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村,遠遠地就有一群孩子圍了過來。他們瞧見獵戶肩上扛著的那頭碩大老虎,起初嚇得往后一縮,可孩童的好奇心很快占了上風。
他們眨巴眨巴兩個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湊近,用小手不停的戳了戳老虎,摸到那粗糙的毛皮一動不動后,才放下心來,興奮地嚷嚷:“真死了!”“好大一只虎!”
又圍著蕭然和楚羽裳轉個不停,七嘴八舌地問:“你們從哪兒來的呀?”“這姐姐咋不自己走路,讓哥哥背著呀?”“這老虎是你們殺的嗎?”
孩子們的聲音清脆嘈雜,像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弄得兩人一陣苦笑。
不一會就進了長平村,那頭龐大的老虎更是引來一片轟動。村民們放下手里的活計——有的正挑水,有的在劈柴,有的剛從田里回來——紛紛圍了過來,指指點點,嘖嘖稱奇。
幾個壯漢拍著獵戶的肩膀,粗聲大氣地夸道:“周成,還是你這個老獵戶厲害,這么大一頭猛虎都能收拾下,了不得!”
有人則打量著蕭然和楚羽裳,夸獎道:“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年輕人,對媳婦可真好,走個路都背著人家,瞧這體貼勁兒!”
一個婦人聽了,狠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低聲嘀咕:“你看看人家,咋對我就沒有這樣的貼心?整天回家就知道蹲哪里抽破旱煙!”引來周圍人哄笑一片,連村里幾只土狗也跟著汪汪叫了兩聲。
楚羽裳被這陣仗鬧得滿臉通紅。她平日里哪受過這般指指點點?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和蕭然絕非夫妻,可面對這么多張嘴,聲音嘈雜得像趕集。
實在招架不住,羞憤交加之余,只得把頭埋進蕭然背里,掩耳盜鈴似的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耳根子這時也燙得像燒起來似的。
蕭然倒是不以為意,甚至還故意挺了挺胸,背著她走得更穩當了些,嘴角掛著一絲壞笑,低聲嘀咕:
“小辣椒,你臉皮也太薄了吧?你瞧瞧大家都說我這個夫君好,你還不愿意當我壓寨夫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楚羽裳聽了這話,氣得在他背上狠狠掐了一把,卻不敢抬頭。
“爹爹,你回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打破了這熱鬧的場面。蕭然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少女從小院里探出頭來。
她生得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眨呀眨,滿是靈動,臉上還帶著幾分青春氣息。一見爹爹肩上的老虎,驚訝地捂住嘴,眼里閃過一絲驚奇。
隨即又打量起蕭然和楚羽裳,
雖說兩人衣衫破爛,滿身泥污狼狽,可那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卻藏不住,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物。
獵戶忙招呼道:“婉兒,快把這兩位貴客迎進屋歇歇,別傻站著!”
原來,這獵戶名叫周成,是方圓幾十里有名的獵戶好手。他常年出入太祁山,一去就是好幾日,憑著一手好箭法和過人的膽識,家里日子過得比一般村民寬裕不少。
山里野味多,他隔三差五就能帶回些兔子野雞,偶爾還獵到大貨,像這頭猛虎更是稀罕,賣了虎皮足夠全家吃上好一陣了。
這次進山狩獵正巧撞上蕭然二人遇險,他出手相救,順便殺了這頭猛虎,可謂一舉兩得。
周成還未進屋,就扯著嗓子喊道:“婆娘,快燒火做菜!把家里的好酒好菜都端上來!給兩位貴客填填肚子。”
他聲音洪亮,帶著一股山野漢子的豪邁,又轉頭對少女說:“婉兒,帶這位小姐去洗漱一番,把你過年的衣服拿出來給她穿,千萬別怠慢了。”
說罷,他扛著老虎進了院子,招呼幾個壯漢幫忙處理那頭猛獸,麻利地捆好四肢,準備剝皮取肉。
周成的妻子王氏是個爽利的婦人,聞言從灶房里探出頭,笑呵呵地應道:“知道了,這就去燒!你這老家伙,帶回這么大一頭虎,可得好好慶祝!”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忙活起來。
婉兒則熱情地扶著楚羽裳往屋里走,一邊走一邊說:“姐姐,累壞了吧,快跟我來,洗個澡換身衣裳,再好好休息一番!”她又回頭沖蕭然喊:“大哥哥,那邊有水井,你自個兒洗吧!”
楚羽裳被婉兒的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她接過婉兒遞來的粗布衣裳,見是過年才舍得穿的新衣,針腳雖粗,卻洗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心中暗想:
“我大楚子民果然民風淳樸,熱情好客,面對陌生人也能做到此等地步,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賞賜這家人。”
可一想到蕭然,又皺了皺眉:“哼,除了某些人。”
周婉見洗漱一番后的楚羽裳,雖穿著麻布衣府,頭發也是簡單挽起,卻難掩那股出塵的氣質,托著腮夸道:“姐姐,你可真漂亮啊,跟畫里的人似的!這衣服我過年才穿一次,你穿上比我好看多了!”
蕭然早已在井邊洗漱完畢,換了身周成備下的粗布短衫,一見楚羽裳從屋里出來,昔日那個高高在上、總穿絲綢羅裙的高貴小姐,如今打扮得像個村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喲,小辣椒,這模樣可真接地氣,跟我寨子里的丫頭有得一拼了!”
楚羽裳被他這么一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瞪了他一眼,低聲咬牙道:“你再笑,信不信我撕了你這張嘴?”可礙于旁人在場,她不好發作,只得咬牙忍下,心里卻暗罵這家伙嘴欠。
這時,王氏端著幾碗熱騰騰的粥和一盤風干肉條炒著野菜走了出來,招呼道:“來來,兩位貴客餓壞了吧,快吃,我們鄉野山村沒啥好東西招待的,還請多擔待!”兩人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見了飯菜也不客氣,坐下就狼吞虎咽。
粥是用山泉水熬的,米粒軟糯,帶著淡淡的清香;風干肉雖咸,卻嚼勁十足,配上野菜的清甜,吃得人滿口生津。
蕭然一邊吃一邊含糊道:“這肉真香,比寨子里的廚子做的強多了!”楚羽裳雖沒說話,卻也默默多夾了幾筷子,顯然餓得不輕。
周成處理完老虎,手里提著一壇子酒,滿臉豪氣:“今兒多虧了你們倆,我才獵了這大蟲,來,我們慶祝一番喝兩杯!”他拍開泥封,酒香四溢,屋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幾人圍著桌子坐下,他豪爽地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問道:“對了,兩位是哪兒來的?瞧你們這氣度,不像是山里人。”
蕭然放下碗,笑著起身道:“周大哥,我叫蕭然,是上同縣的商人。這位是我娘子,我們去州府做生意,路上失足摔下懸崖,幸得大哥相救,不然怕是命都沒了!”他拱手作揖,語氣誠懇,編了個商人身份。
他心里清楚,自己那土匪的真實身份可不能說出口——土匪的名聲向來不好,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雖說他這“土匪”靠碰瓷騙錢混日子,沒干過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可說出去人家怕不信呢,搞不好還會拉著自己見官。
楚羽裳聞言,剛想反駁“我才不是你娘子”,可蕭然一個眼神瞪著,制止了接下來的話。
她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在這偏遠小山村,自己這個單身女子要是被歹人盯上,免不了一番麻煩,有個“夫君”在旁,至少能讓某些人有所顧慮。
楚羽裳抿了抿唇,硬生生把反駁咽了回去,心里卻暗罵:“這死土匪,占我便宜還占得這么理直氣壯!”她沒再吭聲,只是低頭喝粥,掩飾臉上的不自然。
周成聽了,哈哈一笑:“原來是蕭兄弟和弟妹,難怪氣質不凡!你們商人,那可是見過世面的,難為你倆命大,掉懸崖還能活下來!”他拍了拍胸脯,“你們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吃好喝好,好好養傷,再做打算!”
婉兒也湊過來,滿臉好奇地問:“蕭大哥,州府是不是可熱鬧了?有好多大房子嗎?還有很多好吃的”她眼里滿是憧憬,顯然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向往。
蕭然笑著點頭,隨口胡謅了幾句州府的繁華景象,把婉兒唬得一愣一愣的。王氏則在一旁樂呵呵地看著,不時往桌上添菜。酒過三巡,屋子里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