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澈在前頭用力蹬車。后頭妻女靠著他，用他的身體擋風。

林嫣道：“我知道黑市在哪兒，也知道哪些人手里能買到票據。過年辦年貨，我跟黑市不少人打過交道。過年的時候投機倒把辦公室也不怎么抓黑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三輪車票去黑市買的話，要50塊錢。三輪本身還要200多。這就是300了！”

如果不是明澈帶貨掙了錢。租了房子，連這個錢他們夫妻都拿不出來。

難不成真的是人無橫財不富？他們以前也認真工作、勤儉持家啊。

方明澈點頭，“有你這個熟門熟路的坐地戶在，這些地方就方便了。”

林嫣笑著點頭，眉眼靈動。

“以前在鄉下，你照應我。如今也輪到我出力了。嗯，這個天氣，紅泥小火泥有人私下糊來賣，粗碗也有私人燒制。但鐵皮茶壺、鐵皮大桶、蜂窩煤這些都需要票才能買，我們先去湊票。”

確實去黑市要方便得多。不然這些東西就是換票也很難湊夠。

尤其蜂窩煤，每家的供應有限。要跟人買夠300塊，怕是得多找幾家。

如今有事可做，可比前頭50天無所事事、等候安排強。抱著女兒坐在后頭車廂里的林嫣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她靠在騎車的方明澈背后。顏顏則靠坐在媽媽懷里，能感受到她心情不錯。

所以，路過路邊賣副食的店子，她抬手就是一指，“糖葫蘆——”

林嫣摟著女兒道：“今天聽話，忙活完了就給你買一只。只能坐著吃，走著和坐車車的時候不能吃。”

方明澈也聽得出她的愉悅來。傻丫頭，跟著他擺地攤都這么開心！

女人有時候也挺好哄的。阿嫣想著自己為她辭了正式工作來首都當盲流，心頭就滿足得不得了了。

他更是得把日子經營好，讓她過上真正舒心、暢意，不為錢發愁的日子才是。

林嫣帶方明澈去的黑市，騎過去將近一個小時。四條合攏的街道，口子上都有人看著。

里頭賣的東西，一大部分是黑市的老板從外頭弄回來的。這部分物產通常很豐富，就像方明澈在廣州黑市看到的那樣。

他還看到了南方的水果。見顏顏盯著蘋果看，便蹲下往籃子里撿。日常補充維生素嘛！

林嫣看他撿了幾個了還在挑著往里撿，便輕輕拉了下他的袖子。給孩子解解饞就好，她不用吃。外地運來的，挺貴。

方明澈笑笑，“每日一蘋果，疾病遠離我！沒事，多買幾個，咱們都吃。”

守蘋果攤的重復了一下這句話，“嗯，這話說得不錯。大妹子，你男人很有學問嘛。”

林嫣笑笑，“稱一下吧。”

等稱好，她付了錢，又讓對方幫忙沖洗了一下，用刀切成三塊。

三輪車進不來。放在外頭，黑市的人還給看著。

一家三口便吃著蘋果逛了起來。顏顏依然像個小手辦一樣被爸爸抱著。

還有一部分物產，是本地的工人、農民進來兜售。

工人手頭有一些多余的票據可以賣出來，就平時攢的嘛。

譬如蜂窩煤，一個月供應一百塊，如果只用了七十五塊。那四個月就能攢出一百塊的票據。又或者發了用不上的工業票據，這些都可以拿來賣。缺錢了，自行車票、電視機票統統都有人賣的。

有些老油子，周圍的工友、領導都曉得他到黑市買賣票據。往往會托他一并來買賣，適當提成。畢竟這個逮到了可能要影響本職工作的。

林嫣就是帶方明澈去找這種中間人買票據。他們手頭往往什么票據都有。

至于農民帶來的，那就是田里種出來的糧食、喂的母雞下的蛋這些。

如今一家一戶還是只能養三只雞。但擱不住腦子靈活的，會在村里先收購。湊得多了拿來賣，賺個差價。還有菜油這些，也是一個道理。

相對國營的菜市、供銷社，黑市的交易還繁榮些。

一路走過去，林嫣拿著購物清單負責殺價。方明澈就抱女兒、拎東西。拎不動了，拿出去擱在三輪車的車廂里，托黑市守車子的人看著，再進來。

他們買得多，算大客戶。黑市的人會義務幫忙看著東西。

嗯，進去賣東西的都要交五毛錢攤位費給黑市的人。他們要維持秩序、放風之類的。進去買的人就不用了，直接進去就好。

買完居家過日子和做生意所需。又順道買了一條魚、三十個雞蛋、還買了些外地運來的蔬菜。

如今國營菜市只有大白菜，其他的綠葉菜根本買不到。魚啊、肉啊都是要偶爾有供應，才能拿著票據去排隊。這些供應還都有限，排半天可能到你就沒有了。

售貨員只有硬邦邦的一句‘沒有了’，然后就關上門板。

兩人還順利買到了三輪車和蜂窩煤、鐵皮水壺、水桶等的票據。

黑市真的是很方便！前提是有錢。

回去的路上，林嫣懷里抱著吃了蘋果眉眼彎彎的女兒。兜里揣著剩下的錢、買來的票據，和買到的一堆東西一起待在后車廂。

她忍不住道：“明澈，這么花錢......”

“心疼了？”

“不是，好痛快啊！這輩子頭回花錢這么痛快。有一種咱們已經是有錢人的錯覺。”

早上取一千塊，這都花了幾百了。

還好，存折上還有一千塊看家。這讓她還是保持著安全感。這一千塊可千萬不能動了！

方明澈哈哈大笑，“以后一定讓你花錢花得更痛快。做個真正的有錢人！”

“嗯！”

黑市的東西只能一早去買。然后再去買舊家具。

買舊家具很順利，一張大床，衣柜、碗柜、書桌、吃飯的八仙桌。

如今沒有送貨上門的服務，抬上車的時候幫你搭把手就不錯了。還得是人家不忙的時候。

林嫣出馬殺價，講到128把五樣一起拿下。然后讓人送了幾根長凳子當添頭。

這些先搬回出租屋擺上。

看看時間才十點多，兩人對視一眼，“午飯前再跑一趟？”

“好！”

不過，他倆年輕人可以，顏顏個小孩子讓她參與一趟就好。

送回去讓她跟著舅舅，林懌今天負責留在家里做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