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夜晚
- 鎮收妖魔,蕩盡邪祟!
- 巧克力rata
- 3112字
- 2025-05-01 11:00:00
遠處的云壓住屋檐,像下一刻就要塌下來,但風一點都沒有。整個碧落城西段像是被誰按了“靜音”,只剩余炊散火、竹葉摩墻的輕響。
陸羽將最后一張折好的地契圖塞入袖中,順手抹過那柄懸在墻邊的斷刃,刀未出鞘,煞火卻順著手指骨節流轉,輕輕拍了一下脈口,像是在點頭。
他知道,這次不會講太多。
這是個結尾。
他披上外袍,袖口收緊,指尖貼著幡旗邊緣抹過一圈,感應其火線是否穩定。
幡未動,卻像一口深井。那井底的念、血、聲、火,都安靜得出奇,但你知道,它們都沒死,只是在等號令。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后院。
阿賒在后院,一邊煮水,一邊把一本煉藥術語過長的丹經橫放在膝蓋上,皺著眉念叨:
“‘水紋合寸,候息三轉,火不透爐,心守中丹’……這說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一旁的藥爐砰一聲炸開,鍋蓋跳了一寸高。
“我真想把寫這書的人拖出來,讓他把‘適量’解釋給我聽一遍?!?
他用火鉗撈起一塊變黑的藥渣,抖一抖,看著那團焦泥愣了兩秒,然后扔回去,自己嘆了口氣。
“這都能煉成?修士真是怪物?!?
這時候,腳步聲近了。
阿賒抬頭,看見陸羽走進來,手中還拿著未封的魂符、地圖殘卷,一副“正事要動”的模樣。
“來得正好?!卑①d一把把書合上:“是今晚要出門?”
陸羽點頭。
“又要殺人?”
“嗯?!?
“誰?”
“盧無咎。”
阿賒愣了一下,眼里露出點困惑,“聽著像個做賬房的,不太像妖?!?
陸羽從袖中抽出一張簡筆繪的人影畫像,隨手攤開:“他原本是執法司的人,后頭露出真形,是個羊妖?!?
“之前我們在秘境里碰過,他跑了,這次——不讓他再跑?!?
他話說得極輕,但尾音卻落得極沉。
阿賒“哦”了一聲,把畫像拿起看了一眼,再看向陸羽:“你確定他今晚在?”
“已經鎖了氣。北市荒莊?!?
“我猜你不只是讓我看熱鬧?!?
陸羽將圖卷打開:“幫我看看這地方,哪幾處容易藏人?!?
阿賒接過圖,看了一會兒,指著其中一個廢屋與斷墻交界點:“這,能進出兩頭,看著破,其實動靜最小?!?
“還有這。”他指了指左下角一處內院井臺,“角度太好,黑得像個廢坑,站一個人剛好不被月光照著。”
“你想我守著?”
陸羽點頭:“你不進戰圈,守外圍。有事你往這幾個方向撤,我都能找到你。”
阿賒抬頭看他幾秒。
“這次為什么帶我?”
“不是因為你能幫多少?!标懹鹂粗鴪D紙,“是因為今晚這個人,我不打算留下第二份口供?!?
阿賒輕聲道:“所以你得帶個凡人,讓他把這件事記下來?”
“帶個不是修士的人?!?
陸羽回頭看他,目光落得極靜。
“讓你看到——在這個道性、靈脈、法陣、煞火統統沸騰的地方,人也能說話?!?
阿賒沒再問。
他將圖紙疊好,藏進懷里,拿起桌上的封魂符貼在腰間。
“什么時候動?”
“現在?!?
陸羽已經提刀,煞氣隨步勢輕輕震蕩,整個人被籠罩在一層極淡的煞息邊界里,像一盞未完全燃起的燈。
“得去占個好地方。”
……
夜色壓城,街燈已熄。
北市向來冷清,此時更無一人行走,整片區域仿佛被從城市里割了出去,只余斷巷舊墻、霧中沉木,一如年久失修的尸塊,在風中靜靜腐壞。
陸羽沿舊道而來,斗篷下的氣息早已沉穩至極。
阿賒走在他身旁,披著風衣,手指藏在袖里,一路沒發出半點聲響,直到接近荒莊正門百步開外,他忽然停了停。
“這味不對?!?
他的語氣低,卻明顯帶著一種“本能”的遲疑。
陸羽“嗯”了一聲,腳步未停。
“不是尸臭,也不是妖氣……像是……”
阿賒皺眉,片刻才道:
“像一堆燒過又沒燒完的舊書皮,被埋進潮土里,再有人挖出來了?!?
陸羽這才停下,看他一眼,淡淡答道:
“那就對了。”
“這地方埋的東西,本來也不該翻出來?!?
他們已經站在莊外那口碎坊殘門之前。
門是舊的,紋不清了;墻是歪的,角已經塌了三成。
可那扇門,卻比它該有的狀態“太干凈”。
陸羽一抬手,煞氣順指溢出,在空氣中鋪開成一層薄如羽翎的感知網,順著夜風向前游弋。
數息后,他掌心一頓,眉宇間一閃銀火。
——被攔了。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們不是為了擋妖,也不是為了設殺。
他們是為了“等”。
等誰動手。
等誰殺。
陸羽唇角輕輕一壓,沒有說話。
阿賒低聲問:“他們的?”
“韓家?!?
陸羽眼里無波,只是語氣略帶一點疲意,那不是無奈,而是“果然”。
“他們到了,就沒打算退?!?
“只是想看看我動哪一刀。”
“然后——搶什么?!?
他語調不疾不徐,像在說一樁街市舊事。
阿賒皺眉:“你不打算拆?”
陸羽搖頭。
“拆了,也還有第二張。”
“他們既然敢布,就不怕被我識破?!?
“那這張網,就不是拿來藏的。”
他一邊說,一邊緩步向前。
煞氣貼地而行,探入莊內,每過一段破屋,就有一處空得詭異——不是沒人,而是“明明能藏人”,卻偏偏沒任何殘氣留下。
像是布了局,卻不敢提前壓線,只能等他入陣再動。
陸羽的眼眸越沉,聲音卻更冷靜:
“他們不是要跟我搶盧無咎。”
“他們是想看我殺完,然后問我要不要‘講講’。”
“最好,我能講一套他們聽得懂的?!?
阿賒沒接話,只跟上他腳步。
二人繼續向前,踏過一口干井、穿過一片半塌祠堂。
夜色越深,風聲越小,仿佛連月亮都不敢照得太清楚。
陸羽忽然道:
“等會兒你別亂動?!?
“有幾個地方,他們可能會留人,等著收殘?!?
“我知道了?!卑①d聲音有點壓,但不慌。
陸羽回頭看他一眼,確認他表情沒變。
然后才繼續往前走。
莊正門就在眼前。
他輕輕吐了口氣。
莊門前,舊石臺上青苔斑駁,月光斜照而下,照不穿那人一身灰袍。
韓絳負手而立,像是在等人,又像只是剛好站在這里。
陸羽從霧中現身腳步時,他便已偏過頭來,語氣溫和,像說一場久別重逢:
“來的不算晚?!?
“熱鬧還沒開始。”
陸羽沒接話。
霧氣從他袖袍邊緣散開,貼著地面緩緩流入廢莊,像是他還未動手,煞氣便已經先走了一步。
韓絳不在意他沉默,自顧自踏下臺階,腳步輕緩,帶著幾分悠閑。
他手里那卷書至今未展開,似乎就是個擺設。
“你來,我不意外。”他說:“但你居然會找個新幫手,我沒想到。”
阿賒立在陸羽身側,被他的話刺了一下,抬眼看他。
“我怎么了?”
韓絳笑得溫和:
“這地方,不是什么正經地方?!?
“但也不該讓凡人進來?!?
阿賒剛想說話,被陸羽側目攔住。
陸羽收回視線,開口平靜:
“你今夜來是來找茬的?”
韓絳笑容一頓,但轉瞬恢復:
“我若能找你的茬,也不必站在這了?!?
“但若什么都不說,回去也不好交代?!?
“畢竟你這一路砍得太快,有人怕你砍到該收的‘東西’上?!?
陸羽眉眼微沉,目光中煞火輕閃,像某個念頭被點著。
阿賒皺眉:“你是說……你們不管他死活,但想看他死后留下什么?”
“差不多?!表n絳語氣坦然。
“有些‘東西’,不適合落在一人手中。你應該明白這話的分量?!?
陸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韓絳又補了一句:
“韓家這幾年確實有些‘新朋友’?!?
“他們對秘境、殘念、失格道性這些東西,研究得比你們執法司深得多?!?
“我不過是傳話?!?
他這話說得不重,但足夠讓人聽出另一重意味:
——韓家背后,確實有一套獨立的技術體系與力量來源。
而且,正在試圖染指這些“原本該歸官方清理”的禁物。
陸羽聽完,只冷冷一句:
“傳話的人,死得不慢。”
韓絳沒接話。
兩人對視片刻,氣氛如刀光未出鞘,卻已寒入骨。
他忽然收了笑,低聲道:
“陸羽,我不是來搶的?!?
“我是來提醒你——你能贏,但別贏得太干凈。”
“干凈了,有人就不放心了?!?
陸羽終于動了。
他往前一步,眼神一寸寸落在韓絳臉上,語氣比夜風還低,卻硬如鐵刀落石:
“這東西,是我今晚要殺的人身上帶的?!?
“你想‘提醒’,可以。”
“但誰要是動它——我當他也是‘人身上的東西’?!?
阿賒在旁邊聽得頭皮一緊。
韓絳也沉了臉,沒說話。
陸羽沒再看他,抬腳直接越過那人,往莊門走去。
臨走前他丟下一句:
“下次再想分杯湯,別等我把鍋掀了?!?
阿賒跟上,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低聲咕噥:
“真當自己是祭祀,還想坐著分神骨。”
韓絳立在原地,看著陸羽背影漸行漸遠,手中那卷書終于被他緩緩展開,扯出幾分破紙嘩嘩聲。
半晌,他低聲道:
“真像一把刀了。”
“鋒是鋒,鞘也是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