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刺眼的陽光讓林墨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莽村——房屋嶄新，村民來來往往，空氣中飄著炊煙和飯菜的香氣。

幻覺？不，太真實了。他能聞到泥土的味道，感受到風吹過皮膚的觸感。

“紅姑，不要反抗了，這就是你們巫女的命！“

一個粗壯的漢子猛地抓住他，林墨踉蹌幾步，發現自己無法控制這具身體——他正通過某個人的眼睛觀察一切，感受一切。

“紅姑，你莫要怨我們。“漢子聲音粗糲，“三年大旱，再不下雨，全村人都得餓死。“

林墨（或者說這具身體的主人）低下頭，身上穿著一件大紅嫁衣。

——他正在柳紅姑的記憶里，以她的視角經歷這一切。

“我沒怨。這就是我們巫女的命，但希望你們也要信守承諾，這次求雨過后就要放我離開莽村。“柳紅姑的聲音從“林墨“口中發出，輕得像一縷煙

“沒有問題紅姑，這是最后一次給我們莽村求雨了，以后你們'落花洞女'一脈的巫女，和我們莽村從此兩清。”一個身穿道袍的老者說到。

村中央的祭壇已經搭好，上面擺著香案和三生祭品。

臺下擠滿了村民，有老有少，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期待和……貪婪。

“吉時到——“

穿著道袍的老者高聲宣布。

“今有柳氏巫女，嫁求山神，求降甘霖！“

這時柳紅姑已經站到了祭壇，道袍老者往她手里塞了一面銅鏡。

“摔鏡為媒，天地為證！“

柳紅姑舉起銅鏡，陽光在鏡面上反射，刺得人睜不開眼。她開始吟唱古老的咒語，聲音清亮如泉。奇怪的是，隨著吟唱，晴朗的天空真的開始聚集烏云。

村民們騷動起來，有人跪下磕頭，有人喜極而泣。但林墨注意到，那個道袍老者悄悄對幾個壯漢使了個眼色。

咒語進行到最關鍵處，柳紅姑高高舉起銅鏡，狠狠的摔到祭壇之上——

“啪！“

卻沒有摔碎，只是滾落到祭壇邊緣。與此同時，道袍老者一把扯斷了她腰間的紅繩。

“啊——！“

柳紅姑發出一聲慘叫，七竅流血。烏云瞬間散去，陽光重新變得毒辣。

“這是是怎么回事，這個不是我的'哭嫁鏡'，這個是假的！”

“妖女！“老者厲聲喝道，“果然你已經惡了山神！諸位鄉親，若不除她，必遭天譴！“

人群沸騰了，爛菜葉和石塊雨點般砸來。

柳紅姑被拖下祭壇，一路拖向村后的墳坑。林墨通過她的眼睛看到，坑底已經放好了一口暗紅色的棺材，棺蓋半開，里面是一具穿著同樣嫁衣的白骨。

“不……不要……“柳紅姑掙扎著，指甲在地上抓出深深的血痕，“你們答應過……“

沒人聽她說話。她被扔進棺材，和那具白骨擠在一起。銅鏡被道袍老者撿起來，扔在她身上，鏡面映出她扭曲的臉。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柳紅姑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子子孫孫……永世不得超生……“

第一鏟土砸在棺材上。

黑暗。

窒息。

絕望。

林墨體驗著柳紅姑最后的感受——泥土不斷落下，棺材里的空氣越來越少。那具白骨的手臂不知何時環住了她，冰冷的指骨掐進她的皮肉。

最恐怖的是，銅鏡就貼在她胸口，鏡中的自己正在發生變化——嘴角越咧越大，眼睛變成血紅色，皮膚開始腐爛……

“砰！“

棺材板突然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林墨以為有人來救她，卻聽到上面傳來道袍老者的聲音：

“釘棺！“

七根桃木釘依次釘入棺材，每一根都像釘在林墨心臟上。

最后一根釘下時，柳紅姑的意識開始模糊，但鏡中的“她“卻越來越清晰，鏡中映出她扭曲的臉。

畫面突然破碎，林墨猛地回到現實，發現自己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看到了？“諸葛大力問。

林墨點點頭，聲音沙啞：“他們把她和前任巫女的尸骨埋在一起......“

“養蠱。“諸葛大力冷笑，“莽村世代用巫女求雨，巫女死后還要成為鎮物......難怪怨氣這么重。“

祠堂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大門前。

“咚、咚、咚。“

三下緩慢的敲門聲。

林墨和諸葛大力對視一眼，誰都沒動。

門縫下緩緩滲入一灘黑血，血泊中浮現出一行字：

“今夜子時，好戲開場“

血跡在祠堂地板上緩緩蠕動，像一條瀕死的蛇，最終蒸發成刺鼻的腥氣。

林墨盯著門縫，【百斬刑刀】已經握在手中，刀身上的血煞不安地翻涌。

門外沒有腳步聲離去，也沒有呼吸聲——只有一片死寂，仿佛剛才的敲門聲只是幻覺。

但地上殘留的字跡證明，那不是幻覺。

“她在和我們玩心理戰。“諸葛大力靠在墻邊，用撕下的道袍布條包扎臉上的傷口，“血月之前，她殺不了我們。“

“你確定？“林墨指了指肩頭——青黑色的手印已經擴散到整個右肩，皮膚下的紫黑血管像樹根一樣向心臟方向蔓延。

諸葛大力沉默片刻，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瓷瓶：“龍虎山的'鎮煞丹'，能暫時壓制陰煞。“

林墨接過藥丸吞下，一股灼熱感立刻從喉嚨燒到胃里，肩頭的刺痛稍微減輕了些。

“你不來點嘗嘗？”

“我現在已經用不上了。”諸葛大力沉默道。

“現在，“林墨盯著諸葛大力血肉模糊的右臉，“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諸葛大力長嘆一口氣，從懷里摸出酒壺灌了一口，才緩緩開口：“百年前，莽村大旱三年，河水干涸，莊稼絕收。“

“村民請來巫女柳紅姑求雨。她不是普通巫女，而是湘西'落花洞女'一脈的傳人——這一脈的巫女終身不嫁，以處子之身通靈，能請來山神降雨。“

“但那次求雨失敗了。“

林墨回想起銅鏡碎片中的記憶——柳紅姑被綁在祭壇上，村民憤怒的唾罵。

“不是失敗。“諸葛大力搖頭，“是村民自己造孽。“

“我師父二十年前來過莽村，他在古籍里查到，當年柳紅姑其實求來了雨，但村民貪心，為了永遠留住'山神'，在她作法時......“

諸葛大力做了個下劈的手勢：“他們砍斷了祭壇上的紅繩。“

“那根繩不是裝飾，是'落花洞女'的命繩。斷繩如斷頭，法術反噬，柳紅姑當場吐血。村民卻誣陷她通邪術，把她和前任巫女的尸骨一起活埋了。“

“那這不是自掘墳墓嗎，難道他們以后就不用巫女了？”林墨有些奇怪。

“不是村民們目光短淺，而是柳紅姑是'落花洞女'一脈送給莽村最后的一位巫女了。他們和'落花洞女'一脈的巫女因果已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