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銹窗哲痕鑄新思
- 七情殤
- 半塘生
- 1115字
- 2025-04-21 22:07:58
文天志將手機揣進褲兜,仔細審視了這將伴他四年的囚籠。球鞋底粘著九月潮濕的青苔,在哲學系灰綠色水磨石臺階上碾出半枚鞋印。
樓道墻皮剝落處裸露出八十年代的標語殘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后面跟著鋸齒狀裂痕,裂紋末端指向釘在墻面的銅牌——黑格爾名言被雨漬洇成黃褐色,德語字母“Geist“的G字翹起鋒利的鐵皮。
拐角處的公告欄上,夾在《現象學導論》課程表與二手書交易啟事之間的薩特畫像突然飄落,畫像背面用藍色圓珠筆畫著無限符號,墨跡在2011年6月的某次講座,日期上暈染開來。
鐵門銹蝕的紋路像古希臘悲劇的褶皺,當文天志推開 307室時,一股混合著舊書頁與汗漬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大概就是存在主義所說的“先于本質的生存“。
三張雙層鐵架床擠在十八平米空間內,在暮色中矗立如柏拉圖的洞穴巖壁,新生們的影子投在泛黃的墻紙上,仿佛洞穴人初次見到火光的投影。
文天志床鋪下沿鐵架焊著斑駁的編號“03“,床墊凹陷處殘留著前任主人的體溫,像一塊等待重新書寫的蠟板。
正中央一張長條書桌已被人擦拭干凈,不知哪位竟然擺了一盆虎皮蘭。
最后一縷陽光將書桌上的《悲劇的誕生》切割成明暗兩半。那盆虎皮蘭就立在光暈邊緣,肉質葉片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像極了尼采筆下“凝視深淵“的哲學家——每道棱線都凝結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沉重。
室友們正在各自忙碌著。
鐵架床的震顫驚醒了窗臺上沉睡的灰塵。書架頂層結出的蛛網隨著笤帚的揮動也歸為塵埃;鼻子缺損處粘著口香糖的伏爾泰石膏像也被文天志丟進了垃圾桶。
混合著霉味的樟腦丸氣息從鐵皮柜滲出,哐當!文天志的搪瓷臉盆撞倒了掉漆的金屬書立。散落的《純粹理性批判》內頁夾著2010級某人的讀書筆記:“物自體不可知,正如水房永遠在午夜十二點開始漏水“。
墻角的霉斑正以柏拉圖洞穴喻的形態蔓延,而窗外懸著的褪色對聯還在風中搖晃——那是去年畢業生用胡塞爾現象學命題改寫的春聯:“回到事物本身,不如回到宿舍按時熄燈“。
齊心協力下,原本殘敗不堪的寢室煥發了新的生機。夕陽的余暉穿過不算太干凈的玻璃,給水洗的水磨石地板投下了金光。
文天志在床頭貼波伏娃畫像時,發現墻面留著歷代居住者的思想遺跡:尼采語錄與魔獸世界點卡黏連在一起,維特根斯坦的“凡不可言說者,必須保持沉默“下方,有人用指甲刻出小小的哭泣表情。
“咱們先去吃飯吧,回來再收拾”。307寢室第一次集體活動從食堂打飯開始。
暮色漸濃時,宿管阿姨打開走廊燈。40瓦的日光燈管在頭頂滋滋作響,光暈里懸浮著無數細小塵埃,文天志忽然想起德謨克利特的原子論——此刻我們的呼吸、汗漬、絮語,都在這束光里構成新的存在形式。
估計哲學系的學生多善于思考而不愿意過多表達吧。舍友們進行了簡單的介紹。
向父母報完平安后,躺在床上的文天志打開一本新畫本,彩筆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