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當何罪？”

藍玉眼神如刀般看向凌漢，“凌老漢，你不問青紅皂白的就質問咱該當何罪！”

接著冷笑一聲，“咱不就是聲音大了點嗎？”

“聲音大了點又如何？”

“咱是一介武夫，在萬軍叢中若聲音像你們文官一般，那軍令如何下達？”

“再說……。”

他又是一聲冷笑，“剛才你說咱的時候，聲音不也是挺大的嗎？”

聞聽藍玉的一番狡辯，文武官員們神色各異。

有暗中拍手叫好的，有怒目而視的，有面含不忿的。

凌漢沒想到藍玉竟會這樣避重就輕，而將矛頭指向了自己。

他一時氣急，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藍玉，結結巴巴的道；“你……，你……！”

‘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朱元璋這時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擺了擺手讓凌漢退下，繼而臉色不善的看向藍玉。

他本想借封藍玉為‘涼國公’的機會，好趁機敲打敲打藍玉，讓藍玉深思自己的過錯。

也想借這次機會，讓那幫飛揚跋扈的武將們收斂收斂。

因為朱元璋知曉，朝中以及軍中的很多將領都以藍玉馬首是瞻。

若藍玉今日在自己的告誡下幡然醒悟，不再飛揚跋扈、目空一切，必會嚴加管束自己的部曲與義子們。

而那些將領們也會依樣學樣，大明軍中的風氣必會煥然一新。

哪知藍玉是不理解咱的苦心，還是……？

朱元璋苦笑著瞟了朱標一眼，見朱標盯著藍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心中不由暗嘆一聲，“標兒呀，藍玉在大殿內當著群臣的面就敢對咱這樣大聲頂撞，你不心疼咱，而是心憂你那所謂的舅舅？”

“你難道怕咱殺了你那所謂的舅舅不成？”

一想到這兒，他瞳孔猛地一縮，眼里殺機頓現。

“要是藍玉還是死性不改，那就休怪老子無情！”

可轉念一想，“老子現在年歲已經老了，能活多少年還不一定，而江山遲早要交到標兒的手中。”

“若咱找個借口將藍玉殺了，那咱死后，大明偌大的江山又靠誰來鎮守？”

“二兒子秦王朱樉、三兒子晉王朱棡，還是老四燕王朱棣……？”

大明的邊疆延綿數萬里，靠這幾個小子？

朱元璋想起朱樉和朱棡的殘暴，不禁搖了搖頭。

對于老四朱棣，朱元璋的嘴角總算露出了一絲笑意。

見朱元璋先是從龍椅上騰地站了起來，群臣皆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朱元璋將怒火撒在他們的身上。

可提心吊膽了半天，御階上也沒傳出半點聲響。

這下可把群臣們整糊涂了。

依朱元璋這幾年的性格，此時暴怒不說，恨不得要殺幾人方能解了他心頭的怒氣。

有些膽子大些的官員們偷偷瞄了一眼朱元璋，見朱元璋臉上陰晴不定，有殺機，有心憂，又有微笑。

總之，朱元璋臉上的變化就如他的心情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藍小二。”

總算沒有讓群臣等太久，朱元璋緩緩開口，“你到底有何要緊的事，非要在咱犒賞將士們時要先向咱問個清楚？”

他的語氣雖看似平和，實則夾雜著慍怒。

藍玉不傻，自然也聽出了老朱語氣中的不善。

可涼國公中的‘涼’字，如果老朱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這將使他如鯁在喉。

再有的就是，這個封號讓他如何面對眾位同僚，更無法面對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將士們。

而回到家中，如若夫人們問起，他將如何回答，又如何面對她們的笑臉？

“微臣有一事不明。”

藍玉沉聲回道，聲音中夾雜著果敢、執拗、委屈、與一絲絲憤怒。

“微臣請問陛下，為何將微臣封為‘涼國公’，而不是‘梁國公’？”

群臣嘩然，“藍將軍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說陛下封藍將軍的‘梁國公’的梁，非咱們所熟知的‘梁’？”

“那到底是什么‘梁’呢？”

群臣皆低頭沉思起來，大殿內頓時寂靜無聲，唯有朱標面露苦笑。

“咱在鐵劵上已寫明緣由。”

朱元璋話語中帶了一絲嘲弄，“藍小二，你難道沒看咱在鐵劵后面寫明的原因嗎？”

“看了！”

藍玉語氣中稍顯不滿，“微臣覺得……，陛下您列舉的緣由并不能讓微臣心服口服！”

“那你說來聽聽。”

朱元璋頓顯不悅，“也讓眾位愛卿知曉，咱為何封你為‘涼國公’？”

群臣都抬起頭，望向了藍玉，目光中透露出不解與好奇。

他們也想知道，‘梁國公’的梁，究竟是哪個梁？

更想知道，陛下在藍將軍的鐵劵中到底寫了什么，讓藍將軍甘愿冒著殺頭風險，也要頂撞陛下？

“回陛下！”

藍玉的目光直視朱元璋，“微臣已看過鐵劵后面陛下所列舉微臣的過錯。”

“不過微臣以為，微臣是有點跋扈了些，可武將們一貫都是如此，微臣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然則陛下也知曉，微臣是一心忠于大明、忠于陛下、忠于太子殿下的呀。”

見藍玉避重就輕，朱元璋面色陰沉的盯著藍玉，“好！”

“那咱就問你，你縱容你的義子們在東昌侵占良田，你繼而毆打前來巡查的御史，你作何解釋？”

“回陛下！”

藍玉知道老朱必會提及這件事來質問自己，也想好了應對之策。

故只好低頭認錯，“東昌之事是微臣的過錯。”

“微臣不該縱容義子們在東昌霸占良田，更不該毆打那個巡查的御史。”

“微臣要以身作則，以后必嚴加管束他們，要以報效大明為重，以軍功來報答陛下對他們的寬容。”

“那咱再問問你。”

朱元璋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因為這件事發生后，他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嚴加申斥過藍玉。

“你在班師回朝途中，都干了些什么？！”

“微臣不知，請陛下明說。”

至于老朱想問的是什么，藍玉早已心知肚明。

一不就是咱強暴了北元王妃，而令北元王妃自盡嗎？

而另一件事不就是咱命人炮轟喜峰口嗎？

對這兩件事，藍玉深不以為然。

看著藍玉臉上浮現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朱元璋不由得愈加惱怒。

他自幼便出生于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在他十四五歲時，恰逢旱災，次年又發生了蝗災與瘟疫。

不到半個月，他的父親、母親，以及大哥都相繼離世。

二哥和他掩埋了他們的尸體后，二哥就出去要飯，直到現在也沒有他二哥的消息。

在這樣的背景下，他當過和尚，也要過飯，最后在他兒時玩伴湯和的指引下，加入了郭子興的紅巾軍。

自此，朱元璋開始了他興兵抗元的高光時刻，也創立了巍巍大明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