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城主低頭,輕眠入夢
- 鎮收妖魔,蕩盡邪祟!
- 巧克力rata
- 3581字
- 2025-04-21 11:00:00
回憶結束時,杜輕眠的聲音已經啞到幾乎聽不出音調。
她整個人早已癱倒在陸羽懷里,指甲掐進他衣襟,淚水濕透了衣襟半邊,像是只用盡力氣哀號的小獸,連抽泣都變得斷斷續續。
那畫面、那夜晚、那句“我留下”,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陸羽沒有說話。
他只是抱住她,一只手緩緩拍著她的背,就像杜明曾做的那樣。
那一刻,他不是執法司的人,也不是煉煞修者。
只是另一個“哥哥”。
良久。
等她哭得幾乎昏厥過去,陸羽才輕輕將她交到沈九音身邊。
“替我……安頓一下她。”
他的語氣極低,壓得像是沉在海底。
沈九音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如寒星般冷靜,卻又帶著一絲看不透的東西。
她沒有問多余的話,也沒有表現出多余的情緒,只是輕輕點頭,扶住杜輕眠離去。
廳中重歸寂靜。
陸羽站在原地,許久不動。
他低頭,看著地磚縫中未干的血跡,像是那一晚從地窖滲出來的,蔓延至今。
風從窗縫灌進來,卷起角落一縷灰塵,也吹亂他眼前一縷頭發。
他的神情依舊沒有變化。
但眼底的光,卻一寸寸沉下去。
良久,他終于轉身。
聲音低啞,像磨利的刀鋒:
“原來狗不止我殺的那一只。”
“也好。”
“看我怎么把你……”
“連人帶狗,一塊殺個干干凈凈。”
……
碧落執法司,后堂靜室。
屋內藥香浮動,火盆燒著炭塊,溫度極適。
城主正坐在堂中軟椅上,腳邊還踏著一張特供軟毯,懷中披著狐裘,神情雖未痊愈,但氣勢早已恢復——
甚至比從前還多了幾分“九死一生”后的傲慢。
“荒唐!”
他一手抓著茶盞,一手捶著桌面,臉色陰沉。
“我身為碧落郡正印,居然能在巡邏重地附近遇襲?!你們執法司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嗎?”
“事發當晚沒有護衛封街?沒有察覺異常?哪一個環節出錯,今天不查清楚我就親自上報巡閣!”
“你們是執法司,不是曬太陽吃餅的閑漢!”
屋內幾名執法司小員低頭沉默,不敢言語。即便心中早已憋氣,也無處發作。
更有一名年長的小吏欲辯,才剛開口:
“城主大人,當晚……乃妖物偷襲,我等人手確實……”
“閉嘴!”城主一拍桌子,怒聲打斷:“什么偷襲?你們的職責就是防偷襲!”
“若不是我命硬,如今尸骨未寒!你們這群人,還好意思在這喘氣?”
他話未落,一名司兵匆匆進門稟報:“陸羽來了。”
城主眉頭一挑,毫不掩飾語氣里的輕蔑:“哦?就是那個什么位子都沒坐上的巡衛?倒有閑功夫來這里?”
“讓他進來吧——”
話音未落。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
一人踏步而入。
未著甲衣,只一身墨色執法司制服,沾著些許塵土,腰間大刀未出鞘。
卻在那一瞬,空氣驟變。
仿佛風都收了聲,火盆中的火光忽地一窒,微微顫抖。
陸羽站在門前,一步踏入,眼神平淡至極,未有怒容,也未有聲張。
只是那一刻——
煞氣如霧般自他周身溢出,如潛伏刀意,瞬間鎖死整間靜室的氣流。
屋內溫度陡降三分,所有人仿佛被一只無形之手攥住了喉嚨,連吐氣都慢了半拍。
城主原本還架著腿、端著氣勢的姿態,一眼對上陸羽的目光,整個人猛地僵住。
“咯噠”一聲,他手中的茶盞掉在桌上,瓷蓋飛滾,濺出大片水漬。
他原本坐得高高在上,此刻卻仿佛被寒光劈頭一擊,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額角滲出冷汗,臉色由青轉白。
陸羽一步步走入,身形如刀光流動,聲音極低,卻如千斤壓頂:
“韓家宴會上你也在場。”
城主喉結一動,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嗓子竟干啞如砂紙。
陸羽停在桌邊,俯視他,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你心里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現在——”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訴我。”
“你最好想清楚再開口。”
一語落下,室內落針可聞。
城主的唇抖了抖,終于不再硬撐。
那一刻,他第一次意識到——
不是所有人都怕官威。
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活著只是因為“幸運”。
沉默,在壓迫下逐漸凝成實質。
城主額上的冷汗一滴滴滑落,滴在衣襟上,氤出斑斑痕跡。
他勉強挺直腰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顫,眼神飄避著陸羽,似在表演一場堂皇的無辜:
“陸小兄弟,我……我其實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過是按照白玉堂的‘上層安排’,在城中各坊設立了一些井口、空房、地窖……”
“全是些……不顯眼的小布置,說是為了安全備查,方便巡守。”
“具體做什么……我真的不知情。”
他說得語氣平緩,語調得體,甚至在末尾還試圖加上一抹苦笑,像是想博一個“身不由己”的同情。
陸羽沒說話。
他只是站在那,緩緩一吸氣。
煞氣未動,刀意先至。
“嗡——”
他手指輕搭刀柄,未拔刀,整柄九環刀卻微微震顫,發出如風穿鐵骨的低鳴。
那一刻,城主渾身寒毛倒豎,只覺仿佛有一道寒刃貼著他頸側劃過!
“唰——!”
冷風撲面,他手一抖,整個人從椅子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我說!我說了!”
他猛地低下頭,語氣像打碎的瓷片一樣:
“是……我知道的。”
“那些地方,是用來——煉‘人丹’的。”
“以活人為藥材。”
“將人……投進符陣,用妖丹……化藥。”
他的聲音漸低,幾乎低到了喉嚨里。
“我……我一開始也以為是普通制藥,后來有一次……被人請去看一批新出的丹藥,我才知道那些氣息是人煉出來的。”
“我、我覺得殘忍,可是我拒絕不了白玉堂,他威脅我……”
他說到后面已經語無倫次,手指死死攥著衣角,像在抓一根還沒斷的命線。
“只是被威脅而已?”
陸羽語氣不動,神情平淡,目光卻像釘子一樣釘在城主身上。
城主臉色一僵,喉結滾動,話還沒來得及出口,陸羽又往前踏了一步,繼續逼問:
“你就這么白給他賣命?”
“白玉堂什么人,你會不知道?”
“你一點甜頭都沒拿?”
這句話不帶煞氣,卻比剛才拔刀還要可怕。
城主冷汗簌簌,嘴唇哆嗦著連連搖頭:“我真沒……真沒拿……”
陸羽眼尾勾起一絲冷笑,似笑非笑地道:
“那他給你的丹藥里——”
“可能有妖丹。”
“還是沒煉干凈的那種。”
“你吃著覺得提氣,其實是殘煞未泯。若是走火……半夜人會炸開,血肉橫飛。”
“你早點說,我還能早點想辦法。”
“……現在嘛,”他頓了頓:“說不定已經晚了。”
這句話仿佛一刀剖開城主最后一絲僥幸,他臉色瞬間煞白,牙齒都開始打顫,連忙雙膝跪地,聲嘶力竭地喊:
“我收了!我收了!”
“有幾種丹藥,提神、強骨、養血、延壽……都有,都是白玉堂送來的,我一顆不敢亂動,全部都封在箱子里了!”
“我這就交出來!全都交出來!”
他一邊說,一邊猛地從懷里掏出鑰匙,遞給陸羽,仿佛捧著自己的命。
“只求陸小兄弟救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陸羽接過鑰匙,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表情,也沒有安慰。
他只輕聲道了一句:
“晚是不晚。”
“只是你命還在不在——要看你之后的表現了。”
城主還跪在地上,渾身瑟縮,臉上冷汗沒干,脖子卻又在試圖往地上再貼低一點,連呼吸都開始發虛。
陸羽看著他,神色不動,語氣淡淡:
“你這身姿勢別擺太久——我不是來看你下跪的。”
他隨手將鑰匙收進袖中,轉而語調一變,像是隨口想起一件舊事般說道:
“對了,有個癲癥案我記得挺怪的。”
“卷宗寫得倒干脆,說那人發瘋,當場被執法司擊殺。”
“可坊里傳得火熱,說那人其實逃了——”
“瘋歸瘋,人跳井里躲了好幾天。”
“找不到,最后才定死案。”
城主面色一僵。
陸羽眸色一沉,緩緩逼近半步:“怎么,嘴又啞了?”
城主冷汗又涌了出來,終于磕了個頭:
“沒、沒死!那人確實沒死!”
“是白玉堂批準給我攝壽丹,然后給他試用的,可他吃下去之后……居然沒瘋,也沒尸化,反而——”
“實力暴漲,神志比誰都清楚!”
“后來……我親自將他找回來,藏在落春坊底下的密井地牢。”
“我不敢放,也不敢殺,一直就藏著,藏到現在。”
他說著手指發抖,連忙把密井位置和封條口令一并交代了出來,聲音低得近乎祈求:
“陸小兄弟……您饒命,我真的什么都說了……”
陸羽看著他,眼神中沒什么波瀾。
只有在轉身的一瞬,才淡淡落下一句:
“你要是一輩子老實待著,還能活。”
“別想著逃。”
“你一跑出去,白玉堂那邊就動手了——”
“到時候你是怎么死的,沒人負責。”
說罷,背影淡出門廊,袍角微揚。
而城主,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
月上中天,夜露微涼。
陸羽走出執法司時,天色已近子時,碧落街頭一片靜寂。
此刻的他,不像是剛審完一位城主,更像是剛從泥潭中撈出一條“尚能喘氣”的蛇——
看似暫時馴服,實則毒牙猶在。
他揉了揉眉心,氣息沉穩,心緒卻未歇。
——瘋人、攝壽、白玉堂、煞藥、人丹……
這一張網,早已鋪下,只是沒人敢真的去扯開而已。
他沒有回司中休整,而是直接轉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想找個角落喘口氣。
推門而入,屋內一片寂靜。
沒有燭火,也沒有風聲。
陸羽下意識腳步放輕,玄道微動,神識掃出半寸——
下一息,他腳步一頓,眉頭輕輕皺起。
床上,正有人蜷縮而臥。
小小一團,睡姿縮得很緊,像是害怕驚醒誰。
是杜輕眠。
她側躺著,眉頭還微皺,像是夢中也未放下憂懼。
陸羽掃了一圈屋內,一點聲息都無,安靜得出奇。
直到他目光落在床頭。
一張紙條,墨跡猶濕。
落款簡簡單單三個字:
——“沈九音。”
紙上只寫了一句話:
“她跟著我不安全,交給你了。”
陸羽盯著那紙條看了半晌,沒說話。
他只是走過去,幫杜輕眠掖了掖被角,又用袖子撥了撥窗縫,將風擋住。
然后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仰頭靠著,一聲長嘆。
他摸了摸鼻梁,語氣低沉:
“跟著我就安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