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叫聲凄冷嘹亮，崔玉緊貼在冰涼木門上，偷聽外面的動靜。

時間分秒過去，他的目光死盯在被草堆覆蓋的剪刀上，那是他活命的依仗。

片刻，沉重的腳步從院里響起，正朝這邊靠近。

崔玉趴回角落草堆，握住剪刀，閉上眼，控制著呼吸發出輕微的鼾聲。

來人肯定是屠夫！每次在貴客到達前，屠夫都要將他送去后山的賊窩躲著。

隨著吱呀的開門聲，院里燈籠的光亮射進來，拉出一道寬闊身影，將窄小房間整個擠滿。

屠夫那標志性的冷笑，混著血腥味傳入崔玉耳鼻，他的心臟砰砰直跳，仿佛要撞出胸膛似的。

握住剪刀的手濕粘一片，已然被冷汗浸滿。

比烏鴉還要沙啞的獰笑響起：“娃子，起床上路咧！”

崔玉背上升起一股寒意，但他不為所動，依舊躺著。

機會！只要給出一個機會！

眼皮子前的光亮被陰影遮住，崔玉能清楚感受到屠夫那腥臭的鼻息拍在自己臉上，對方此時一定正蹲著探頭察看自己。

這就是個機會！現在離屠夫是最近的，只要一抬手就能將剪刀捅進他的身體里！

藏在稻草下的手有些顫抖，胸膛內的劇烈心跳竟因這念頭詭異地沉靜下來。

“拼了！”崔玉猛地咬牙，腦中泛起決絕，反正橫豎都是死。

但就在他的手將將抬起的剎那，一股巨力狠狠貫在他的腹部。

崔玉整個人蝦子似的弓起身體，雙目充血瞪大，嘴巴張著，從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喘息聲。

屠夫又抬腳踩住他的頭，那對斜眼玩味地打量他：“咋咧娃子，以前都不賴床噻，今兒咋個糊涂咧？”

崔玉雙手捂緊肚子，借勢偷著將剪刀塞進褲子里，他痛得淚花翻涌，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不是......偷著干啥事咧？”屠夫陰惻道。

崔玉伸手握住他的腿，聲音沙啞虛弱：“沒......沒有。”

屠夫腳下用力，和著崔玉的慘叫怒喝道：“那還不他娘起來！要老子請你？”

“明......明白了......”感受到臉上壓力消失，崔玉顫巍巍地爬起來，搖晃兩下后勉強站穩，眼里仍帶著疼痛過后的木然。

屠夫冷瞥他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捆縛會在門外進行，這是他最后的機會！

崔玉踉蹌跟上，眼底泛過一絲冷厲，按捺住心底不住翻涌的殺機。

屠夫扯起翠綠藤蔓，神色陰刻無比：“娃子，自覺點，莫讓老子費神咧。”

殘夜的冷風呼嘯著拍到臉上，讓崔玉多了幾分清醒，他在門口背身站定，任由屠夫蹲著，將藤蔓纏在他的小腿。

“這就對了噻，少受點罪。”

屠夫仍說個不停，未曾察覺到崔玉的手已悄然伸入褲內，握住那柄殘留些許體溫的剪刀。

老樹上，烏鴉哇的一聲叫響，崔玉閉眼陡然轉身，手中剪刀同時刺出。

伴隨一聲豬嚎般的慘叫，一股溫熱濺上他的臉頰。

睜開眼，剪刀整個沒入屠夫脖頸，崔玉的手已被猩紅浸透，而屠夫那雙斜眼則瞪到近乎掉下來，眼白上的血絲一顫一顫，仿佛即將爬出眼眶。

“賤畜！”屠夫嘶吼著，沙包大的拳頭猛地沖在他肚子上。

崔玉應聲倒飛進房間，斷線風箏似的，狠撞到土墻上，噴出一口鮮血。

塵渣掉落，眼前頓時變得灰蒙蒙一片。

崔玉身體顫抖得厲害，呼吸間，便感覺胸口被刀子撕裂一般劇痛無比。

他抬起頭，一個體型碩大的黑影正在走出煙塵，向他過來。

扶著墻，崔玉強撐著傷痛想要站起，但疼痛已經將他體內的所有力氣盡數抽干。

同時，黑影從模糊變得清晰，直至化作屠夫那張陰沉冷酷的血臉，出現在他面前。

“娃子......不乖咧......”本就粗沙的嗓音，因脖子上插著的剪刀變得更加生硬晦澀，渾像是指甲劃拉過墻壁那樣刺耳。

他手上拎著一柄前削后肥的殺豬刀，上面被黑褐的陳年血漬覆滿。

崔玉死咬住因本能而打戰的牙口，一雙眼睛怨恨地瞪向屠夫。

后悔？不！

就算今天不做，過不了兩天也要死，有什么好后悔的！

但這屠夫真的還是人么？明明被插中要害，卻還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

“本來想等到成熟再動你，看來是等不上咧。”屠夫陰笑著，露出森白尖牙。

手中尖刀提起，惡臭腥風頓時席卷向崔玉面門。

崔玉適時嘶吼出聲，將體內剩余的氣力悉數榨取，瘋了似的撲過去，合抱住屠夫的腿。

后者一愣，顯然沒有料到崔玉竟如此果決！

直至被撕咬的痛楚從小腿肚傳來，屠夫神色變得更加兇狠。

他調轉尖刀，對準崔玉的腦袋猛地捅下去。

但就在即將蹭到頭皮的一剎那，他的動作驀地僵住，咽喉處的剪刀上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爬出，一股冰涼順著他的喉管向下流去。

“這剪刀......”他直瞪著眼，囫圇吐字。

正拼命撕咬的崔玉也感覺到些許不對，顱頂的凜冽殺意他能清晰感受到，但為何沒有落下——

抬起頭，崔玉整個人瞬間呆住，不由松手，仰倒在地。

只見，屠夫身后正有一個半透明的影子向外逸散，那影子凝出張陰毒的鬼臉，又在須臾被風吹散。

機會！

崔玉心中瘋狂吶喊。

雖然不知道眼前發生的事情是否真實，又是何緣故。但毋庸置疑的是，屠夫遇到了麻煩！

他必須做點什么，去抓住這個機會，救自己的命！

可是能做什么呢......還能做什么呢？！

崔玉面容漸漸猙獰起來，一年以來積累的求生欲在此刻猝然爆發！只要能做點什么，只要能活下去，無論做什么......無論做什么都可以！

“對.......我是藥......我是靈羊......大補......我是大補！”崔玉癲了似地喃喃自語著從屠夫那偷聽到的話，目光落在自己手臂鼓動的肉球上。

沒有任何猶豫，崔玉抬手張口一氣呵成。

強壓住自胸腔反上來的惡心感，崔玉猙獰地左右甩頭，伴著一簇猩紅灑落，那肉球被他硬生扯破，露出內里一枚黝黑丹丸。

隨著丹丸在嘴里綻放滋味，一個念頭從崔玉腦海中閃過。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