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們看藍玉的眼神則復雜得多。

他們看向藍玉的眼神中或有少許敬佩，更多的卻是不忿。

“想咱們在后方兢兢業業的籌備糧草、輜重，殫精竭慮的管理著大明億萬子民的生計。”

“咱們為了啥？”

“不也是為了大明能長治久安嗎？”

“若沒有咱們文官在后方支撐著他們，他們在前方又如何能安穩作戰？”

朱元璋將文武百官的表情盡收眼底，心底不禁暗道；“好！”

“這就是老子想要看到的結果。”

“若你們都抱成團、結黨營私，老子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如何能長治久安？”

他向侍立一旁的大內太監總管李公公微微招了招手。

李公公立即會意，雙手托著描金托盤，立馬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

接過托盤上的一卷鐵劵，朱元璋并沒有打開它，而是看向藍玉。

藍玉大喜，“這不是和姐夫家里供著的一般無二的免死鐵劵嗎？”

“想不到咱藍玉今日也有幸能得到它？”

“藍小二。”

正當他心潮澎湃時，朱元璋緩緩開口。

藍玉急忙出列，躬身抱拳道；“微臣在！”

朱元璋輕輕顛著手上的鐵劵，目光掃視了一眼群臣，接著看向藍玉，語氣嚴肅又鄭重。

“咱今日封你為大明的涼國公，居于宋國公馮勝、穎國公傅有德之下。”

“以茲你在為大明過去所立下的汗馬功勞，更是為你這次在捕魚兒海之戰中將北元剿滅，讓咱大明邊塞的子民免受蒙元韃靼擄掠之功績。”

“咱望你好生珍惜涼國公之封號，戒驕戒躁，以期你成為咱大明不可撼動之柱石！”

說著，朱元璋將這卷鐵劵交到李公公手里。

藍玉單膝跪接了李公公端過來的這卷沉甸甸的鐵劵，口中高喊，“微臣謝陛下隆恩！”

“臣愿鞠躬盡瘁、肝腦涂地報效陛下！”

“報效太子殿下！”

“臣……。”

聞聽藍玉一番表忠心的話，朱元璋不由得笑了。

“停……停……停。”

“你藍玉是什么樣子，咱還不清楚？”

他笑著看向藍玉，“你還鞠躬盡瘁？你還肝腦涂地？”

“咱看吶，你好像知道咱要在今日早朝上表彰你一般，連這番文縐縐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說！你是不是昨日回家后向你家夫人討教的？”

眾臣一聽，齊皆笑出了聲，而笑聲比當初老朱表彰他們這幫凱旋而歸的將士們更甚。

被朱元璋這么一說，藍玉倒覺得沒什么。

因為從十來歲就跟隨姐夫，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幫老朱打下了大明萬里江山，這點老朱心里是有數的。

可被群臣們這么一笑，藍玉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他頓時臊紅了臉，恨不得提刀將這些笑話他們的文臣們都給宰了。

他知道自己武力方面在當世鮮有對手，可文學嗎，只能呵呵了。

所以在昨晚吃完飯后，他就向自己的三位夫人提及，說明日老朱可能要對自己加官進爵。

問她們可有什么好的說辭，也好讓自己在老朱面前長長臉，以表示自己對老朱的封賞以示感激涕零之狀。

更重要的是讓那幫腐儒們見識見識，咱藍玉不僅有勇，而且有謀。

可哪知今日自己剛按照夫人的原話，照本宣科的向老朱以示感恩，就被老朱毫不留情的揭了個底掉。

“老朱啊老朱。”

藍玉在心底暗自嘀咕，“你這是怎么回事，為何你要封咱為梁國公時，而又要當著文武大臣的面給咱難堪？”

“你這不是給咱一個甜棗吃吃這么簡單，而是非要逼得咱吃下一枚苦藥啊。”

想到這里，他似乎覺得老朱話里有話，不由低頭思索著老朱之前所說的話的意圖，想從中品出什么端倪。

“難道這卷鐵劵中……？”

朱元璋看出了藍玉的尷尬，也看出了藍玉的若有所思。

于是意味深長的對藍玉笑了笑，擺擺手道；“藍小二，你退下吧。”

藍玉依言退回到了班列，沒有顧及眾多同僚們投向他的目光，也沒有顧及老朱如何表彰其他將士的，而是看著手中的鐵劵，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心情復雜的他才慢慢展開手中的鐵劵，從頭開始，一字一句的仔細品味著這卷鐵劵字里行間所帶來的意思。

在鐵劵的開頭就像自己在姐夫家看到的鐵劵一樣，都是表彰他為大明江山所立下的功績云云。

可隨著他慢慢看下去，他猛地一怔，隨后就是目瞪口呆。

“涼國公？”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不是梁國公嗎？”

忙撩起寬大的衣袖擦了擦雙眼，仔細且認真的又看了這三個字許久。

過了很久，他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也確認自己沒有眼花，這上面的三個字的的確確是‘涼國公’無疑。

“操！”

藍玉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老朱，臉也被這三個字氣成豬肝色。

雖藍玉平時在將士中常常‘日爹罵娘’，可他對老朱從不敢爆此粗口，哪怕心里暗罵也不行。

可這次確實是被老朱氣到了，想不罵都不行。

他剛想質問老朱為何要將他封為‘涼國公’，而不是‘梁國公’時，手指不經意間摸到鐵劵背后還有幾行小字。

這讓他打消了立刻質問老朱的意圖，而是將鐵劵翻轉過來，想看看這幾行字里到底寫了什么。

逐字看完，他的臉愈發陰沉。

因為上面所記載的全都是他歷年來所犯下的過錯，而且還特別強調他為什么只配有‘涼國公’這個封號。

在朱元璋看來，他如若沒有這次戰功，恐永昌候之位都難得保全。

“媽的！”

他恨得咬牙切齒，又不禁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

隨即，他不管不顧的走出班列，不顧眾多同僚們向他投射而來的異樣目光。

“啟稟陛下！”

他聲音低沉且有些沙啞，“微臣有一事不明，望陛下解答！”

朱元璋端坐在龍椅上，正在封賞其他有功的將士。

忽被藍玉打斷，朱元璋臉上立現不悅之色。

“藍小二！”

“你有什么話等咱封完其他將士再說！”

“不！”

藍玉執拗的大聲回道；“微臣一定要先問個清楚！”

“大膽！”

朱元璋還沒說話，就聽見文官班列中走出一人，而這人正是右都御史凌頭鐵——凌漢。

“永昌候，你咆哮朝堂，冒犯君上，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