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抖抖，盜匪冒頭。

陰祟的目光，注視停在林中的人與神，流轉著詭怪，口中則咋咋呼呼。

“嘿！這兒有肥羊啊！”

“我虎先鋒自該速速回稟，讓大當家的點齊兵馬，一同殺將過來，將之通通搶個一干二凈吖！”

“嗯？對了，我是虎先鋒？不對吧，好像是寅將軍？”

嘟囔之中，盜匪遠去。

看似如其所言，這詭怪事象還要先去匯報啥的。

其實不然。

陳素目光緊緊盯著，看到一盞九宮燈籠，看到六盞九宮燈籠，它們出現在林中，在停住的自己面前。

幽幽紅光灑落。

暗聲悄然流走。

“在哪里？你在哪里？”

響在畫面中，響在心頭間。

嚇了陳素一跳，下意識回審心中，只看到心關里面，似乎有道詭聲悄悄偷偷，借著凡心烈焰遮掩自己，或者說，因為凡心烈焰熊熊，充斥諸多疑神疑鬼，互相矛盾，碎碎念念，讓它無法定位住自己想要竊奪的目標，于是陷入拉扯，形成僵持蟄伏。

真是如此？

陳素關上系統回放。

詭異回聲消失不見。

再打開，再度出現。

來來回回，猛停住。

回放畫面不再是漆淹林時，而是現下這時。

一盞九宮燈籠，詭異懸掛在頂。

貧道找到你了，搞鬼的詭東西。

忽一下，殷紅燈光消失，不管是現實山府這邊，還是在系統回放，它都消失。

哪怕陳素再來一招來來回回，它都沒有再上當。

他陷入沉吟，忽然對眾神道：“貧道想起一法，或可探尋關鍵，現在需要駐心刻內，諸位還請護法。”

“本職如此，真人無需多言！”

“多謝。”

話畢，陳素盤坐，進入修持。

心關之中，烈焰熊熊，神虛所照，同一模樣。

盤坐在這里，他再開始系統。

可以實現！

于是再調錄制回放。

這下子，又看到不一樣的記錄。

“真人真是法眼通天，真是有妖邪漸漸成了氣候，避在我的轄制外鬼鬼祟祟，近日聞聽其自言自語，是已取了個名號，叫做寅將軍！”

“無邪無邪！此澗中自來無邪，只是深陡寬闊，水光徹底澄清，鴉鵲不敢飛過，因水清照見形影，錯認同群之鳥，靠攏擲水，才有名鷹愁陡澗！”

上一段話，是山神所說。

下一段話，是山神所說。

兩個山神，本就是一個。

這，便是詭。

這，也是詭。

他們，早已到達蛇盤山？！

等等，那現在所在山府？！

不好，中招了啊！

陳素根本來不及細看錄制的過程，急忙止停沉浸內觀，猛地心躍塵表。

但是，情況古怪的地方在于，山府正常得很！

什么情況？

陳素嚇了一跳。

本來做好面對詭巢種種的準備，結果一切正常，這才是出乎意料的，不由讓他又猛地閉上雙眼。

“咦？”

“剛剛真人是否回心表意？”

“你看錯了吧？勿要多心。”

護法神眾兢兢業業，暗自傳聲溝通，因為陳素決定暫且不動聲色，于是表面上沒有變化，于是這小插曲很快掠過。

他偷偷觀察著很有問題的山神，可對面正常得很，又顯得是自己那系統出錯，或者說，自心為詭怪蒙眼，看不到真實種種，又看到虛假偽像。

不過幸好，這次總算是對的。

一陣子后，詭怪開始等不及。

滴答～

滴答～

值時功曹率先注意到有問題。

他看向山神那邊，發現這山神此刻滿頭大汗，沿著發梢流落到地，一副驚惶不安過度的樣子。

心里泛動警惕，但并無輕妄，免得誤傷之事重演，只悄悄觀察，并與其他神眾傳信，于是一個個護法神開始緘默地看起山神，妙訣法寶蓄勢待發。

滴答～

滴答～

水在滴落，回聲裊裊。

不對！

陳素率先察覺。

這次水滴落，不再是從山神發上滑落，而是從值時功曹他們發上滑落，他們則還在愣愣看著山神。

道人當即做出動作。

山神忽地轉過頭來。

露出一張千萬孔洞。

幽深深，澗水穿流。

風吹過，嗚嗚地叫。

人墜水，咕嚕冒泡。

陳素自是被嚇到，然動作早有積蓄，此刻無有耽擱。

“起！”

以四方麈拂之金白塵絲，貫以北陰之水，靈犀辟而叫走，拉扯神人羈絆，陡然便繃緊了，差點一并拖下水去。

還好他這幾日，除修本功之外，抽空又挑了新的法術來修，依托明心見性，修起來一日千里，此刻施行而出。

其名為“遷山”。

遷又名搬，通改移，相比而言，普通道人施行搬山之法，需要先立壇設法，昭告山川天地，得獲允可，才能揮斥無形力士，搬山起岳。

而這遷山法……

“我之遷山搬岳法，在形虛不在實質，謂之遷改旁法，乃從這遷到那，從那遷到這，實為異位相處竅門，只因上能遷換人心與地宗，人心為我，地宗是山，故喚遷山！”

師父問纖道人侃侃而談，豪邁此言，在那既定軌跡的未來，如此傳授此法，此刻回想，陳素感慨難言，竟有種正應今下……當然，正應神主山詭怪的情況也行，或者說，更為合適。

總而言之，仔細去看此段，他不由生出早該去學的念頭。

現下為時不晚！

“遷！”

腳步猛一踏，玄牝道基源遠流長，如山根插地。

抓麈緊發力，命氣振發演法祭寶，更添識心力。

道釋，詭厄。

角力，拔河。

滴答滴答滴答……

山澗千孔萬穴，水漫流出，激烈落地。

但陳素早有準備，自然更先爆發。

砰～

水波濺炸。

拉回神眾。

“諸位動手！”

神仙們剛剛回過神來，聽聞陳素此言，沒有猶豫，蓄積妙訣法寶一股腦打出，使出的勁比打倒霉水神時還要大，當即擊碎山府脈洞，余波震蕩四射。

陳素只覺麈拂拉力消失，當即揮動卷罩自己，遁出躲避。

他能與詭怪角力，可面對神仙們，卻是無法匹敵。

若非四方麈拂乃仙家法寶，威能不俗，光這余波，非得骨斷筋折，道行受損不可。

哪怕是護法神眾，也因此被迫遁出。

有些灰頭土臉，顧不得其他，趕緊尋陳素蹤跡，迅速再度簇擁護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