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結了婚不適合跟婆婆公公住一起，容易產生矛盾，但林雨婷卻沒辦法，李長清就這一個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跟李長清說讓他媽一個人住。

那天林雨婷收到信用卡賬單，發現上個月的家用支出幾乎全是她在支付——超市購物、物業費、甚至李長清的車險。而她的工資，比李長清少了近一半。

晚飯時，她小心翼翼地提起這件事：“長清，這個月的水電費還沒交，是不是該你……“

“我哪有錢？“李長清頭也不抬地扒著飯，“工資卡在媽那兒。“

“那你跟媽要點？“林雨婷試探著說，“這個月開銷太大了，我的工資不夠……“

張鳳娟突然放下筷子，發出“啪“的一聲響。“雨婷啊，“她語重心長地說，“不是我說你，女人要懂得持家。長清的錢我幫他存著，以后有了孩子，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可是阿姨，“林雨婷忍不住反駁，“現在家里的日常開銷都是我在付，這不公平……“

“你叫我什么？“張鳳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林雨婷這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喊錯了稱呼。婚禮后張鳳娟就要求她改口叫“媽“，但她總是不習慣。

“媽，“她改口道，“我只是覺得，長清也應該承擔一部分家用。“

“你怎么能這樣跟媽說話？“李長清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我媽養大我多不容易，現在幫我們管錢還有錯了？“

他的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凸起，完全不像平日里溫文爾雅的樣子。林雨婷震驚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行了！“張鳳娟打斷她，“明天開始我負責買菜，你們年輕人的錢自己管吧。“

她起身離開餐桌，把碗筷摔得叮當響。李長清立刻追了上去：“媽，您別生氣……“

林雨婷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看著滿桌幾乎沒動過的飯菜，突然覺得胃里一陣絞痛。

那晚，李長清沒有回主臥睡覺。

林雨婷躺在床上，聽見次臥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聽見張鳳娟帶著哭腔的聲音：“我這么辛苦都是為了誰？現在好了，娶了媳婦忘了娘……“

“媽，您別這樣，“李長清的聲音里帶著討好，“雨婷不是那個意思，她就是不懂事……“

“我看她就是嫌我礙事！“張鳳娟的聲音突然拔高，“這才結婚幾天啊，就想著把我趕出去？“

“不會的，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這里就是您的家……“

林雨婷悄悄退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第二天早上，她發現自己的化妝品被挪到了衛生間最下面的柜子里，而洗手臺上擺滿了張鳳娟的護膚品。餐桌上只有兩人的碗筷——沒有她的份。

李長清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低頭繼續喝粥。

林雨婷默默地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透過玻璃門，她看見張鳳娟正得意地給兒子剝著雞蛋，兩人有說有笑，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窗外的陽光很好，照在嶄新的婚房上，卻讓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冷。

婚后的第二個月，林雨婷發現自己的洗漱用品被挪到了衛生間最底層的抽屜里。

那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樣伸手去拿洗面奶，卻發現洗手臺上只剩下李長清和張鳳娟的護膚品，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她的牙刷被塞進了一個塑料杯里，孤零零地擱在角落，牙膏甚至被擠成了從尾部卷起的形狀——張鳳娟總說這樣“節省“。

“媽，我的東西……“她站在衛生間門口，看著正在抹護膚品的婆婆。

“臺面太亂了，我收拾了一下。“張鳳娟頭也不抬，手法嫻熟地往臉上拍著精華水，“一家人過日子，不能總各用各的，多生分。“

林雨婷蹲下身，拉開最底層的抽屜。她的洗面奶、化妝水、面霜全被胡亂塞在里面，瓶瓶罐罐擠在一起，有些蓋子都沒擰緊。她拿起一瓶精華液——這是她攢了三個月工資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現在漏了半瓶，黏糊糊地浸濕了其他化妝品。

“哎呀，怎么這么嬌氣，“張鳳娟瞥了一眼，“我們長清從小到大用的都是超市開架貨，皮膚不也好好的？“

林雨婷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她默默地把漏光的瓶子扔進垃圾桶，聽見張鳳娟在身后給李長清打電話：“兒子啊，媽給你買了新的剃須刀，放你抽屜里了……“

矛盾在一個周末的早晨徹底爆發。

林雨婷難得休息，睡到八點多才醒。她剛走出臥室，就聽見廚房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張鳳娟的尖叫。

“怎么了？“她慌忙跑過去，看見婆婆正蹲在地上撿碎片——她珍藏的那套骨瓷茶杯碎了一地。

“媽！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

“不就幾個破杯子嗎！“張鳳娟突然站起來，手里還捏著一片鋒利的瓷片，“我早上想給你們泡茶，誰知道這柜子這么滑！“

林雨婷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青花瓷片——那是奶奶生前最愛的茶具，林雨婷的父母平時都在外面忙干活，平日里就屬奶奶陪伴她最多，是她為數不多從娘家帶過來的念想。她的手指微微發抖：“這是古董，市面上買不到的……“

“雨婷，“李長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廚房門口，睡衣都沒換，“你跟媽吼什么？幾個杯子而已。“

“那是她先——“

“夠了！“李長清突然提高嗓門，“媽年紀大了，你就不能讓著她點？“

林雨婷愣在原地。她看著丈夫摟住婆婆的肩膀輕聲安慰，看著張鳳娟得意又委屈的表情，突然覺得胸口堵得慌。她轉身回到臥室，“砰“地關上門，整個人撲到床上，把臉埋進枕頭里。

門外，張鳳娟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你看看她什么態度！我養你這么大，就換來這種待遇？“

接著是李長清的安撫：“媽，您別生氣，她不懂事……“

那天晚上，李長清破天荒地主動進了臥室。林雨婷背對著他裝睡，感覺到床墊微微下沉。

“雨婷，“他推了推她的肩膀，“我們談談。“

她慢慢轉過身。李長清的表情很復雜，像是愧疚，又像是煩躁：“媽今天哭了很久。“

林雨婷盯著天花板：“我的杯子碎了。“

“我知道，“他嘆了口氣，“但那是意外。媽年紀大了，手腳不靈活，你多體諒體諒。“

“體諒？“她突然坐起來，“她擅自進我們臥室翻衣柜的時候，我說什么了嗎？她把我的工作資料當廢紙賣掉的時候，我怪她了嗎？現在她摔碎了奶奶留給我的東西，反而成了我的錯？“

李長清的臉色沉了下來：“你非要這么計較？“

“是你們在計較！“她的聲音有些發抖，“自從結婚，這個家里有哪件事是按我的意愿來的？連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我媽那是為你好！“李長清猛地站起來，“你知道她多不容易嗎？我爸走得早，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現在就想享點福怎么了？“

林雨婷突然覺得無比疲憊。她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婚禮上承諾要保護她的丈夫，現在卻為了另一個女人對她橫眉冷對。

第二天清晨，林雨婷在餐桌上發現了一張字條。

“我和我媽回老宅住幾天，你冷靜冷靜。“

她捏著紙條，看著空蕩蕩的餐桌——沒有早餐，沒有留言說冰箱里有食物，甚至沒有問她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廚房的垃圾桶里，碎瓷片已經被清理干凈，就像她在這段婚姻里的存在感，輕飄飄地被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