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那被齊素選中的小乞丐，正揣著那只精致的木鳥和一枚沉甸甸的銅錢，在黑暗的巷弄間飛奔。

夜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但他心里卻熱乎乎的。

只要把這東西送到那個叫“百草堂”的地方，交給掌柜，再說一句“林間倦鳥”，就能再拿到好幾枚銅錢！

有了這些錢，他就能好幾天不挨餓了！

想到這里，他的腳步更快了幾分。

穿過幾條骯臟的街道，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片燈火。

一座兩層高的鋪面出現在眼前，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百草堂”三個大字。

與其他已經熄燈的鋪子不同，百草堂里還亮著溫暖的燈光。

小乞丐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看著里面干凈整潔的柜臺和藥架，聞著空氣中飄散的淡淡藥香，隨后鼓起勇氣，敲響了大門。

“誰啊？這么晚了……”柜臺后，一個頭發花白、穿著體面青布長衫的老者抬起頭，看到進來的是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這老者正是百草堂的掌柜，姓錢，是徐夫人娘家幾十年的老人了，忠心耿耿，精明干練。

小乞丐被掌柜看得有些發怵，但還是壯著膽子，從懷里掏出那只木鳥，雙手捧著遞了過去。

“老……老爺，有人托我送個東西給您。”

錢掌柜看到那只木鳥，眼神驟然一凝！

這木鳥的樣式……他認得！這是當年大小姐最寶貝的玩意兒！

他不動聲色地接過木鳥，入手溫潤，雕工雖顯稚嫩，卻栩栩如生。

“誰讓你送來的？”錢掌柜的聲音依舊平靜，但仔細聽，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小乞丐牢記著齊素的囑咐，連忙道：“是一個年輕的小哥，他讓我把這個交給您，還說……還說……”

他努力回想著那個奇怪的名字：“林……林間倦鳥！”

林間倦鳥！

錢掌柜心中劇震！這暗號……是大小姐和那位齊家三公子之間的約定！

齊三公子？！他還活著！而且已經到了京城！

錢掌柜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仔細打量了小乞丐幾眼，從錢匣里數出幾枚銅錢，比之前說好的還多給了兩文。

“拿著吧，辛苦你了。快回去吧，天晚了。”

小乞丐接過錢，喜出望外，連聲道謝，一溜煙跑出了藥鋪，消失在夜色中。

錢掌柜立刻起身，仔細地將店門從里面閂好，又檢查了一遍窗戶。

確認安全后，他快步走進藥鋪后堂，點亮了一盞隱蔽的油燈。

他從墻角一個不起眼的暗格里，取出一個信鴿籠，挑出一只最健壯的信鴿，將那只木鳥用細繩小心地綁在信鴿腿上。

做完這一切，他打開后窗，將信鴿放飛。

“去吧，快去告訴小姐，齊公子……回來了！”

信鴿振翅，很快融入了漆黑的夜幕，朝著城中某個方向疾飛而去。

錢掌柜站在窗邊，望著信鴿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齊家蒙冤，徐相一脈也被大肆打壓，如今京城風聲鶴唳，齊三公子在這個時候潛回京城，還主動聯絡小姐……

恐怕是禍非福啊……

老人家搖了搖頭，但主家之事，他也不好輕易干涉。

還是等靈兒小姐自行決定吧。

……

夜，還很長。

在破廟里的齊素穩定下心神，再次入定修行，但時間不長，那種被窺探的感覺，如同跗骨之蛆，又一次若有若無地纏了上來。

他猛地睜開眼，望向破廟外漆黑的夜空。

這次，他沒有看到那只烏鴉。

但那感覺……錯不了！

是它！它又來了！

齊素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有立刻沖出去，而是凝神細聽。

夜風依舊嗚咽，破廟的角落里傳來爺爺和大哥均勻的呼吸聲。

那股窺探感，這一次沒有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反而帶著幾分……等待的意味？

齊素皺緊了眉頭。

這烏鴉三番兩次地出現，目的不明，但似乎并無立刻加害的意圖。

它知道“仙緣”，這本身就極不尋常。

一味的躲避，恐怕不是長久之計。

對方若真有惡意，藏在這破廟里也無濟于事。

反而不如……主動探一探它的虛實。

思及此，齊素深吸一口氣，悄無聲息地站起身，走出了破廟。

他站在空地上，抬頭望向夜空。

果然，在破廟殘破的屋檐一角，那只漆黑的烏鴉正靜靜地站在那里，歪著腦袋，黑豆般的小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你又來做什么？”齊素的聲音帶著警惕。

烏鴉撲棱了一下翅膀，從屋檐上飛了下來，落在齊素面前不遠處的一塊破石碑上。

“嘖嘖，小子反應倒是不慢。”

它的聲音依舊沙啞難聽，帶著幾分戲謔。

“本座說了，看你資質尚可，動了收徒之心。”

“跟著本座，保你日后在這修行路上，少走許多彎路。”

齊素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我憑什么相信你？”

“一只來歷不明的烏鴉，說要收我為徒？”

“小子疑心病倒是不輕。”

烏鴉似乎并不生氣。

“也罷，本座就讓你開開眼界。”

它話音剛落，身上黑光一閃。

下一刻，站在石碑上的不再是烏鴉，而是一名身著黑袍、面容古拙的老者。

老者身材不高，甚至有些佝僂，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捋了捋頜下并不存在的胡須，嘿嘿笑道：“如何？這般模樣，可有資格做你的師父了？”

齊素瞳孔猛縮，心神劇震！

化形！

這烏鴉……竟然是能夠化形的妖修？！

這等存在，恐怕遠超他目前的認知！

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體內的暖流急速運轉，全身戒備。

那黑袍老者見狀，擺了擺手：“莫慌，莫慌，本座若要對你不利，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再說一遍，本座只是惜才。”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齊素：“這方天地靈氣枯竭，五百年未出修行之人，你能逆勢而起，踏入仙途，可見是身負大氣運之輩。”

“雖然只是個剛剛摸到門檻的練氣小娃娃，但底子不錯。”

“怎么樣？考慮考慮？”

齊素沉默了。

對方實力深不可測，而且看樣子對自己并無惡意。

一個能化形的妖修主動要收自己為徒……這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或許……也是一個機會？

他如今身負家仇，困于京城這龍潭虎穴，單憑自己摸索修行《廣劫妙法混元真經》，想要救出父親，報仇雪恨，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若真能得此強援……

只是，這老者來歷神秘，目的不明，拜他為師，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而且，銅箍和仙長的存在，絕不能暴露。

齊素思慮再三，抬起頭，迎上老者的目光。

“我可以考慮拜你為師。”

他緩緩說道。

老者眼睛一亮：“哦？想通了？”

“但是，”齊素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鄭重，“我有幾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