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文書后的第七天，李玄已經(jīng)將礦場的運作規(guī)律摸得一清二楚。

每天清晨，當?shù)谝豢|陽光還未照進礦場時，各區(qū)的工頭們就會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中央石堡，將前一日的礦石產(chǎn)量記錄交到他手中。這些記錄往往沾滿煤灰和汗?jié)n，字跡潦草得像是醉漢的涂鴉——而這正是李玄的價值所在。

“甲字七四三，西區(qū)昨天的記錄怎么少了三車？“巴德叼著煙斗，瞇眼打量著剛整理好的報表。

李玄不動聲色地遞上一杯熱茶：“工頭大人，西區(qū)三號礦道昨天發(fā)生了小規(guī)模塌方，按照慣例，這種意外損耗應該記在丙類賬目上。“

他故意將“丙類賬目“幾個字咬得很重。這是礦場心照不宣的秘密——丙類賬目直接上報給領(lǐng)主，而領(lǐng)主從不細查。

巴德咧開嘴笑了，露出幾顆金牙：“你小子，倒是機靈。“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李玄的肩膀，“今晚去倉庫幫老科爾清點工具，他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

當夜幕完全籠罩礦場時，李玄提著一盞油燈來到了倉庫區(qū)。這里由幾座低矮的石屋組成，外墻爬滿了青苔，角落里堆放著生銹的礦車零件。

“來得真準時。“老科爾蹲在倉庫門口，獨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他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捏著煙斗，噴出的煙霧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詭異的藍色。

李玄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布袋，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脆：“上次說好的報酬。”

老科爾掂了掂袋子的重量，滿意地塞進懷里：“跟我來。”

倉庫內(nèi)部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成堆的鎬頭、繩索和礦燈整齊地碼放在木架上，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油脂的氣味。老科爾帶著李玄穿過主倉庫，來到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前。

“這里是工具間，按理說不該讓你進來......”老人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

李玄會意，又摸出一枚銀幣：“只是清點工具而已。”

工具間里堆滿了破損的礦工裝備。李玄假裝認真清點，實則暗中觀察著房間的布局。在墻角處，他發(fā)現(xiàn)了一塊松動的地磚。

“老科爾，這些破損的礦燈要怎么處理？”他故意大聲問道。

“扔到后面的廢料堆去。”老人頭也不抬地數(shù)著銀幣。

趁著這個空檔，李玄迅速撬開地磚——下面竟是一本泛黃的賬冊！翻開第一頁，赫然寫著“靈能石出入記錄”。

他的手微微發(fā)抖。根據(jù)賬冊記載，倉庫地下還有一個秘密儲藏室，專門存放從礦石中提煉出的靈能石。這些珍貴的晶體每周五會被運往中央石堡，由三級元素使再次精煉。

“小子，你磨蹭什么呢？”老科爾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

李玄不動聲色地將賬冊塞回原處：“這盞礦燈好像還能修修......”

說罷，李玄煞有介事的在廢料堆中翻找，拾取了一些材料后，跟老科爾打了聲招呼后離開了。

第二天午休時分，李玄來到了礦場邊緣的“黑煤酒館”。這里魚龍混雜，是打聽消息的最佳場所。

“聽說西區(qū)又塌方了？”他給吧臺邊的礦工遞上一杯麥酒。

“可不是嘛！”滿臉煤灰的礦工灌了一大口酒，“昨天挖到一塊發(fā)藍光的怪石頭，工頭說是什么...靈能礦，據(jù)說是得在很深的礦洞里才能挖到的，直接叫騎士老爺們拿走了。”

李玄又添了一杯酒：“這些珍貴的礦石，一定存放在很安全的地方吧？”

礦工醉醺醺地湊過來，酒氣噴在他臉上：“告訴你個秘密...我表哥在倉庫干活，說那些石頭都放在......”

突然，酒館大門被猛地踢開。三名身穿皮甲的巡邏隊員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灰燼之刃的親信——疤臉馬丁。

“所有人，出示身份牌！”

李玄的心跳陡然加速。他的假身份雖然天衣無縫，但如果被灰燼之刃的親信仔細盤查...

“你！”疤臉馬丁徑直朝他走來，“面生的很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酒館后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著火了！“有人大喊。

當然，這把火石李玄放的。

趁著混亂，李玄悄悄溜出了酒館。他回頭望了一眼騰起的黑煙，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調(diào)查靈能石這種稀缺資源哪怕再怎么掩飾還是難免露出馬腳。

但他也終于確認了靈能石的具體位置：就在倉庫地下室的暗室中，而且每周四深夜會有一批新的靈能石入庫。而明天，就是周四。

深夜。

油燈在木桌上投下?lián)u晃的光暈，李靜靜用炭筆在破舊的羊皮紙上畫出一條歪歪扭扭的線。

“熔爐區(qū)下午三點換班，“她的指尖順著線條移動，“守衛(wèi)會集中在東側(cè)崗亭。“

李玄接過炭筆，在紙上添了幾道：“機械傀儡的巡邏路線呢？“

“每刻鐘經(jīng)過熔爐一次。”李靜靜在幾個點打上叉號，“但投料口附近有三十秒盲區(qū)。”

夜風從工棚的縫隙鉆入，吹得燈火忽明忽暗。李玄將三顆銀白色金屬球擺在圖紙上，金屬球表面很光滑，倒映著兩人的臉。

“用這個。”他指著其中一顆，“扔進三號熔爐的投料口。”

李靜靜拾起金屬球，冰冷的觸感讓她手指微顫。

“會炸死多少人？”

“理論上只會破壞熔爐核心。“李玄抬起眼，“但萬一......”

“萬一炸塌半個礦區(qū)？“李靜靜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李玄想起礦洞里枯萎的熒光菇，“正合我意。”

她起身從床底拖出個包袱，里面除了干糧和衣物，還躺著一把磨得發(fā)亮的礦鎬。

“我父親死在龍息平原，母親化作門前的灰燼。“她撫過鎬刃，“這鬼地方早該炸了。”

李玄注視著她顫抖的手指，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根本沒打算活著出去。”

燈光下，李靜靜的眼角閃著水光：“你帶著靈能石逃吧，我來斷后。”

李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不禁用手扶了扶額頭。

“放心吧，我說過了，我是來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