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明澈把招待所的房間退了。行李暫時放到林嫣的房間里。

下一步，去找魏伯伯的兒子借他家的三輪車。

“魏友，把你家三輪車借我用一下。”

魏友比林嫣小一歲，小時候跟著她身后玩大的。兩人關系挺好，不比和林懌差。

他也在第三次備戰高考。不然這個年紀很難找到鐵飯碗。

他知道林嫣前夫帶著女兒來首都找她了。林叔還說萬一對方找不到住的，想安排到自己的房間安張小床、一起復習。如今聽說是找到出租的房子，就不用了。

他沖二人點點頭，又摸了摸顏顏的頭，“好，我給你們推出來?！?

方明澈會騎三輪車，騎著魏家的三輪車他覺得還挺好騎。

路上他和林嫣道：“阿嫣，要不你問問魏家，前期愿不愿意把三輪車租給我們？兩毛錢一天?！?

如果魏家同意，那說明岳父不會太反對。他和阿嫣之間也少些阻力。

而且，剛開始做生意，投入的本錢盡可能少一些。

等生意穩定了再置辦大件不遲。

林嫣搖頭道：“不成的，我爸要是知道我們擺茶攤，肯定會暴跳如雷。魏伯伯才不會租給我們呢?！?

她爸愿意自己提前退休，給她騰一個工作崗位出來。但肯定不愿意看到她去擺茶攤。老頭那代人覺得去被人呼來喝去的，是丟人現眼的事。

如今國營飯店那些地方的服務員，人家地位可高了。墻上貼的都是‘不準無故打罵顧客’。

那跟自己擺攤完全是兩回事！

你自己擺攤，敢打罵顧客??？賠笑臉還來不及呢。

但她瞧著拉板板車送蜂窩煤的回城知青，覺得人家憑勞力吃飯，沒什么不好的。同理，擺茶攤也是自食其力。

她下鄉八年，已經變得很實用主義。

方明澈點頭，岳父的態度他完全明白了。

如今老百姓對服務行業（國營的不算，人家有編制），是不太看得上。

到了銀行，方明澈讓林嫣直接取1000。

林嫣大吃一驚，“取這么多么？舊家具比新的便宜不少，鍋碗瓢盆、鋪籠罩被也還好。就是米面油、雞蛋那些只能去黑市買高價的。”

林嫣昨晚睡在床上已經盤算過了，過日子需要買多少東西。她估著200多塊就能湊夠居家過日子的基本需求。

就這么花錢，她都覺得膽戰心驚了。連租金一下花出去四百??！

但什么都沒有，就是要花這么多。不然怎么說首都居、大不易呢！

方明澈拿出一張清單：貨三輪、三個紅泥小火爐、三個鐵皮茶壺、六桌粗碗、三百塊蜂窩煤......

“蠻好，咱倆一人盤算了一樣。合在一起就齊活了?！?

林嫣道：“舊家具直接拿錢可以買到，咱們上午先去買這個。鍋碗瓢盆、鋪籠罩被麻煩些，得換足夠的票據。去黑市買會貴不少！我之前只給你換到了鋪籠罩被的票。貨三輪、蜂窩煤那些也得有票才能買。今天先置辦生活所需，然后我再想辦法找人一樣、一樣的換票據?！?

沒租好房子，鍋碗瓢盆那些不好打主意。鋪籠罩被倒是租床位也需要的，她就先想辦法換了。

如今兩人所有的錢和票據都她管著，心頭清楚要換些什么。有一些可能只能去黑市買。

她之前回來，正好是要過年了。她媽帶她去過黑市。

但黑市的東西真的好貴，普遍貴30%——50%。有些甚至是翻倍的價格！

方明澈道：“那就有票的用票買，沒票的去黑市買。換票，還得等到人家有閑置的票，而咱手里有人家需要的票據。早點搬進去住著，生意才好早點開張。明天就要能在家里開火、后天就要能開張。能用錢在黑市解決的就都在黑市解決?！?

“這......”

“時間不等人！拖上十天半月的也未必能把要的票據全部換齊。而且有了票，還要排隊去買。排隊浪費時間都不說了，關鍵還得供銷社和百貨公司有貨。排到了都未必能買到東西。取錢、走人——”

方明澈不想磕磕磣磣的過日子，更不想耽誤了開張的日子。

他雖然不怕競爭，但趁著集體的大碗茶攤還沒擺起來，他們先開張總是有點先發優勢的。

林嫣小聲道：“取那么多，錢掉了怎么辦？”

方明澈拍拍軍大衣，“這里頭的內袋，特地縫的。既多、還結實。”

果然，等他在銀行僻靜角落把100張大團結分幾個內袋裝好，不顯山不露水的。

林嫣忍不住伸手摁了摁，這才摁出硬硬的。

方明澈道：“別亂摸啊！這幾個月且辦不了復婚手續呢。

過去以林嫣的名義租下了房子，正兒八經簽了租房合同。

他和房東說了他女兒的媽是土生土長首都人，人家大爺才放心租給他的。簽合同的時候還看阿嫣的戶口簿。

二月底租到八月底，剛剛好半年！

“顏顏，這就是我們以后要住的地方了。你喜不喜歡??？”

顏顏咧嘴笑，“比姥姥家大?！彼矚g住大房子。

林嫣道：“讓她跟你搬過來么？”

方明澈點頭，“以后就可以自己做飯吃了，畢竟孩子是跟著我的?！?

昨天晚飯的時候岳母說她這個月退休，以后就在家帶外孫女了。

岳母明明是為了給小舅子騰工作崗位，看得出其實有些不情愿。

只是小舅子鬧得厲害，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反復給自己洗腦她是為了家人犧牲、家和萬事興。別以后想起來損失了退休金不爽，把鍋扣顏顏頭上。

在她正式辦退休手續之前，他就把顏顏接出來。

林嫣想了想，“也行，反正馬上買鍋碗瓢盆了。我以后只回去娘家睡覺。”

她說著忍不住看方明澈一眼，方明澈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對，其實心頭都有些激蕩。

可惜，如今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阿嫣確實不能住這邊。如今不像后世那么開放，婚前同居十分正常。

方明澈道：“明兒早起個大早。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黑市都是天不見亮就開市了，得早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