣農政》;對法家學說的研究,則為其探討“古今治亂之故”的政論性著作《說儲》及后來做刑名幕僚打下基礎。從這個意義上看,包世臣之學是時勢所激的產物,與社會現實有著密切的聯系。

20歲左右,正是古代士子歷經“十年寒窗”之后遨游四海、揚名進身的關鍵時刻。不少年輕士子此時正在父親的引領之下結納公卿、廣交名士,為日后的科舉、仕宦打基礎。而恰在此時,世臣父親棄世。在家丁憂三年后,包世臣受人舉薦,入徽寧道宋熔幕,開始了全靠個人奮斗的人生之旅。

嘉慶元年至四年(1796—1799),川楚白蓮教起義如火如荼地擴散開來,朝野大震。社會需要與個人興趣有了結合點,這幾年遂成為年輕氣盛的包世臣熱衷兵政的時期。嘉慶二年,起義已波及皖地,世臣為安徽巡撫朱珪(1731—1807)謀“練鄉兵”、“安江賊”之策,以知兵名于世;嘉慶三年,受聘于湖北布政使祖之望,為之“籌楚邊”;嘉慶四年,為川楚左參贊明亮“談兵要”,親臨川楚起義前沿的鄂蜀邊區。當時社會矛盾激化、起義愈演愈烈,包世臣在實踐中用心察訪,發現起義“日盛”的重要原因在于官兵、鄉勇與“教匪”同流合污,滋擾四方,使大量良民也被逼成匪[7],因此,認為解決的辦法,應為撫輯散兵流民,給予土地、農具、籽種口糧等,使之安家立業,以減動亂之源;軍隊練兵應選精兵,整旗鼓,訓練有素,使三軍如一身;兵法之要則在七字:“近人情、不難為人。”40年后為魏源訂正《圣武記》,包世臣正是依據此一時期的親身經歷,從體例到內容,對其有關白蓮教起義記述的舛誤、不當之處提出了詳細意見。

嘉慶五年(1800),26歲的世臣東返江淮,開始參加年復一年的鄉試,然屢屢失敗。曾任安徽巡撫的朱珪,原是嘉慶帝即位前的師傅。嘉慶帝即位之初為避嫌,將其外放為地方官。嘉慶四年乾隆帝去世,朱珪旋即被招回京入值南書房,備受皇帝寵信。由于在皖期間對包世臣頗為賞識[8],得知世臣在江蘇科舉不利,朱珪從嘉慶五年至十年先后寫信十余次招世臣入京應試。但世臣以“人貴自立”等教條自律,堅持靠個人的力量向上發展,始終未赴招。嘉慶十二年(1807),朱珪去世。十三年(1808),世臣在六赴秋試之后,終于中恩科舉人,時年34歲。

自從父親病逝后,世臣四兄妹與母親相依為命,作為長子的包世臣逐漸擔起了大家庭的生活重任:先是妹妹早逝,留下一幼女,母親命世臣“子之”,代為撫養;繼而“仲舅家事破敗,中表弟三人皆未娶,又無業。而三叔父、五叔父各有三子未娶,又生涯冷落,不足以自給”。樂善好施的母親省吃儉用,“節嗇歲入接濟之”,并命世臣一一幫助他們完婚。十余人的人生大事全壓在世臣一人身上,無奈,世臣“念食指日增,世路日窄,縞纻之投不可恃。惟刑錢兩席修脯較豐,遂以此作游”[9]。嘉慶十五年(1810),在中舉后的第三年,36歲的包世臣,攜眷屬定居揚州西門外倚虹園,凡25年,直至道光十四年(1834)買宅江寧縣北門橋西北,才移居他少年時代的讀書之地江寧(又稱白門,今南京)。

與此同時,世臣在江南結交了大批志趣相投的各類朋友。世臣為人重情重義而少一般陋儒之自命清高,因此他的朋友上至碩儒下至屠販均在其列。如嘉定錢坫(1744—1806)、常州李兆洛(1769—1841)、武進張惠言(1761—1802)及其甥董晉卿、陽湖張敦仁(1754—1834)、歙縣凌廷堪(1755—1809)、陽湖惲敬(1757—1817)、荊溪周濟(1781—1839)、吳縣沈欽韓(1775—1832)以及張際亮(1799—1834)、李祖陶等等,均為當時學界名流,包世臣與他們交游,在學術上互有促進。世臣曾親聆桐城派古文家姚鼐(1732—1815)、吳派漢學家錢大昕(1728—1804)、皖派漢學家段玉裁(1735—1815)談為學之要。陽湖錢魯斯、鎮江鄧石如、丹徒睦秉衡等,則是在書法上與他多切磋之樂的朋友。

包世臣對晚輩學子誘掖有加,教誨不倦,在游幕江淮的同時,還帶出了一批學有所成的私淑弟子,其中最著名者如凌曉樓(曙)(1775—1829)、劉文淇(孟瞻)(1789—1854)、汪孟慈、薛子韻、張司衡、王西御、王勾生、楊季子(亮)、梅蘊生、吳熙載、朱震伯等。

同時,不著諸生籍的粗人陳仙圃、邱以園,行武之人朱必亮、黃古愚、張孟如,身份微賤的書童王巖芝等人,亦是包世臣的朋友。他因此被一些士子指責為“交接品類不齊”。而在包世臣眼里,這些下層百姓在為人、行事中體現出的高尚品格足以使他們擔當“六君子”的稱號,即使“與文士通儒絜猷較守”,也“未必多讓”[10]

在此列人之中,陽湖張琦(翰風)和引他入河事之門的郭大昌(禹修),對世臣有獨特影響。張琦字玉可,精于輿地、兵家,“與兄編修(張)惠言齊名”[11]。張琦與世臣“早契金石,晚締婚姻”[12],是最親密的摯友和親家。包世臣第一次赴白門鄉試時兩人相識于號舍,成為知音,過從甚密。世臣聽從瀚風勸告,從此輟韻語,專心于“濟世之學”。道光三年(1823),張琦北上任山東鄒平知縣,二人友誼卻益加深厚,在南北兩地長期互相砥礪。世臣后將女兒孟儀嫁與翰風之次子仲選,結成兒女親家;郭大昌名已不見經傳,卻曾是當時聞名江淮民間的治河專家。由于他不善文辭,所學多不傳,包世臣正是從他那里學到了精良的水學知識,并繼承其造福民生之志,長期從事于河工事業,竭力挽救河弊,救民于巨艱之中,世臣為此于嘉慶二十二年(1817)專作長篇《郭君傳》。

嘉慶十四年(1809)以后,世臣開始入京會試,先后13次,均不中。

此間世臣常常出游,足跡遍及南北諸省,同時兼做刑、錢幕僚。如嘉慶十六年(1811),佐兩江總督百齡治河,同時,鹽巡道朱白泉、淮揚道黎湛溪、淮海道楊邁功等三人,亦皆以世臣為臂膀,“三道事多咨于余”[13];二十四年(1819)秋,客山東承宣岳齡安幕;二十五年(1820),以知律名于時,刑部總辦主稿來問事者十余人;道光元年(1821),就江蘇提刑誠公之聘;二年(1822)就直隸承宣使之聘;四年(1824),倡導海運;六年(1826),客粵海關署;七年(1827),魏源代賀長齡詢問山東治要,并佐陶澍辦吳淞江工程;九年(1829),兩淮鹽政易人,新使馳書詢近日情形;十年(1830),淮鹽改革前夕答星使改革細則作《改淮鹽條略》……《清史稿》所謂“東南大吏每遇兵、荒、漕、鹽諸巨政,無不屈節咨詢”[14],誠非虛言。不過從他的經歷也可看出,他在每處做幕均不久任,這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珍惜名節,坦蕩清白,因而難容于濁世、常遭嫉恨所致。

亦因如此,聲名遠揚且屢倡河、鹽、漕改革的包世臣,為朝中某些人一再壓制。這使他在科舉不順的同時,朝廷幾次大挑,也屢屢被阻于朝。同時代人姚柬之曾以蘇東坡的遭遇為例,揭示出包世臣仕途不暢的根本原因:“然當路素無一面者,輒摧排之不遺余力”,“宋人畏坡公之敢言而又善言也,力排于見用之后,是以徒敗國是,而身受惡名。倦翁之敢言不后于坡公,遏之于登進之前,使不得有所建白,則既便己所欲為,又可不得罪于后世,諸公用心之苦至此”。[15]

道光十五年(1835),61歲的包世臣終于以一等簽江西任職。還未赴任,母親又卒,世臣守制家居三年。道光十八年(1838),赴江西任新喻縣知縣,由于當地漕事盤根錯節,世臣遭人陷害,一年即被撤官。但其一年的政績卻為當地民眾認可,民間傳唱之《萬歲牌樓記》,中有大小文武十八員,包世臣以一青天居十七狗子之間。朝廷御使過江西聽過此曲,亦感嘆世臣能免刑戮平安回鄉,已是十分不易。由于為官清廉、賬目清晰,沒有留下任何把柄,包世臣還免卻了賠款之累,所謂“天下人共犯之法,倦翁獨不犯”,這是他真儒者風范的又一體現。

65歲以后,歷經坎坷的包世臣已有歸隱之意。但士人的良知和經世情懷使他對社會經濟仍保持著一貫注意。道光二十年(1840),鴉片戰爭爆發,以知兵聞名的包世臣再次引起人們的重視,士人的責任感和高度的愛國熱情也使他積極為當路籌劃各種御敵策。參贊大臣楊芳赴廣東督辦鴉片事,專門取道江西豫章,訪問正居此地的包世臣,詢問一切機宜。林則徐獲罪由粵返北途中,亦曾在江西與包世臣會晤,包世臣的憂國憂民之心在這一時期又一次得到集中體現。道光二十四年(1844),70歲的包世臣就安徽旌德縣譚氏講席。同時,將生平著述整理為《管情三義》《齊民四術》,并充實舊刻《中衢一勺》《藝舟雙楫》,命之曰《安吳四種》。

包世臣去世的具體時間、地點,詳情尚無從考辨。一種說法是咸豐三年(1853)卒,如《清儒學案·安吳學案》曰:“咸豐三年卒,年79”;謝應芝《書安吳包君》曰:“癸丑歲(咸豐三年),以避粵賊之亂卒于途”。另一種說法是咸豐五年卒,如《清史列傳·包世臣》、《清代七百名人傳·包世臣》、闞仲韓《三續疑年錄》均認為:“咸豐五年(1855)卒,年81”。近人章太炎更揭示出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似乎包世臣去世前還做過太平軍的上賓參議:“江南人盡言(梅)曾亮嘗為洪氏延致,尊師之為三老五更。或言曾亮為三老,包世臣為五更,諸為傳狀銘志者,皆隱之。”[16]為傳狀銘志者的難言之隱,也許正是一代名幕包世臣身后存疑的根本原因所在?

包世臣的一生,身歷乾、嘉、道、咸四朝。從乾隆盛世到道咸衰世,從“天朝上國”的優越到《南京條約》的屈辱,包世臣見證了中國這個“千古之奇變”的轉折時期。

當絕大多數同齡人還沉迷于八股、考據或者義理等“本原之學”時,包世臣早已自覺地將自己的人生命運與家國社會息息相通。河、鹽、漕、兵、荒、貨幣諸政,都是當時關系極大的朝廷大政,而包世臣以一介布衣,對此均有精深研究。他一生不懈地關注這些領域,為諸政的調整、改革和實施殫精竭慮。出身清貧,對下層人民充滿同情,更使他以一個傳統士子特有的人文關懷和踐履精神,將對社會、民生的關切投入其中,包世臣因此成為近代轉型前夜曾力圖奮發自救的典型士子之一。

鴉片戰爭的爆發,又將這位66歲的老人推向抗擊侵略的思想前沿,使他步入早期中外沖突之中,從而與中國早期近代化進程發生了某種關聯。包世臣在戰爭之前和戰爭之中對鴉片問題敏銳、準確的預測,對英人活動的冷靜分析和高度警覺,都是面對外來侵略時,中國優秀士人智慧的真實反映。

但是,作為過渡時期的傳統士子,包世臣身上又雜糅著他過渡時期人物的全部復雜性:一方面要改革封建衰世的種種弊端,另一方面仍毫不懷疑地恪守朝廷政治的正統;一方面走著違世背俗、“濟人利物”的經世之路,另一方面思想行為又自覺服從于種種陳規陋習的制約;一方面極力批判社會廣泛存在的道德失范,另一方面仍在寄望于人們的道德覺醒和道德自律;一方面意識到西方人來者不善,已非明朝“倭寇”可比,另一方面卻難以跳出傳統思維尋找符合歷史大勢的因應之策……清廷深刻的矛盾和黑暗的政局,終使包世臣和他同時代的不少杰出士人均一生窮困、難展抱負。

或者可以說,包世臣的腳步已跨入近代的門檻,思想也具有若干近代的因子,而主觀意識基本還停留在古代。“近代的門檻”,是指鴉片戰爭后,中國再也關不上長期封閉的大門,從此被裹入世界一體化潮流,這段歷史因此成為中國近代化進程中的具有標志性事件的開端;“思想中若干近代的因子”,是指儒家傳統下的中國士子如果真正秉承“實事求是”的精神,在社會危機嚴重之時,亦能順應歷史發展,提出一些超過前人、具有近代色彩的經濟(管理)思想。這些思想在傳統的中國不能被全部認可或付諸實施是十分自然的,但若賦予適當的歷史條件,它有可能對商品經濟的健康發展起到良好的扶植作用,有可能在客觀上成為近代化的助力而不是阻力;說其主觀意識還停留在古代,是指外來影響尚且膚淺、社會整體狀況還未發生大的變動之時,人們的思想意識、思想觀念自然仍以其所受的文化熏陶為主,不可能發生驟變,這是文化發展的韌性使然。

在大致相同的時代背景下,包世臣的這一特點具有廣泛的代表性:比他年輕的同時代其他杰出人物,如龔自珍、魏源、林則徐等無不具有這樣的矛盾。他們都是站在古代和近代分水嶺上的人物,思想行為新舊雜糅,“將死而未死的封建舊文化,將生而未生的近代新文化,在他(們)身上交戰、彼此滲透,交相作用”[17]。筆者同意這樣的表述:在鴉片戰爭這一歷史轉折點,“許多事物都因此而開始變化,惟在此轉變中的當局之人卻尚未出現明顯的轉變。即這一歷史轉折初起之時,人的轉變最慢也最小”[18]。由于職業、身份、閱歷的不同,他們在不同領域的表現,有著不同程度的超前性,但他們都無法擺脫固有社會秩序和傳統文化的巨大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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