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丹丸入口，手臂血肉竟詭異的干枯下去，待到小臂只剩白森森的骨，崔玉抬頭，滿臉猩紅，尤其是瞳孔，竟不知何時從圓變得方長，活像一頭山羊。

在崔玉對面，屠夫那雙眼怒瞪到了充血，顯然已經憤到極點。

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藥！現在不僅沒了，還會反過來要他的命！

靈羊醒了，不僅會增長這娃子的力量，還能夠無視傷痛……當然，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壽!

但崔玉還年輕，縱使消耗些許壽數也不會死。

反觀崔玉，其瞳孔此刻正掠過一絲好奇。

他眼前世界已經徹底變換了模樣，不同于先前的多彩，而是黑白一片。

并且在這二色交織成的詭異世界里，還有許多煙霧似的身影，其中便有之前死去的那個娃子。

嗬嗬……

屠夫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原本逸散身后的透明物已經徹底消失。

下一刻，沙啞沉悶的怒吼從屠夫嘴里發出：“死！你該死！”

他再度掄起尖刀，裹挾著一股惡臭腥風猛地斬向崔玉。

崔玉卻野獸般尖嘯起來，那對猩紅橫瞳綻放深沉恨意，不閃不避，反向屠夫躍去。

人與刀一觸即分，崔玉臉皮花瓣一樣裂開，隨意耷拉著，簇簇鮮血濺灑而出。

但他沒有痛覺似的，動作未有任何遲滯，身形更無一絲變換，直抱住屠夫的頭，縮著身子，骨手施力。

一縷殷紅緊跟著從屠夫頭皮滑落，流過他的眼睛。

“滾......！”屠夫暴喝不止，聲音沙啞而尖銳，仿若豬嚎，吼出陣陣臭氣。

他扔下尖刀，雙手連連抓向頭頂，想將崔玉拿下來。

但后者根本沒有半分畏懼的意思，屠夫幾度伸手，都被崔玉反抓出數道血槽。

屠夫的喘息變得沉重無比，顱頂頭皮被撕扯的劇痛讓他的動作變得雜亂無章，重心也跟著四處顛倒，龐大身軀在房間里四處沖撞。

“餓......我餓啊......”含糊不清的低吟混雜著嘶啞的羊叫聲從崔玉口中發出。

“賤畜！給老子滾下來！”屠夫的嘶吼因疼痛而顫抖，夾雜著抽吸冷氣的聲響。

話音才落，一雙手徑直摳入他的眼眶。

那對招子瞬間爆裂，粘稠的紅白汁液迸射而出。

“吼！”屠夫的痛叫響徹整個院子，他垂著頭，拼命往墻上撞，目標只有一個，便是將崔玉弄下來。

“鮮......里面的才鮮！”崔玉獰笑不已，雙臂用力上翻，似乎想要以眼眶作為突破點。

“痛啊......痛啊！”屠夫徹底失去理智，整張臉皮因劇痛持續抽搐，已然沒個人樣。

他弓著身體半趴在地上，拳頭連連捶打在崔玉身上。

但崔玉的行動仍未停止，嘶啞而興奮的羊叫聲不知何時轉移至那森白骨手上，美味就在眼前，只要將最后一層阻隔撕碎便能獲取。

隨著骨手異變，力氣增加，咔噠的骨骼開裂聲接連響起。

直至嘭的一聲后，中線徹底分離開，連帶著屠夫整個天靈都被掀開，露出內里黃白交駁，豆腐花似的肉球。

崔玉獰笑著，骨手扎入其中使勁攪拌起來。

屠夫動作猝然停止，身軀轟然趴倒，眼神徹底暗淡下去。

崔玉俯趴在屠夫身上，骨手顫抖，竟像人似的發出模糊的吞咽聲，整條手臂的骨節也隨之縮漲不止。

顱骨內的漿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涸，連帶著屠夫體外皮肉一并枯瘦下去，被骨手吸干。

正在骨手歡暢進食之際，一聲幽幽問詢從門外響起：“娃子......舒服噻？”

將骨手上殘余汁液甩落，崔玉冷眼瞥向門外，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頭挺肚溜圓的白豬。

“多補點......補完了......好上路咧。”

屠夫粗沙的嗓音從白豬身上傳出。

“可惜咧......你進了補，我就沒得補咧......”

崔玉緩緩起身，握住插在‘屠夫’喉嚨里的黑色剪子，將之一把拔出，帶起一串血箭。

“剪子啊......”白豬朝里走動兩步，那對枯黃而渾噩的獸眼不帶任何光彩。

“娃子呀......你莫被人騙了都不曉得咧。”

崔玉一聲不吭，邊用尚好的那只手扶了扶臉皮，將之摁回原位，邊朝白豬走去。

又是一道悠然長嘆，白豬也同時朝他走來。

“你莫怪我......你是靈羊噻......誰不饞咧？”

“就是你娃自個兒，不都忍不住噻。”說著，屠夫竊笑起來。

“你還是莫動彈的好，你這一動彈，就得拿命墊著咧。”

“老子一瞅啊......你這八十年的壽數，算是削去一半咧。”

將剪子反握，崔玉瞇起眼睛，縫隙里透出狠厲兇光。

白豬適時嘶叫，肚腸滾動，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里邊往外蛄蛹。

隨著崔玉接近，白豬又是哇的一聲嘔吐，暗綠色的膽汁成簇噴出，跟著則是一股撲鼻而來的惡臭。

它張開嘴，一顆頭顱從嘴里探出，那頭轉過來，正是屠夫那張寬臉，濕漉漉的，正戲謔地瞅著崔玉。

崔玉腳下一頓，在那對斜眼詭異地注視下，他的身體竟漸漸凝固，被繩索捆死似的，無論如何發力硬是動彈不了分毫。

屠夫陰笑不迭，他咧嘴森冷白牙，口涎從縫隙里肆意淌下：“娃子......記好咧......這是匠人法里的‘捆年豬’......莫連死哪個上頭都不曉得咧。”

話音剛落，一條手臂從豬嘴中抽出，五指虛握，那柄染血無數的殺豬刀嗡鳴飛來。

崔玉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繃緊，神色變得無比猙獰，他正調用全部力氣去沖破那無形的禁錮。

“嗬嗬......莫慌噻......下去見了閻王要記老子的好咧。”

白豬在崔玉身前停下，屠夫掄起尖刀，裹挾惡臭腥風，直砍向崔玉脖頸。

恍若裂帛破裂的噗嗤入肉聲響起，崔玉眼前世界天旋地轉，他清楚看到了自己的無頭身軀，以及從斷口處噴薄而出的深紅血柱。

“死咧......哈哈哈......娃子......”沐浴在血雨之中，屠夫享受地閉眼，瘋狂大笑著。

他渾沒見著那顆滾落腳邊的頭顱臉上，正噙著一絲離奇笑意。

“呃......”忽然，那暢快笑聲一滯，屠夫臉色驟變成歇斯底里的恐懼。

白豬肚腸位置再次滾動，仿佛又有什么東西正向外出來。

一只骨手從豬嘴上顎伸出，抓在屠夫腦袋上，將之猛地向后拽。

“不......這不可能！”屠夫見了鬼似的顫聲喊叫，斜眼里的憤怒全然消失，唯有無邊的恐懼。

他伸出雙手，扒著白豬下頜便要往外爬。

沒有任何回答，隨著屠夫的動作，那骨手更加用力，白豬沙啞痛叫，屠夫整個頭都被扯回肚里。

白豬凄厲的叫聲在院內回蕩，樹上烏鴉仿佛應和似的，扯著嗓子高喊：“貴客到......!”

肥碩豬身轟然倒下，肚子被從里邊劃開，黃綠紅白四色液體雜流滿地。

崔玉從中探出上半身，骨手上還拎著屠夫那消失大半皮肉的新頭。

清脆掌聲從角落響起。

崔玉扭頭看去，那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來。

這人身著粉色繡衣，儒雅面容上是欣賞的微笑，肩上還蹲有一只頂著女孩頭的猴子。

他鼓著掌，目光玩味，朝崔玉緩步走來：“嘖......精彩，真是一出好劇。”

“靈羊啊......這殺豬匠竟藏了如此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