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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螳臂擋車

披衣服的老頭叫李富貴,今年四十歲,可皮膚黝黑,滿臉皺紋,腰背佝僂,長期勞作猶若六十歲老頭。

每次稅吏抵達(dá)李村,都代表著苛捐雜稅。

南宋繳納的稅費(fèi)極其多,比如丁稅,田賦附加稅,枯骨稅,板帳稅,差役等等……

現(xiàn)在還沒有到繳納稅費(fèi)的時候,稅吏抵達(dá),難不成又要加稅?

加稅!

李富貴瞬間感覺壓力極大,著急起來,還要不要人活?

不行,必須過去看看。

“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看看?!?

“我們跟您一起去……”幾個村民連忙道。

李富貴點(diǎn)點(diǎn)頭,穿好衣服,對著屋里喊道:“石頭,跟我走一趟?!?

“好的,爹爹!”一個穿著坎肩,短褲,頗為干瘦的男人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此人叫石頭,今年二十多歲,出生時發(fā)過高燒,將腦子燒壞了,人時而正常,時而憨傻!

父子倆帶著幾個村民急匆匆的出門,出村口后,幾個聞訊而來的村民跟在身后。

或許身后人越來越多,李富貴的膽子也大了許多,挺直胸膛,加快腳步。

等李富貴看到沈言那身熟悉的稅吏青色公服時,腳步一頓,整個人不自覺的佝僂許多。

此刻,沈言帶著幾個人已丈量完這邊土地。

李富貴心中咯噔一下,帶著兒子小跑幾步來到沈言身后,叉手道:“這位官人……官人!”

沈言聽聞聲音,轉(zhuǎn)頭就看到一個穿著麻布衫的干瘦老頭,佝僂著腰站在不遠(yuǎn)處。

“沈官人,他是這里村長李富貴,身后是他的兒子石頭?!贝丝虠铠Q也看到了李富貴,走過來低聲道。

李富貴看到楊鳴,轉(zhuǎn)身小心翼翼道:“楊欄頭,這位是?”

“村長,這位乃我們新任稅吏沈官人,還不來見禮!”

“沈官人!”李富貴滿臉獻(xiàn)媚笑容,看兒子在發(fā)呆,給他一個爆炒栗子,才齊齊叉手。

“李村長,你來的正好,昌隆號在這里有多少土地?”沈言負(fù)手,走過來詢問道。

“啟稟官人,一共五十畝。”

“李村田地加起來有總共有五十畝?”沈言環(huán)視四周,又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李富貴。

“對,年前朱官人帶人丈量過的?!?

“沈官人,不知此次前來有何要事?”李富貴遲疑片刻,滿臉緊張道。

“放心,我今日過來是隨機(jī)抽幾畝地測量一下,核實(shí)一下田地數(shù)目。”

“李村長,附近可還有昌隆號的田地?”沈言詢問道。

“那邊的王村,池塘村,岳山村都有昌隆號的田地,都是朱官人親自丈量過的。”見不是過來加稅,李富貴松了口氣,緊接著不敢隱瞞道。

“我查過記錄,所有田地加起來不過兩百畝,昌隆號可有其他隱田?”沈言繼續(xù)問道。

隱田?

兩個字震的李富貴莫名慌亂起來,還記著幾年前,他就帶著一些村民去過某地耕種……

不行,不能說!

李富貴害怕被沈言發(fā)現(xiàn),心慌不已的低著頭。

“哥哥,這邊是一千尺……”蒲應(yīng)喊聲響起,沈言轉(zhuǎn)過頭去,并未發(fā)現(xiàn)李富貴的異色。

“我們還要丈量田地,李村長還請自便!”沈言交代兩句,回頭對李富貴擺了擺手。

昌隆號的田地極多,沈言丈量土地來看看昌隆號的田地面積,是否與賬簿數(shù)量符合。

許多擺在明面上的田地,大概率都不會錯。

可問題來了,普通典當(dāng)行的田地漲幅都在5%以上,可昌隆號數(shù)年來田地漲幅僅有1%。

許多典當(dāng)行拼命兼并田地時,昌隆號面對這些肥肉無動于衷,不符合常理!

“您……您慢忙……”李富貴叉手,心慌意亂的附和兩句,帶著兒子轉(zhuǎn)身就走。

回到家里后,李富貴躺在床上越想越心慌,趕緊起來拉著石頭道:“兒子,你去一趟昌隆號,將有稅吏來的事情,告知他們?!?

為了避免兒子說錯話,李富貴還特別交代了幾句。

石頭傻笑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漫天神仙,菩薩佛祖,千萬不要出事?。 崩罡毁F望著兒子離開的背影,喃喃道。

那件事后,他還拿了昌隆號的一筆豐厚的封口錢。

若被稅吏知曉,老李家就完了!

……

紹興城,昌隆號。

隨著陳遠(yuǎn)將昌隆號一半收入交了出去,李瀚采也沒有怠慢,當(dāng)天派出得力賬房錢茍,帶著二十多名手下,接管了昌隆號成為其二掌柜。

錢茍身材干瘦,背頗為佝僂,唇上兩片黃鼠狼胡須,看起來頗為猥瑣!

可他為人狠辣,狡猾,精明,數(shù)年之間,為李瀚采斂取了巨量財富,深受信任。

來到紹興昌隆號后,錢茍在短時間內(nèi)就掌控了昌隆號,就連陳遠(yuǎn)手下的大掌柜也被他架空。

從某種意義來說,錢茍才是昌隆號的話事人。

大掌柜回臨安哭訴此事,可陳遠(yuǎn)也是滿臉無可奈何!

在將昌隆號送出去的一刻,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擋人財路,等于殺人父母!

陳遠(yuǎn)恨極柳學(xué)業(yè)和沈言,第一時間派人送出信件警告錢茍。

已時,一個伙計急匆匆抵達(dá)錢茍身邊,叉手道:“錢掌柜,臨安有人送來一封信?!?

“哦?”錢茍接過信一看,居然是陳遠(yuǎn)送來的。

看完信件后,錢茍捋著胡須,滿臉冷笑道:“小小稅吏,還妄圖螳臂擋車?真是可笑!”

“想查昌隆號,找死!”

此信中述說沈言收稅轄區(qū)變成了程慶坊,猜測可能是柳學(xué)業(yè)會報復(fù),查隆昌號之事。

雖李相公交代過不要和柳學(xué)業(yè)沖突,老老實(shí)實(shí)地交稅。

可遇到這件事情,錢茍自然不怕!

若那叫沈言的小稅吏敢查昌隆號,老賬新賬一起算!

讓伙計下去后,錢茍拿著信,眸子不停地轉(zhuǎn)動。

這段時間他掌控了昌隆號所有賬簿,詢問過所有事情,得知昌隆號最大麻煩就在田地上面……

以前掌柜做事隱秘,賬本完美,若非他掌控昌隆號得知底細(xì),光看賬簿是看不出什么的。

沈言能找到永濟(jì)綢莊的問題,都是運(yùn)氣。

人,不可能一直有好運(yùn)氣!

就在錢茍捋著胡須,冷笑時,又一個伙計快步走過來,叉手道:“掌柜,李村村長兒子李石頭有事情要稟報?!?

“讓他進(jìn)來?!卞X茍皺著眉頭,揮了揮手。

片刻,沒見過大世面的石頭被帶了進(jìn)來,縮著脖子,偷偷東張西望的被帶到錢茍面前。

“我爹爹說,李村有稅吏抵達(dá)?!?

“稅吏?多少人?”錢茍猛地抬頭,目光炯炯的看著李石頭。

突如其來的動作把膽小的李石頭嚇了一跳,掰了掰手指道:“一共四個人?!?

“他們來干什么?收稅嗎?”

“他們……他們好像在丈量土地……”

“什么,丈量土地?”錢茍瞳孔微縮,滿臉不敢相信。

自己還在想沒有人會查到昌隆號的田地,怎么轉(zhuǎn)頭就有稅吏在丈量土地?

巧合,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稅吏是誰,是不是叫沈言?”錢茍想起什么,眼睛緊盯著李石頭。

李石頭被錢茍那一雙陰惻惻的眼睛,盯得頭皮發(fā)麻,聲音顫抖道:“好……好像,對了,爹爹叫他沈官人。”

“嘶!”錢茍抽了口冷氣,猛的站起身來。

“石頭,你說說具體情況……”錢茍回過神來,詢問道。

李石頭東拉西扯的說了一番后,錢茍松了口氣,李村土地出入并不大,就算沈言帶著人丈量一番,也沒有什么問題。

“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

沈言現(xiàn)在找不到問題,若讓他一直找下去,說不定那天會真找到點(diǎn)什么。

“來人,把黃正衛(wèi)兄弟叫來?!卞X茍思索片刻,招呼一個伙計道。

此次錢茍抵達(dá)紹興府接管昌隆號,隨行帶來二十多個武藝高強(qiáng)的打手,都是兇狠之輩。

上次是沈言運(yùn)氣好,躲過一劫。

這小稅吏還敢繼續(xù)查昌隆號,活的不耐煩了。

若不是李相公叮囑不可搞事情,錢茍早就痛下殺手了。

對他來說,一個小稅吏,死了就死了!

死在他手中的官員,也有數(shù)人之多。

“是!”

一炷香時間后,沉重腳步聲響起。

兩位身穿勁裝,面容相似的男人走了過來,叉手道:“掌柜的,您找我們。”

高個子,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男人叫黃正衛(wèi),是哥哥,性格魯莽,最喜歡用沉重的斧頭砍人,死在他斧頭下的人,也有十多人。

矮個子,身材干瘦的男人叫黃元洲,是弟弟,性格謹(jǐn)慎,頭腦靈活,喜歡用鋒利匕首割喉,乃殘忍好殺之輩!

“嗯,今日交給你們一個任務(wù)。”

“還請掌柜吩咐……”兄弟倆對視一眼,興奮的叉手道。

這段時間跟著來紹興后,手下們天天吃喝玩樂,都閑出鳥來了。

“你們?nèi)ゴ蛱蕉惱羯蜓缘嫩欅E,既然他那么喜歡到處跑,你們就打斷他雙腿,將他丟到大街上……”

“此事不可牽連到昌隆號,可明白?”錢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道。

“掌柜,不如一刀宰了這小稅吏,來的痛快!”黃正衛(wèi)瞪大眸子,揮舞手臂興奮道。

很顯然,兩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經(jīng)驗(yàn)極其豐富。

“相公下令不可生大事,你們想要違抗?”錢茍瞇著眼睛看著兩人。

“不敢!”兩人心中一震,齊齊低頭。

“如此,快去吧!”

“是!”

“和我斗!”看到兩人背影消失在門口,錢茍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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