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腳出門,后腳就有周府的倉頭送來。”
陸康從衣袖中將魚書遞給劉邈,同時也好心勸著劉邈:“我知道仲山如今并非是為了貪圖那孫堅遺孀的美色,但是終究還是要注重名聲,免得因小失大。”
劉邈接過魚書,確認了上面的文字后,心情都忍不住高昂起來!
不過對陸康的話,劉邈還是不置可否。
“陸忠義且放心!我劉邈可是最注重名聲的人了!不過這名聲也要歸哪里的名聲,士族中的名聲,和百姓中的名聲,那可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劉邈將魚書小心翼翼的收好,神情好像收到一枚護身符般的虔誠。
“你……唉!算了!”
陸康想不明白劉邈,索性就不去想。
“不過仲山還是盡快將那些女伎處置掉!難不成真的要養在府中,讓她們給你唱曲尋歡不成?”
雖然舒縣被陸康治理的不錯,可這郡守府的規模始終不大。
真要長期讓那些女伎住下,那陸府其他人難道還要搬出去不成?
恰好此時,陸議正抱著幾卷竹簡路過,顯的異常弱小可憐……
只有六歲大的陸績倒是在旁邊蹦蹦跳跳。他不知道陸議院子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又能和陸議這個歲數比他還要大的侄兒一塊讀書寫字了!
“從祖、父親。”
陸議見到長輩,上前主動行禮招呼。雖抱著竹簡,但禮數卻不差分毫。
“幾間房屋都打掃出來了,一些物件都堆放在院子里,父親晚上要小心不要碰到……不過家里的被褥終究少了些,只能是在地上鋪了草席,讓那些女子睡在上面。本來我是想著將自己被褥也留在那里,但一想到男女有別,終究還是帶了出來,還要懇請父親責罰。”
而陸康看到,更是心疼,干脆斜眼瞅著劉邈:“為了些女子,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要趕出家去?”
劉邈還沒來得及說話,陸議倒是主動說道——
“從祖,你誤會父親了。”
“那些女子都出身窮苦,如今父親愿意收留她們,難道不正是成就了仁義的美名嗎?”
“我剛才聽說父親在渡口設宴,宴請四方,這般與民同樂的口碑很快就會流傳開來。到時候淮南的百姓必然都會前來依附父親,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而且公紀如今正在《易》上遇到了難懂的學問,我與他前去一同讀一陣書,其實也不是什么壞事。”
旁邊的陸績聽后,臉上明顯喜悅,隨即拽著陸康:“父親!父親!就讓伯言去我那里嘛!去嘛!”
……
陸康沒想到自己兒子、從孫都背刺了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好,就依你們。”
不過陸康還是再度瞪著劉邈:“伯言這樣的好孩子,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你以后可不能負他!”
“明白!”
劉邈上前扶住陸議的肩膀,半蹲下來嘿嘿一笑:“這次確實是事態緊急,沒法先與你商議一番。”
“要不這樣,方才的女子中你有沒有看著順眼的,要不留在身邊做個丫鬟?”
“劉仲山!!!”
眼見劉邈要帶壞自己的寶貝從孫,陸康怒喝一聲,趕緊拉著陸議和陸績匆匆而去,避免他們近墨者黑……
“哈哈哈哈。”
劉邈看祖孫三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思卻已經都飄到別處。
……
等待的時間轉瞬即逝。
到了約定的日子,劉邈也是如期赴約,不肯早一刻,也不敢晚一刻。
這一次候在周府門口的只有周瑜一人,沒有孫策的身影。
看到劉邈從馬車上下來,周瑜剛想上前迎接,但隨即就被劉邈夸張的服飾給閃瞎了眼睛。
頭戴以細篾髹黑漆為骨,前低后高呈斜山狀。雙道橫梁綴青絲纓帶,梁間嵌銀絲回紋,象征“思辨無涯“之意的青玉底雙梁進賢冠,兩側垂皂紗護耳,盡是郡守威嚴!
身著玄色右衽曲裾深衣,衣緣鑲三寸青錦緄邊。領緣以雙股捻金線繡云氣紋,腰間束素紗白絹中單,外系青綬革帶,懸青玉組佩,玉璜帶有四枚,彰顯劉氏尊貴!
和上一次一身素衣相比,此刻的劉邈簡直是判若兩人!
“劉使君今日真是,真是……”
周瑜都不知道說劉邈什么好,名滿淮南的周郎此刻竟也是不知如何作態。
“公瑾!許久不見,當真如隔三秋!”
劉邈見到周瑜倒是熱切,好像見到自家子侄一樣,隨便噓寒問暖,讓周瑜都有些害怕……
“劉使君,先里面請。”
周府當中,之前的布置已經都被去除,劉邈見狀問道:“這是孫家要走了嗎?”
“不錯,伯符正在打點上下,等到今日夜半就要前往富春安葬烏程侯。”
今晚就走?
劉邈臉上如常,心中卻已是知道,這是自己唯一,同時也是最后的機會。
“劉使君,請。”
和上次在光明正大的客房不同,這一次周瑜竟然是領劉邈到了一間位于后院的偏僻的耳房。
這耳房看著破敗,隱隱還有股霉味和尿騷味,顯然也是廢棄已久的地方。
放在平時,以劉邈的身份,周瑜卻用這樣的地方來待客,那明顯就是在侮辱劉邈,從此兩人互為仇敵也毫不為過。
但今日之事不同往日,劉邈自然也不可能因為這樣的事情生氣,欣然就走入這間耳房。
一進屋中,劉邈鼻中就聞到一股味道,甜糯中竟摻著三分草木清氣,宛若一園兔絲花氣香。
屋內陳列也算簡樸,三尺寬柏木矮榻,鋪著青灰色蒲草席,疊著半舊麻布衾枕。墻角立著素陶圓罐,三兩支野菊斜插其中,與壁上懸著的半幅素絹幔帳相映。整個屋宇無金銀之飾,唯木質紋理與陶器釉光在光影流轉間自成韻律。
不過真正令劉邈在意的,還是耳房中間的一扇素漆曲斜屏風,竟將這丈余見方的居所隔出了個內外!
燈火搖曳,已經有人影印在屏風之上!
看那婀娜身段,毫無疑問在這后面坐著的,必然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