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還有什么可說的？”錢夫人尖聲冷笑，目中掠過幾分陰寒。

倒是一旁的錢老爺擺過手，將她攔住，沉聲道：“讓他說?！?

“我倒想看看，他還能說出個什么花來?！?

崔玉只是低頭一笑，向前踱步，在傅掌柜身旁站定：“先前你說了我的，現在便到我說你的了......傅望生？”

這名號自他嘴里呼出的剎那，傅掌柜面色霎時多出些許陰沉，眼里閃過重重殺機。

崔玉不管他，自顧自笑道：“傅掌柜先前說的，確真無疑？”

那夜偷聽到的內容他并不準備說出來，因為毫無必要。

他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傅望生想要擺脫嫌疑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袖中書信雖然算是一證，但這東西若是拿出來，難免傅望生不會狗急跳墻，將他們全部殺死。

而錢夫人那邊也是一樣，眼下自己本就嫌疑頗重，與錢夫人相比，即使將其偷奸的事說出，錢老爺也未必會相信他崔玉而處置錢夫人。

就算能對錢夫人有一定的警醒，卻也用處不大。

故而，只需要點這傅望生一下便可，讓其投鼠忌器。

其想要帶走貨物，便不能暴露自己，可若想不暴露自己，則要將先前針對崔玉的那些話收回去。

不出崔玉所料的，傅掌柜面上陰沉不過轉瞬便消融下去，換之是一副赧笑：“這......在下不保證是真的?！?

“畢竟那堂倌有些瘋病，有時愛胡言亂語。”

眼見他翻供，錢夫人眼底寒意乍然涌現：“傅掌柜這是什么意思，如此遮遮掩掩的姿態，莫非這貨物是你們合伙所盜？！”

一時間，那些伙夫也摸不清局面，徒自撓頭，互相瞪眼，也不知該向誰動手，皆望向錢老爺，等候吩咐。

錢老爺鼻間冷哼，向前一步，眼睛瞇成一條縫，沖崔玉開口：“常四爺......我且不先疑你?！?

“卻還請你回答我的兩個問題?！?

“請問?！贝抻竦活h首。

“其一，為何常三在昨夜要拉我同?。俊?

“其二，常三若不是帶著貨物跑走，那又是去了何處？”錢老爺言語激切，猛地向前踱出一步，眼神定定的盯死崔玉，似要在他臉上望出個一二來。

話到此處，又是一道霹靂凌空炸響，轟的眾人身軀一震。

電光疾馳，在人臉與白墻上勾勒出道道龍蛇虛影。

崔玉神色沒有半分畏懼，直愣的對上錢老爺那雙發紅的眼睛：“常三之事我怎知曉？”

“若常三是盜寶偷逃，那錢老爺你請的那些鏢人呢？莫非也是盜寶偷逃？畢竟除了死在門口的那個，他們可是沒一個到場的?！?

錢夫人應聲前逼一步，喝聲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伙的！”

崔玉扭頭，目中稍顯冷意：“如你所言，那么誰又知道，我和傅掌柜是不是一伙的？”

“說話之前長點腦子，若我跟常三與傅掌柜、鏢人合謀，你們安能活到現在？”

“昨夜，不就是將你們殺光的最好時機么？！”

聽得崔玉不再遮攔，錢老爺連忙將自家夫人拉至身后。

屋中氛圍頓時冷寂一片，可在這冷寂之下，卻是一番劍拔弩張的緊迫。

天上龍蛇紛走，地面雨水激流，嘈雜萬籟，一時攪得人腦袋發脹，心下發寒。

卻也正在此時，一聲輕笑猝然間自門口傳來。

眾人回首望去，便見一粉衣郎正拆解著身上蓑衣。

“諸位真是好雅興，這死了人不收，反在這互相攻伐起來。”常三沖眾人失笑搖頭，就在眾目睽睽下，走入屋中來。

他先是給崔玉拱手：“四爺，擅自行動，給你招麻煩了。”

見他回來，崔玉干脆閉眼，渾不搭理。

常三也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界，轉身又給錢老爺一拱：“錢老爺明察，在下可不是盜寶偷溜，是和莊鏢頭往前頭探路去了?！?

“探路？那莊閑呢？”錢老爺面色還是那般陰沉，低聲道。

話音才落，莊鏢頭那悶重的嗓門霎時響起，便見他站在門口，同是解下蓑衣，再往里進。

許是因為門口死去鏢人的緣故，他的臉上帶著一些冷意，那雙招子審視的晃過在場所有的面容，尤其是在那傅掌柜身上停了片刻。

之后他才沖錢老爺點頭：“常三爺確實是和我去前邊探路了。”

“不過，這位常四爺如何，我便不保證?！?

說完這些，他也不多停留，再度轉身出門，指揮那群鏢人將死去同僚抬入雨幕。

“您大可放心，這偷貨之人定然是走不脫的。”常三淡笑著適時接話。

聞他這話，錢掌柜眼中一亮，連忙上前：“此話怎講？”

常三神色在在：“我們如今所處地界，是在羅山之北，向后最近的縣地是三元鎮，卻也在三十里外，足要半天的功夫?！?

“而據我與莊鏢頭向前探路所見，前方官道已被暴雨沖下的泥流掩埋，不可行走。其余小道則都在山間，如此天氣下行進無疑更難。”

“至于向后也不成事，五仙鎮已為紅巾軍所占，三元鎮也已岌岌可危，向后無異于自尋死路，紅巾軍之名......誰敢在其治下生活？”

“若這盜寶之人是奇人異士，除非有神行百里的能力，能夠直出羅山地界，否則也是枉然。但假如真有這樣的道行，其也不用行這見不得光的偷盜之舉，因隊伍之中無人能是其對手。”

聞言，錢老爺仍然面帶猶豫，常三前兩點說的都沒錯，可唯獨這最后一點，能神行百里便在這隊伍中無人能敵？

而常三自然也看得出來，含笑為其解釋：“神行的法門并不少見，但能神行百里的人卻少見。”

“一般無論任何遁走類的法門，一里便是一年壽數，若是百里則需百年壽數?！?

“人活百年，余壽五十年為人瑞；人活二百年，余壽一百年為地仙；活三百年，壽余一百五為游霄客；活四百年，壽余二百年為長生公；以此類推分別是五百歲人仙、六百歲太乙散數、七百歲洞玄子、八百歲彭祖脈、九百歲劫波尊、一千歲昊天侶?！?

“也就是說，此人至少要為余壽百年的地仙，方能勉強遁出?？v是游霄客也得大損壽元，方能做到。”

“可無論是地仙還是游霄客，咱們......能與之抗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