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赴宴
- 鎮收妖魔,蕩盡邪祟!
- 巧克力rata
- 4044字
- 2025-05-06 11:00:00
天微亮,城中霧氣還未完全散去。
執法堂后院,火還沒燒起來,陸羽卻已經起身,坐在門前穿衣。
穿越以來,他見過不少人擺局,也擺過不少局。
但郡城這場,和以前的不一樣。
兔在臺上,馬藏地下;一邊套心,一邊試命;看似各自開局,實則線已連成一環。
現在他們等的,就是他踏進去。
門口傳來腳步聲。
顧忘披著一件半合不攏的外袍,頂著雞窩頭小跑過來,一手抱著早飯,一手舉著一封回函,神色不太清醒。
“沈大人說,供奉堂批了,請你小心行事。”
“給你批了兩道外線符權,還有一句話:鎮軍之地歸陣域,執法堂不便插手。”
陸羽點頭接過,沒拆信,隨手又還了回去。
“你帶著它,去北城符臺。”
“替我設三環線,分別鎖‘死氣、魂波、異動’——地點別選軍營正門,從偏路設線,沿舊道走,別被他們覺察。”
顧忘一愣:“你打算進了營地之后還監測他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陸羽神情淡漠:“如果他們真沒心思動手,那營里今日就該如舊。”
“可只要有一根魂線多燒半息,就說明他們動了局。”
顧忘低頭記下,卻還是忍不住抬頭小聲問:“你真就一個人去啊?”
陸羽轉身提起那根黑幡,語氣輕得像是在講天氣:“我又不是去聚會。”
顧忘張了張嘴,最終也沒再說什么,只轉身快步離去。
這時候,院墻那邊傳來一聲慵懶的哈欠。
沈九音白衣未束,手里把玩著剛清洗干凈的幾根術針,靠在檐下懶洋洋地看著他。
“你這么早出門,也不叫我。”
陸羽背對她,不回頭:“你不去。”
“我昨晚那副甲的殘紋你查了?”
“查了個開頭,味道不干凈。”沈九音挑眉:“尸血、妖息,還有殘念沒封……你若真想查清它在哪煉的,得把郡里的術工名冊都翻一遍。”
陸羽頓了頓:“那就翻。”
沈九音盯著他的背影:“你這人倒是干脆。真有人要在那席上動你怎么辦?”
“動得了我,就讓他們試。”
他抬手,在腰后袖口輕輕一彈——
三道靈絲如水波蕩開,一道繞入氣脈,一道藏入泥地,一道貼著他脊背寸寸展開,最終落于心口煞氣中心,與他氣機相連。
他已經設好三環。
這三環不是自保,是送出去的警告。
今日只要軍中稍有異動,那些符線就會第一時間傳回,陸羽就能一腳踹翻這整場局。
沈九音看著那道背影,忽然笑了:“你現在這模樣,倒像個真殺官了。”
陸羽提步跨出門檻,頭也不回地道:
“他們要擺鴻門宴,我去就是了。”
幡未展開,霧氣沉沉。
灰袍飄起時,他已踏入街頭,煞氣未散,一腳一線。
鎮軍大營,設于郡東三里之外,前臨野崗,后抵山壁。
此刻朝陽尚未升全,營地卻已靜得可怕。旗未動、鼓未響,只有外圍兩列重甲士卒列陣如林,一動不動地立在大門兩側。
陸羽踏入營門前的那一刻,心中浮現出一個詞:
“跟陰兵似的。”
這些人身上帶著的,不是殺氣,而是死氣——不散的、沒熄的、甚至不像是屬于活人的氣。
副將已候于門外,見他到來,態度很客氣,語氣卻沒有半點溫度。
“陸大人請隨我來,將軍尚在內務,特設前席款待。”
“他不來見我?”陸羽看了他一眼。
“將軍言:‘必有會面’,但非此刻。”
副將態度沉穩,像是早預料到陸羽會問這句。
陸羽沒有繼續追問,目光掠過他背后那片副帳。
前席就設在那里,陳列看似普通——一張長案,兩排陪座,百余將士圍成內環,列席而坐,身穿鐵甲,面無表情。
陸羽走得近了才發現,那些陪席上的兵將一個個直挺挺地坐著,沒有一個人眨眼,也沒有一個人在動筷。
桌前酒滿,盤中冷,宴還沒開始,場上卻像早已死人。
他目光掃過,一瞬間有種錯覺:
不是人在席上坐著,而是尸體在等他落座。
“這算什么陣仗?”他淡淡開口。
“兵將初參,故以列陣形陪席。”副將語氣不變,“請。”
陸羽走到主位前,卻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微微側頭,目光掃過左右一圈。
這些兵身上穿的甲都不一樣。
每一副甲胄上,顏色微有變化,紋飾不成套,甚至有些甲面還帶著斑駁的焦黑——那是血火燒過之后的痕跡。
更重要的是,他們每個人的魂印,都壓得太死了。
尋常將卒佩甲,也會在心口留一絲生氣流轉,以免術者感應受阻。但這些人,沒有。
——魂印嵌甲,靈機全封。
這已經不是什么常規軍隊,而是……精煉過的兵偶。
他沒動聲色,慢慢坐下。
身側有位老兵模樣的軍卒微微轉頭,臉上肌肉生硬到近乎僵直,開口時聲音像是銹刀刮鐵:
“你若敢起身,我就拔刀。”
陸羽看著他,笑了。
沒回嘴,也沒抬手,只是讓煞氣從袖中一寸寸鋪開,在他腳邊地面上卷起一道無形氣壓。
那老兵背脊一顫,仿佛背后的魂印被什么觸動,整張臉都抖了一下,嘴巴卻死死閉住,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周圍那些“陪席兵將”身上的甲胄也跟著輕輕響了響。
像是同一套陣紋被壓到了警戒臨界。
陸羽放下酒杯,心道:
原來不是“請我喝酒”,是“看我敢不敢喝”。
他低頭看了眼酒盞,里頭清清淡淡,沒有異色,沒有氣泡,甚至連一絲魂氣都沒有。
太干凈了。
干凈得像是事先抹過毒、又洗過咒術的人皮卷軸。
他端起酒杯,仿佛真要喝下去。
可就在酒到唇邊的一瞬,他手指一顫,整杯酒落回杯中。
“涼了。”他說。
“再換一杯吧。”
沒有人動,沒有人敢應。
副將臉色微變,但也只得揮手讓人斟酒。
陸羽嘴角勾了勾。
他不是怕酒里有毒,而是他忽然發現:
他們全在看他喝,沒人自己動筷。
這一桌人,是死的,還是活的,其實沒人敢說清。
但只要他動了,就等于入了場。
陸羽指尖輕扣桌面,煞氣若無若有地往外滲。
“動得慢的東西,不一定是人。”
“也可能,是準備動的東西。”
第二杯酒剛斟滿。
陸羽卻沒再碰那酒盞,只是隨手從桌邊拾起一根骨簽,在酒中輕輕攪了攪。
他眼角余光一直盯著席后墻上的一面魂旗。
那面魂旗顏色暗紅,面上繡著鎮軍舊制的“三線一闕”圖案,但紋路早已不完整,像是被烈火燒過,又被什么黏合術硬生縫起。旗下并無兵將,卻總感覺有風從其后吹出,帶著微不可察的嗚咽聲。
他忽然問:“這旗,是新插的?”
副將一愣,面上笑意不變:“是將軍近日新設,鎮場之用。”
“鎮場?”陸羽似笑非笑,低頭看向桌邊。
他放下骨簽,輕輕彈指——
煞氣一震,順著腳下桌基流入地下。
煞氣回蕩極快,三息之內就傳回了整張席面的反震信息。
陸羽眼神瞬間變冷。
每一張桌子下,都壓著一副煉魂基座。
不是供術者用的法臺,而是直接把魂印生生鑲嵌在地磚下,用來支撐甲胄魂氣的陣芯。
——這些兵不是活人,是魂甲支配下的“偶體”!
一瞬間,陸羽的腦子里掠過無數煉魂術的術例。
以死將殘魂錨定魂晶,以戰甲為媒介,灌注兵魂記憶,再以控制印禁錨定意識行為。
這不是軍隊,這是操控尸偶的技術!
而最讓他心頭一緊的是——
“這些魂……是新死的。”
不止一個。
他閉上眼,放開煞氣中的感知力,把魂念沉入地下。
地底的魂波中,有怒、有痛、有嘶吼——有的像是在戰場上被撕裂的意識碎片,有的則像是剛剛死前被封住嘴的最后一絲執念。
這一刻,陸羽心里升起一種極其強烈的厭惡。
不是對敵人,是對制造這些東西的“人”。
他緩緩睜眼,眼中冷意已收,只剩平靜。
他看向副將:“馬將軍真是講究。”
副將欠身,笑容依舊:“將軍愛整兵形,故設此座。”
“嗯。”
陸羽沒再問。
他端起那杯第二次斟滿的酒,微微舉起,卻沒有喝下,而是——輕輕倒在地上。
酒液滴落,正好潑灑在他腳下那道煞氣術線的末端。
地面一震。
一縷血紅從磚縫中浮出,仿佛原本壓在下面的東西,被這一盞酒“敬”了出來。
副將臉色終于變了:“陸大人此舉,未免……”
陸羽語氣極輕,像是說一句閑話:
“這盞酒,不是敬你們的。”
“是給下面那群‘戰死的人’喝的。”
席中兵將無一人動。
可一瞬間,所有的魂甲邊緣都泛出一圈極淡的紅光——是魂核微震的征兆。
那是兵偶在接收“敵意”。
換句話說——
如果陸羽此刻站起,哪怕只是掀衣,那些不死軍就會立刻啟動。
可他依然穩穩坐著,眼皮都不抬一下。
只說了四個字:
“都坐好了。”
一句話,仿佛咒。
地面煞氣驟然一沉,像是一層看不見的壓蓋將整個副席壓住。
那一瞬,副將感覺到自己體內魂息都被壓了一寸,連呼吸都遲了一拍。
陸羽終于露出一點點笑容。
不是挑釁,而是一種確認。
確認這場‘宴’確實是局。
也確認他——坐定了。
席已過半,酒斟三巡。
陸羽依舊一口未飲,刀未落地,人未起身,卻穩坐主位,動都沒動一下。
場中本該最顯威勢的馬將,始終沒有現身。
副將見狀,終于再次上前,抱拳行禮,語氣里微帶歉意:
“將軍臨時有軍務纏身,未能親臨,特命屬下三人代為陪席,還望陸大人見諒。”
他話音未落,席上已有三人起身,皆著副將之服,氣息沉穩,拱手為禮。
“末將劉珣。”
“末將姚澤。”
“末將沈鎮。”
三人眉目各異,但身形高大、步履一致,氣機互成三角之勢,明顯是長期操演過的陣式配合。
陸羽瞥了他們一眼,未言語。
他只是食指敲了敲桌面,煞氣如波蕩開,一寸寸掃過三人氣息,試探之間,眉頭微蹙。
這三人,體內魂印并非自身所有。
他們也不是活人完整狀態。
換句話說——這三位副將,很可能也是“半煉魂兵偶”,只是比周圍的低階魂甲保留更多意識與表面人性。
“將軍命我等向陸大人敬一杯。”劉珣率先舉杯,笑容不卑不亢,“愿鎮軍與執法堂,同守一域,互為手足。”
陸羽端起杯子,望著杯中酒波動,一言不發。
“末將再敬。”第二人姚澤接過話,“大人若愿駐鎮軍,來日升遷不在話下。將軍早有意……”
話未說完。
陸羽忽然放下杯子,聲音極輕,卻比之前任何一句話都要沉。
“我來,是應請。”
“不是納頭。”
三人神情微僵。
第三人沈鎮站起,語氣更為婉轉:“陸大人未嘗杯中酒,卻斥我等言,是否——”
陸羽輕彈指尖,一道“咚”聲如鐘擊,壓得沈鎮下意識一頓。
他抬眼,目光掃過三人,平靜地說:
“我坐得穩,是因為我把刀帶來了。”
“你們勸我喝酒,是因為你們手上沒刀。”
話音未落,桌前氣機再度一沉。
這一刻,整個席上,魂甲全身符紋泛動,連那些原本一動不動的死兵,都微微晃了晃。
仿佛一旦有人應聲,他們就會立刻發動殺陣。
可偏偏——沒有人動。
陸羽此刻氣機已開,但幡未展,刀未出。
可他就這么坐著,語氣冷如秋水,一語定音。
三名副將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上前。
副將臉色已微變,幾次欲言又止,終究低頭拱手:
“大人若不愿續席,末將可送——”
“不必。”
陸羽緩緩起身,袖中黑幡輕震,未顯形,只讓一縷煞氣貼地盤旋,如影隨身。
他走出席圈,步伐從容,一腳一印,卻壓得那一圈魂甲嘩然震動,似乎連整座營地都被踩出一道紋路。
他走至營門,忽然停步,回頭望了一眼那面暗紅軍旗。
風吹不動,紋絲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