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3章 由明轉暗

陸羽站在門口,看著院中練掌的小姑娘和靠柱而坐的白衣女子,心中一瞬間竟升起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真不愧是沈九音。

隨手把一個“失去兄長的少女”教成煉丹帶練掌的功夫少女,甚至笑得比誰都自然。

陸羽摸了摸眉心,覺得有點疼。

他收起玩笑,眼神一斂,落回杜輕眠身上,凝神看了幾息。

掌法雖有模樣,但氣浮神虛,起手不穩,落掌靠撞,連一絲殺意都未凝成。

“你這掌下沒殺意,”陸羽淡聲開口:“全靠喊聲撐場面。”

杜輕眠正好一掌拍出,被他這一句話打得腳步都頓了頓。

她咬了咬牙,臉漲得通紅,低聲道:“我……再練練就好了。”

“再這樣練下去,”陸羽語氣未變:“妖沒死,自己先閃了腰。”

沈九音倚著廊柱,紗帽未摘,白衣在晨光中隱隱泛出冷意。她手中那枚煉廢的丹珠轉了半圈,才緩緩開口:

“她又不是殺人的,要殺意做什么?”

陸羽斜睨了她一眼:“她不殺人,別人可想著殺他。”

沈九音不應聲,只是微垂眼睫,似在撣去指尖丹珠上的微塵。

杜輕眠小聲應了句“是”,卻依舊沒有停下動作。

她重新站回馬步,肩膀繃得筆直,額上隱有薄汗,目光卻格外認真。

沈九音目光掃過她一眼,沒有出聲,指尖輕輕敲了下柱子。

陸羽看著她那副姿態,不知怎的,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

一旁冷著臉的像訓導教頭,柱下倚著個清冷長輩,院中練功的小姑娘又倔又乖。

像什么呢?

……像家。

他心頭一滯,眸光稍黯,隨即垂下眼睫,藏起那點突兀的情緒。

目光重新落回杜輕眠身上時,他輕輕嘆了口氣。

她倒是真的下苦功了。

煉丹她確實穩,手感準得不像個剛入門的姑娘,那是日夜琢磨出來的火候。

但若真想護住自己,光靠爐火不夠。

妖不等你煉成丹再來咬你。

“去弄點早飯吧,正好我餓了。。”

陸羽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可置疑的平穩。

杜輕眠怔了怔,目光下意識看向沈九音,眼里滿是想說又不敢說的掙扎。

沈九音淡淡點頭,面無表情。

杜輕眠咬了咬唇,終究什么也沒問,轉身進了屋。腳步輕了幾分,卻帶著幾不可察的倔強。

門簾落下的剎那,院子安靜了。

風從屋檐卷過,拂起一角白紗。

沈九音依舊坐著,理著藥材,一言不發。

陸羽在廊下坐下,靠著柱,目光低垂,手指搭在膝頭,輕輕一叩。

“今早,有紙人襲擊了我。”

聲音平靜,像是說了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是執法司里的人。”

沈九音動作頓了一下,很輕,幾不可察。

陸羽繼續:“我已經確認了。”

沈九音沒抬頭,只將手中一撮藥草撥進藥盒,收起。

陸羽轉頭看她:“林重山讓我查內鬼,我準備動手。”

“你是監察使,”他頓了頓,語氣如常:“有意見嗎?”

沈九音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冷淡,沒有敵意,也沒有贊許。只是看。

“你要做,就別回頭。”她淡聲道,“但也別指望我提醒你該動誰。”

陸羽沒有立即回應。

他望著她背影,心中卻已泛起波瀾。

她的立場,一直都藏得很好。

但這時候還愿意留在這座宅子里,既不表態,也不阻撓,就說明了很多。

她身后的那方勢力,還想看自己繼續往前走。

想看他成刀,成刃,最好是能成局的人。

可紙人伏殺這事一出,說明另一邊已經坐不住了。

白玉堂那邊,出手太早,也太急。

或許是因為陸羽展現出的實力已經超出白玉堂的掌控。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既然已經暴露,那就沒什么好躲的。

陸羽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他一向不怕別人動手,怕的是——沒人動。

那說明局還沒開,棋還沒落,人人都還戴著面具等風向。

現在面具掉了,便是他該拔刀的時候。

主動暴露,不代表真正的“被動”。

真正的被動,是知道敵人藏在暗處,卻不敢掀燈。

他指節輕叩刀鞘,聲音很輕,卻如夜雨滴瓦。

這不是他第一次對敵,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只是這一次,目標換成了“人”。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沈九音立在檐下,白衣隨風微動,鬢邊一縷碎發從紗帽邊緣滑落。

她沒有再說話,也沒有離開,就那么靜靜站著,像一株結霜的白藤,落在屋前,一動不動。

她說她不會護他,卻沒有轉身。

她站在這里,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陸羽偏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真是個高傲又別扭的人。

沈九音忽然開口,語氣仍舊淡得像雪落檐前。

“敵在暗,你在明。”

“動起來,你吃虧。”

這句勸告來得突兀,卻并不讓陸羽意外。他靜靜看著那枚指節扣住的刀鞘,手指未動,心神卻已沉入水底。

“……所以我要換個方向。”

話音剛落,沈九音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你還記得你欠我的那件事?”

陸羽抬眸:“……你要我去?”

沈九音轉身回到廊下,輕輕坐下,將袖中藥囊放到膝頭,目光落在指尖。

“那是一處秘境。”

她聲音很輕,像是在說某樁被塵封的舊事。

“七十年前是一座傳承遺址,有過極大的造化氣機。”

“但二十年前,有人誤闖其中,觸動了鎮壓禁陣。”

“道性被破,地脈反噬,原本的傳承變成了滋生妖邪的溫床。”

“現在,已經不是‘造化’,而是變異的妖淵。”

陸羽沒有插話,只安靜聽著。

沈九音繼續道:“本來……我想等你再強一點。”

“再穩一點。”

“可現在,不只是你等不了了。”

“我那邊……也等不了了。”

她抬起頭,目光透過紗幔望來,依舊冷淡,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若再不進去,那地脈徹底崩壞之后,整個北嶺恐怕都會變成妖物的孕壤。”

“這不是請你去尋機緣。”

“是讓你去拔釘子。”

“順便……你也可以借這個機會,由明轉暗。”

“換條路,重新壓住那些盯著你的人。”

陸羽沉默良久,指尖輕輕在刀鞘上扣了扣。

那聲音像在他心底敲了下。

“你會跟我去?”

沈九音輕輕“嗯”了一聲:“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陸羽看著她,那一瞬眼神沉了下去,像夜色落入了山谷深處。

“好。”

他緩緩點頭。

“那就……換個戰場。”

沈九音起身,理了理袖口,步子不緊不慢,行至廊外。

她像是要走了,但走到門邊時,忽然停下。

半轉身,白紗輕擺,聲音淡淡落下:

“這次進去,不比之前。”

她語調未變,卻比先前更沉了一分。

“你要是真想回來,就別讓你在意的人,再出一次事。”

陸羽抬眼看了她一眼。

視線穿過紗影,落在那雙如雪的眼底,片刻,轉向廚房方向。

屋里傳來輕微的碰碗聲。

他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沈九音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白衣隨風而去,像雪山之上墜落的一道白線,轉眼消散在晨光中。

陸羽目送沈九音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廊下的風也隨之靜了。

他沒有立刻回屋,只站在原地,微微低頭,從衣襟內掏出那枚令牌。

深紫色的木紋沉沉如墨,表面雕有執法司獨有的雙狴紋印,光在紋路中若隱若現,宛如某種正在沉睡的猛獸。

林重山親授之物。

陸羽握著它,指腹緩緩摩挲,動也未動,眼神卻一寸寸沉了下去。

心中卻早已風起云涌。

誰該動、誰該查、誰該留、誰該試探。

路線、時機、目標、牽連之人,一道道思緒翻涌如海潮,在心湖中來回擊打,最終沉入最深的那一層判斷。

陸羽目送沈九音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廊下的風也隨之靜了。

他將一縷神識微注于令牌,尚未真正催動,指尖那枚冷木便似輕輕震了一下。

下一息——

院角陰影浮動。

一道人影先現,隨即是第二、第三,轉眼間五名黑袍之人無聲立于屋檐下,渾身氣息沉得像石,連地磚都未落一塵。

為首那人目光掃了陸羽一眼,低笑一聲:

“幾天不見,陸大人就升官了?”

“這令牌……頭可不會輕易給其他人啊。”

“嘖,老頭子還真是舍得。”

陸羽面無表情:“少廢話。”

他目光森寒,聲音如刀,將自己袖口里藏著的紙人碎片遞給他們:

“紙人伏殺那件事,我已經盯上了。”

“去找操控那玩意的人——不用殺,盯住他。”

“他若再動,就直接動手。”

“另外,分出點精力來護著杜輕眠和阿賒,這兩人很重要。”

話音落地的瞬間,那幾人身影一晃,瞬間散入晨霧之中。

一人都沒答話,卻比任何承諾都來得干脆。

院中歸于寂靜,只有風吹竹葉的簌簌聲響。

陸羽垂眼,看著手中那枚剛剛用過的令牌,許久未動。

心中卻不由輕嘆一聲。

——現在總算明白,林重山為何能足不出戶,還能知道外面所有動靜了。

——有這樣一群人,誰還需要親自出手?

他收起令牌,將之重新藏入衣內,回身推門。

門還未關好,屋內便傳來少女略帶雀躍的聲音:

“陸大哥,吃飯啦!”

他頓了頓,聲音不重,卻極平穩:

“來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枝江市| 婺源县| 江孜县| 绿春县| 永昌县| 上思县| 安徽省| 温宿县| 洪江市| 秦皇岛市| 赞皇县| 山西省| 长白| 安泽县| 沂南县| 金昌市| 唐海县| 吕梁市| 东莞市| 涪陵区| 东乡族自治县| 恩施市| 宣恩县| 贵港市| 临邑县| 望谟县| 垫江县| 双流县| 鱼台县| 保靖县| 开平市| 丹江口市| 江山市| 女性| 城步| 麻城市| 涟水县| 寻乌县| 桦南县| 宜兰县| 新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