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

青溪鎮的清晨薄霧彌漫，張家族人正在收拾祠堂的殘局。紙人的碎片被堆在一起焚燒，焦臭味混著晨風飄散。

林小七跟在云芷身后，欲言又止了三次，終于忍不住開口：“前輩，那個紅眼睛的……真的是您的惡念嗎？”

云芷腳步未停，指尖摩挲著那枚泛著青光的銅錢。銅錢邊緣的云紋微微發燙，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內部掙扎。

“不是惡念。”她終于開口，“是執念。”

周小刀抱著空銅壺湊過來：“那鈴月說的‘妹妹’……”

“啪。”

銅錢突然從云芷指間彈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又穩穩落回她掌心。原本模糊的“鈴霜”二字此刻清晰如刻，在朝陽下泛著血色的光。

云芷瞇起眼，突然轉身將銅錢按在周小刀額頭上。

“啊呀！”周小刀慘叫一聲，卻見銅錢粘在他皮膚上，發出“滋滋”的灼燒聲。一縷黑煙從接觸處升起，隱約凝成個少女的輪廓，轉瞬即逝。

林小七嚇得后退兩步：“這、這是……”

“標記。”云芷收回銅錢，瞥了眼周小刀發紅的額頭，“你祖上有人參加過百鬼宴。”

周小刀張大了嘴，手里的銅壺“咣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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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莊園的書房里，云芷將銅錢放在燈下仔細觀察。

燈光穿透錢孔，在桌面投下一圈光斑。光斑中浮現出細如發絲的紋路——那根本不是云紋，而是無數個微小的符文組成的鎖鏈圖案。

“困龍鎖。”她輕聲道，“還是改良版。”

銅錢突然劇烈震動，發出蜂鳴般的聲響。錢孔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桌面聚成一小灘。液體扭曲著，竟慢慢組成一行字：

「放我出去」

云芷面無表情地倒了杯茶，把滾燙的茶水澆在字跡上。液體“嗤”地蒸發，銅錢也隨之安靜下來。

窗外傳來極輕的“嗒”聲，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

子時剛過，書房窗欞無聲滑開。

一只蒼白的手探進來，指甲涂著暗紅色的蔻丹。手指靈巧地避開書桌上的符紙，徑直摸向銅錢——

“咔。”

抽屜自動鎖死，銅錢在桌面上自己豎起來，滴溜溜轉了個圈。

浴室方向傳來云芷的聲音：“再碰我的東西，就把你的手剁了泡酒。”

手僵在半空，隨即傳來鈴月的輕笑：“云姐姐的待客之道真特別。”

她輕盈地翻進窗，紅裙下擺沾著夜露。指尖在銅錢上方虛劃一圈，錢幣立刻泛起血光。

“我來拿回妹妹。”她歪頭，“條件隨你開。”

云芷裹著浴袍走出來，發梢還滴著水。她掃了眼躁動的銅錢：“這是你的‘妹妹’？”

鈴月突然逼近，近到能數清云芷的睫毛：“你明明記得鈴霜。”她指尖點上云芷心口，“當年是你親手把她封進銅錢的。”

浴室的霧氣漫進書房，銅錢上的血光越來越盛。

（此時周小刀正躲在走廊拐角，手里攥著半塊能隔墻聽聲的“順風耳”酥餅）

水聲中，鈴月的聲音帶著回響：“……鎮鬼井下的陣法需要七個生魂，你舍不得鈴霜，就用自己的記憶代替。”

銅錢碰撞的輕響。

“現在銅錢異變，說明封印松動了。”鈴月語氣轉冷，“你難道想等她自己破封而出？”

長久的沉默后，云芷突然問：“當年我為什么選她？”

“因為——”

“嘩啦！”

突兀的潑水聲打斷對話，接著是云芷的冷笑：“撒謊。”

周小刀聽到這里，酥餅“啪嗒”掉在地上。

書房門突然打開，云芷拎著濕漉漉的鈴月走出來，紅裙少女的袖子里嘩啦啦掉出七八件法器。

“偷東西的毛病還沒改。”云芷把她扔到院子里，“最后一次機會，說實話。”

鈴月爬起來，笑容終于消失：“銅錢里不止鈴霜。”她指向云芷心口，“還有你抽離的一魄——‘哀’。”

夜風驟起，銅錢從書房窗口自行飛出，懸浮在兩人之間。錢孔中滲出更多暗紅液體，這次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云芷看著那個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虛影，突然笑了：“原來如此。”

她抬手抓住銅錢，在鈴月驚愕的目光中拋了過去：“拿走。”

“你……”鈴月接住銅錢，難以置信，“就這么給我？”

“不然呢？”云芷轉身回屋，“留著過年包餃子？”

鈴月握緊發燙的銅錢，突然高聲道：“你就不想知道當年為什么要抽離這一魄？”

云芷的背影頓了頓。

“不想。”

浴室門關上，水聲再起。

鈴月站在月光下，看著銅錢里掙扎的虛影，最終輕笑一聲：“姐姐帶你回家。”

她縱身躍上墻頭，紅裙消失在夜色中。

（躲在走廊的周小刀看著自己偷錄的留影石，手抖得像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