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長！求求您，救救我爺爺！”

齊素的聲音帶著哭腔，重重地磕頭，額頭撞在冰冷的雪地上。

銅箍之中，孫廟意識里的那股暖流尚未平息。

他能清晰感知到齊素身上發生的奇異變化，那股暖流似乎洗滌了他的身軀，驅散了所有傷痛與疲憊。

這暖流……究竟是什么？

孫廟心念微動，嘗試著引導。

那股暖流竟隨著他的意念而流轉，溫順無比。

他心中一動，一個念頭浮現。

“扶你爺爺起來，去床邊，握住他的手。”孫廟的聲音在齊素腦海中響起，平靜無波。

齊素不敢怠慢，連忙爬起，踉蹌著沖回木屋，來到床邊。

他看著爺爺枯槁如柴的手，小心翼翼地握著。

“凝神。”孫廟再次下令。

一股更加精純溫和的熱流自銅箍涌出，通過齊素的手臂，緩緩渡入老者體內。

“呃……咳……咳咳咳！”

床上的齊百仁猛地劇烈咳嗽起來，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

他張口噴出一口烏黑腥臭的淤血，濺落在破舊的被褥上。

齊素大驚失色：“爺爺！”

“無妨。”孫廟的聲音適時響起。

隨著黑血咳出，齊百仁的咳嗽漸漸平息。

他原本蒼白如紙的面龐，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絲健康的紅暈。

那微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呼吸，也變得悠長、均勻起來。

片刻后，齊百仁緩緩睜開了眼睛。

渾濁的眼珠轉動著，先是茫然，似乎不知身在何處。

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力氣和溫暖。

身體里那股沉重、冰冷、不斷將他拖向死亡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快與舒暢。

他看到了守在床邊的孫兒齊素。

然后，他的視線落在了齊素額頭上那個……銅箍上！

剎那間，老人渾身劇震！

他想起了什么！

祖上傳下的銅箍！仙人遺物！一步登仙的傳說！

難道……難道是真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狂喜涌上心頭，混雜著死里逃生的慶幸和對冥冥中力量的敬畏，讓這位飽經風霜的老者瞬間老淚縱橫。

“仙……仙緣……是真的……是真的！”

他掙扎著，就要從床上爬起來。

“爺爺，您慢點！”齊素連忙想要扶他。

可齊百仁此刻力氣竟大了不少，一把推開齊素，翻身下床。

他雙膝一軟，竟是朝著齊素的方向，朝著他額頭上的銅箍，“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地！

“老朽齊百仁，叩謝仙長救命之恩！”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額頭用力磕在冰冷堅硬的泥土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叩謝仙長慈悲！”

“爺爺！您這是做什么！快起來！”齊素嚇了一跳，趕緊去拉爺爺。

這銅箍里的“仙長”救了爺爺是沒錯，可哪有讓爺爺給自己下跪磕頭的道理？

“別攔著我！”齊百仁卻一把揮開孫兒的手，老臉上滿是激動和虔誠，“這是仙長！是活神仙！受老朽一拜，理所應當！”

他抬起頭，淚水混雜著泥土，滿臉激動地看著齊素頭上的銅箍，又要磕頭。

“仙長顯靈！是我齊家列祖列宗保佑啊！”

齊素連忙側身避開，卻被齊百仁一把按住了肩膀，不讓他動。

“素兒！你也快跪下！叩謝仙長！”

齊素哭笑不得，又不敢用力掙脫，只能僵在原地。

齊百仁見狀，也不再強求孫兒，只是對著銅箍，再次重重磕了幾個頭，聲音哽咽地祈求道：

“仙長！求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齊家吧！”

“我兒齊舒望，蒙冤入獄，生死未卜！我齊家上下百十口人，如今不知流落何方……”

“求仙長垂憐，指點迷津，救我齊家于水火！老朽……老朽愿結草銜環，生生世世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說到傷心處，齊百仁已是泣不成聲。

孫廟靜靜地聽著，感受著這對爺孫的悲傷與期盼。

那股奇異的暖流還在體內緩緩流淌，讓他感覺很舒服，但也讓他更加清晰地認知到自己目前的狀況。

他似乎……真的被困在了這里面。

齊素見爺爺哭得傷心，又等不到“仙長”的回應，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在腦海中問了一句：“仙……仙長？”

孫廟的意識從那股奇異的暖流中抽離出來，回應道：“……唉。”

一聲嘆息，帶著幾分無奈。

“老人家，請起吧。”他的聲音直接在齊百仁和齊素的腦海中響起，“并非我不愿幫你，實乃……我如今也……”

齊百仁聞言一愣，抬起淚眼，有些不明所以。

孫廟繼續道：“我失卻了過往種種，記憶殘缺不全，更被困于這箍中，無法脫身。方才救你，也只是借了這孩子與此箍的一點奇異聯系，勉力為之罷了。”

他頓了頓，問道：“此地是何處？今夕是何年？外面……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聽到“仙長”說自己也失憶被困，齊百仁心中的狂喜和希望頓時涼了大半，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

但對方畢竟救了自己的性命，更可能是傳說中的仙家存在，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強忍著失落，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仙長，此地乃大燕王朝，北境幽州地界。”

“老朽齊百仁，這是我的孫兒齊素。”

“我齊家……唉……”齊百仁嘆了口氣，將家門不幸娓娓道來。

“我家本是京城人士，也算得上詩書傳家。犬子齊舒望，官拜戶部侍郎，為人剛正不阿，卻因此得罪了當朝宰相趙檜……”

“那趙檜權傾朝野，構陷犬子通敵叛國，圣上偏信讒言，將我齊家滿門下獄……若非有舊友提前報信，老朽帶著素兒倉皇逃離，恐怕……”

說到這里，齊百仁聲音哽咽，老淚再次滑落。

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其中的苦楚，實非常人能夠想象。

孫廟聽著齊百仁的訴說，感受著老人的悲慟，心中也泛起一絲波瀾。

又是權臣構陷，又是滿門抄斬……這劇情，怎么感覺有些熟悉？

他想幫這對可憐的爺孫，可自己如今的狀況，又能做些什么？

就在孫廟思索之際，毫無征兆地，一卷奇異的、泛著淡淡金光的經文，憑空浮現在了他的意識之中。

經文上的文字古奧繁復，筆畫虬結，并非孫廟所熟悉的任何一種文字，他一個字也看不懂。

但冥冥之中，他卻似乎明白了這經文的來歷和用途。

這銅箍……

它不是給自己看的。

是給這對爺孫的！

一股意念流過，孫廟將這篇經文，連同它的名字，一同傳入了齊素的腦海之中。

齊素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八個大字憑空浮現。

《廣劫妙法混元真經》！

八個古樸蒼勁的大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意識里，隨后是大量玄奧難懂的經文內容，如同潮水般涌來。

他一時有些發懵。

就在這時，孫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悠遠與深邃：

“上天有好生之德。”

“若你能參透此法其中奧妙……”

“或可為你齊家，爭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