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拋磚引玉。改稿會是磚頭，研討會才是真正的重頭戲。但在研討會上，張鹽還輪不到上臺去發言，只是坐在臺下，看著那些有名有姓的“文學家”們侃侃而談......

在最后的研討會上，討論的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在當下的時代，應該寫什么樣的作品。

作家們各抒己見，最后達成了一個形式上的統一——指望搞文學都認同一種觀念那無異于癡人說夢。

即，要寫真、寫實、寫情。

雖然是老話和套話。但在當時的環境中，已經顯得彌足珍貴，因為彼時的社會剛剛復蘇，文學上亦是如此，才從樣板文學的框架中跳出來，所有人都在小小翼翼的試探，紅線底線都是模糊的，這個時候，就急切的需要一個新的標準。

不能說《鐘山》確立了這樣的標準，只能說，《鐘山》為新標準的確立做了極有誠意的努力。

七天的時間驟然而逝，《鐘山》這次舉辦的活動很成功，只要是東國能將自己的作品付梓的作家，基本上都通過各種渠道知道了金市鐘山的動靜。

......海笑很滿意，他投入了那么多精力時間，結果是令人欣喜的，這次的活動必將記錄在東國當代文學史上......

......張鹽也很滿意，他這幾天混的肚飽腰圓，極大的改善了伙食水平，

不用去坐班，他的稿件又不用改，天天在賓館里睡到自然醒，頗有種樂不思蜀的逍遙，更何況還認識一幫有意思的朋友們。

許梓東、梁小聲、周眉森......也許是年齡差的不多，又都是寫字的，他們互相都很聊的來，這幾天經常一起出入，晚上動不動就在賓館里面喝酒吹牛。

周眉森說：“......我們是紅旗下的竹林七賢，天天放浪形骸，雖然不應該如此，但是實在是痛快！”

趙健康下了班也會過來，他經常拎個鴨子來搭伙，得空就和張鹽聊武俠和通俗小說，據他說，他已經有了想法，想以唐朝為背景，寫一個刀客的故事，要有李白，要有杜甫，還要有武則天和上官婉兒......

張鹽說：“那你這個刀客挺長壽的......”

臨別的那天，這幾個年輕人一起去了車站，在離別之際，大家互相擁抱道別，相約如果重逢，必須不醉不歸。

綠皮火車駛離金市，在汽笛聲中，所有人各奔東西。

張鹽騎著自己的“大劍魚”，又回到了丁山賓館。來取他訂好的奶油蛋糕，丁山賓館不愧是涉外接待酒店。果然有奶油蛋糕提供，但是一開始說不售賣給個人，后來張鹽厚著臉皮去找艾煊，賓館的人才同意，一個六寸的小蛋糕就要28元，奢侈品無疑了。

說起來有個很有意思的觀點，因為當時東國物資匱乏，經濟流通性差，這些蛋糕糕點之類的東西之所以定價定的很高，一方面是確實少。

一方面還有促使貨幣流通的功效，當時普通人手里沒錢，有些人有。

這些有錢人如果一直不消費，情況就不好，就會更加的緊縮。

但消費個塊把兩塊的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那就把一些具有日常屬性的東西提價，促使貨幣流通......

雖然丁山賓館有奶油蛋糕，但是沒有那種細支的或者寫著數字的小蠟燭，于是張鹽就買了一根紅蠟燭，搓了幾根棉條，用洋鐵皮卷了個小圓筒，然后將蠟燭融化灌進去，就成了自制的小蠟燭。

本來他想整個蛋糕都與洪小巧分享的，畢竟之前答應過人家，能過稿，就請她吃奶油蛋糕。

但轉念一下，謝蘭張絳他們也都沒有吃過這個洋玩意兒——張鹽自己都覺得這種想法有些好笑，也許是被這個時代所感染了，張鹽現在如果有什么好東西，也都下意識的會記掛起家人。

于是回家之后，他將蛋糕分成了兩半，一半留下，一半拎著，小心翼翼地騎著車，去找洪小巧。

現在是午休時間，洪小巧才刷完碗，想睡一覺的，就聽到敲門聲和那個熟悉而期待的聲音：

“洪小巧同志在嗎？”

......死張鹽，這幾天一點動靜都沒有，不過還算有點良心，知道來找我，原諒你了......

“在！”洪小巧應了一聲，先跑到鏡子前，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頭發，然后才打開了門。

就看到張鹽笑吟吟的站在門口，手里還拎著個包裝精致的白盒子。

“奶油蛋糕，答應你的。”

“啊，你真買了啊，肯定很貴吧！”洪小巧先是開心，然后又是心疼：“我聽朋友說，一個要三十多呢，不用花這個錢的，吃雞蛋糕也一樣呀......”

“吃吧，別管錢不錢的，我都已經買了。而且我答應你的，如果過稿，就請你吃這個，況且你也出了力啊，如果不是你的好字，編輯還真不一定能看上。”張鹽進門，看到只有洪小巧一個人，問道：“叔叔阿姨呢？”

“他們中午一般不回來，那快進來吧，看你頭上都是汗，騎車累的吧，我拿條毛巾給你！”

洪小巧快步跑到房間拿了一條毛巾，也許是激動，也許是開心，她沒注意看就遞給了張鹽，“擦擦吧！”

張鹽接過毛巾，蓋在臉上，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于是說：“還挺香，小巧姐你們家真講究。毛巾都這么香。”

“啊？”洪小巧聽了張鹽的話，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拿錯了毛巾，本來是想拿父親毛巾的，結果拿成了自己的擦腳毛巾......

洪小巧低下頭：她穿著一雙涼拖鞋，小腳白白粉粉的，五個指頭俏皮而可愛，足弓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后腳跟一用力，就暈出一片紅云......

“給我！”她一把拿過毛巾，跑回房間，使勁深呼吸，過了一分鐘，臉紅彤彤地了出來了。

張鹽略感奇怪，也沒說啥，把蛋糕包裝打開了。

“本來是一整個的，我留了一半給家里人，還有一半分給你，我記得你好像生日已經過過了吧？今天給你補一個，你去把窗簾拉上，燈關了。”

“......你......你要干嘛？”洪小巧縮了回去，抱著不大的胸口，結結巴巴地說。

“想什么呢？”張鹽無語，就這小搓衣板，還藏？

“給你過生日，吹蠟燭！”

“吹蠟燭啊，我還以為......”

6根紅色的蠟燭插在白色的蛋糕上，刺啦一聲，張鹽劃開火柴，火焰閃爍中，洪小巧的眼睛像寶石。

張鹽指導洪小巧，他看出來了，洪小巧之前沒有吹過蠟燭：“閉上眼睛許個愿望吧，然后把蠟燭吹滅，小巧姐！”

洪小巧的眼睫毛很長，正微微地動著，不多時，她睜開了眼睛，吹滅了蠟燭。

張鹽說：“許的什么愿望？”

“......不告訴你。”洪小巧有些不敢看張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