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師！請等一下！”

一道清朗而堅定的聲音在吳建國和張濤身后響起。

是顧學文。

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教室中央，目光平靜地看著吳建國的背影。

在所有人，包括市里三位組長、校長，班主任、同學以及楊雪的驚訝、疑惑、不解的目光中。

顧學文微微躬身，對著吳建國的方向，清晰地說道：“謝謝各位市里老師的厚愛。我已經決定好了，我的第一志愿，是溪縣第一中學。”

什么？！

眾人大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有更好的市重點高中搶著要，還開出那么優厚的條件，竟然……選擇了縣一中？！

這是傻了嗎？！

放棄了免學費還倒貼錢的機會？！放棄了市里更好的資源和平臺？！

楊雪瞪大了眼睛，她完全無法理解顧學文的選擇，簡直是匪夷所思！難道不知道市重點和縣重點之間的巨大差距嗎？

吳建國愣怔，轉過身，看著顧學文，認真說道：“顧同學，你可想清楚了！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市一中、實驗中學、鐵一中，他們的教學條件、師資力量，確實要比我們縣一中強不少。這些對你未來的發展很重要，你可要慎重選擇！”

顧學文笑了，笑容平靜而溫暖。他迎著吳建國的目光，緩緩說道：“吳老師，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我也知道那三所學校都很好。但是，古人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他的目光掃過那三位市里的組長，語氣依舊平淡：“三位老師今天不辭辛苦來到這里，爭相邀請我，說實話，我很感激。但我心里也清楚，你們之所以如此看重我，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們相信吳老師這位‘伯樂’的眼光。”

說完，不理會三個組長，再次看向吳建國，眼神里充滿了真誠和尊敬：“吳老師，是您第一個看中了我，您也從沒懷疑一個鄉下孩子為何考了滿分，為何超縣里的尖子生，您甚至愿意自掏腰包來支持我。這份知遇之恩，我顧學文沒齒難忘。古人常說，士為知己者死。我顧學文雖然不敢說能為吳老師您做什么，但我至少能做到不讓您失望。我去縣一中，跟著您學學習，我相信一樣能學出名堂來！”

這番話，擲地有聲，情真意切！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市里的三位組長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了復雜的神色，有惋惜，有敬佩，更多的卻是無話可說。

王援朝和李老師更是激動得眼眶發紅。

吳建國，這位一輩子與數學打交道、性格耿直的老教師，此刻只覺得一股熱流涌上心頭，眼眶瞬間濕潤了。他看著眼前的少年，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都有些哽咽：“好……好孩子！好樣的！”

顧學文對著吳建國和張濤，再次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他直起身，背起那個洗得發白的軍挎，轉身，朝著教室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他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留下了一句清晰的話：“對了，吳老師，我不需要特招。我會憑自己的分數，光明正大地考進縣一中。”

說完，他邁步離開了教室，留下一屋子還沒完全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人們。

所有人，都懵了。

先是拒絕了市重點的誘惑，選擇了縣一中，這已經夠讓人吃驚了。現在，連縣一中的特招都拒絕了？還要自己考進去？

短暫的沉寂后，人群中爆發出更強烈的議論聲。

但這一次，議論聲中，卻少了之前的羨慕嫉妒，多了幾分由衷的敬佩！

“學文這孩子仁義啊！”

“是啊！他這么做，是為了吳老師！”

“沒錯！要是他真答應了特招，別人肯定會說吳老師徇私，或者說他顧學文走了后門！他自己考進去，就誰也說不出閑話了！”

“這孩子，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有情有義，有骨氣！厲害！太厲害了！”

顧學文這番表現，就連市里來的三位組長也深深佩服。

此刻看向他離去的方向，眼神里也充滿了復雜，他們或許沒能搶到這個天才，但卻見證了一個少年身上，遠比成績更可貴的品質。

王援朝捋著胡子，連連點頭，看向吳建國的眼神充滿了欣慰：“吳老師，你沒看錯人！這小子，將來必成大器！”

吳建國眼中也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他知道，自己那個塵封多年的夢想，或許真的要在這個看似普通的鄉鎮少年身上，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了！他對顧學文的未來，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

顧學文推開家門，濃郁的飯菜香味撲面而來。

“哥，你回來啦！”

三個小腦袋立刻從屋里探了出來，看到顧學文，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上學累壞了吧？快洗手吃飯！”顧小妹已經像個小大人一樣，麻利地端上了最后一道菜——噴香的西紅柿炒雞蛋。

桌子上，還有一盤翠綠的炒青菜。雖然簡單，可也熱氣騰騰，充滿了家的味道。

“哥，我聽鄰居大娘說縣里一中要特招你？真的假的”二丫一邊幫著擺筷子，一邊好奇地問。

“沒有的事，吃你的飯！”顧學文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說這兩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既然他已經打定主意，那就按著既定目標沖，先憑自己的實力考上縣一中再說。

一家人圍坐在小小的方桌旁，就著昏黃的燈光，吃起了晚飯。

“哥，這個雞蛋好吃！”三妮夾了一大塊炒雞蛋塞進嘴里，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哥，你也吃。”顧小妹細心地給哥哥碗里夾了塊雞蛋。

聽著妹妹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看著她們埋頭吃飯的香甜模樣，顧學文的心中一片寧靜和溫暖。

學校里的喧囂、競爭、懷疑，仿佛都隔著一層遙遠的薄紗。

這，才是他奮斗的意義所在。

中考也好，未來競賽之路也罷，所有的奮斗，如果不能讓眼前的這三個小丫頭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那便毫無價值。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顆青菜，慢慢咀嚼，窗外夜色漸濃，屋內燈火溫馨。

這一刻的寧靜與幸福，才是他兩世為人，最為珍視的東西，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