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骨手，隨著啪嗒一聲，人牙子的干尸應聲倒下，唯那雙眼睛，依舊保持著陰狠，死盯著崔玉。

猴兒收拾起三碗，蹦跳著過來，在干尸上踢了兩下，而后滿臉諂笑的望向崔玉：“這......四爺，您看咱三爺說的，是準還是不準哩？”

崔玉自顧自彎腰，從干尸腰間抽下那巴掌大的人皮袋，入手冰涼滑嫩，和絲綢的觸感極為相似。

他翻手抖了抖袋子，聽著里面傳來的雜亂噼啪聲，眉角稍挑幾分。

確認里邊有東西便可，現在也不是清點戰利品的時候。

這一遭的收獲還是很不錯的，光從人牙子身上吸來的壽數便有七十年，加上先前自元爺身上得到的，一共八十年。

途中泥人使用過一次法門，抵掉五年，總收獲也就是七十五年的樣子，目前仍墊著十八年壽數。

但和人牙子這兩天追逃，學到的法卻不多。

人牙子清楚他的鬼眼能力，往往用的都不是簡單法門，或是限制較高的法門，還有則是法器。

從她身上學到的唯有一招‘神行法’，還有便是自元爺那學來的‘酒法’。

前者相對好用，后者則只能對人，一旦遇到什么非人的東西便完全起不到作用。

這些收獲常三估計不說都知道，起碼也掌握了一半。

七三也算是一個合適價碼，畢竟常三也沒從他這要東西。

見崔玉良久不言，猴兒眼珠提溜著，手不停在腦袋上撓：“我早就跟三爺說了這不合適！咱四爺是啥樣的人，又不是打發叫花子，三成怎么能......”

它話未說完，便見崔玉朝它望來，輕輕頷首。

“啊？四爺您這點頭是啥意思......您同意哩？”猴兒猶疑道，眉上帶著幾分喜色。

“害，我就說嘛，咱四爺是何等人物，怎么會拘于他那點東西，他常三簡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崔玉眉頭微皺，瞥眼它：“再說個不停你就滾。”

見猴兒抬手連忙捂嘴，他回身在那棺材前頭蹲下身子。

人牙子如此寶貴這口棺材，里邊到底裝著什么東西？

崔玉伸手，輕摁在棺材蓋邊緣，一股陰冷霎時從掌中上攀，蔓延至他全身。

無論這里面是個什么，單憑這股陰冷勁，也不會是好東西。

在他身后，猴兒神色漸漸正經起來，眼底隱約掠過一絲鄭重。

但這鄭重轉瞬即逝，它再度換上一幅滑稽表情，蹦跳著開口：“四爺，您要是拿不準，不若讓猴兒我來代勞？”

“猴兒我命賤，死了不足惜的。”它諂笑著蹲到崔玉面前，仰頭看他。

“你來？”崔玉語帶玩味，也瞇眼望它。

這猴兒心里多半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眼下這東西，他也確實拿不準，若是里面藏了什么殺招......

“行，你來。”崔玉輕笑道，接著起身，向后退出兩步。

它若是真打開，倒也不介意讓它取點好處。

猴兒人模人樣的向他拱手，而后轉過目光，落在那暗紅棺材上。

它先是在棺材板上拍了拍，仔細聽著上頭傳出的回音——沉悶厚重。

背對崔玉，它嘴角浮現一抹奸笑，那雙毛手摁在棺蓋與棺體連接的縫隙處。

稍稍用力，棺材被它抬開一個小縫，一只手快速伸進去，在里頭摸索起來。

“四爺......里面的是個人哩。”

崔玉面色平靜：“什么樣的人？”

“一個......老頭？猴兒我摸到他的胡子哩。”

它臉上神情驟然一變：“他娘的，想咬老子......”

便見它連忙抽手，抽至一半，手掌把住棺蓋，接著向上猛地一掀。

“四爺，跑！”猴兒猝然尖聲大喊。

隨著棺蓋被掀飛，一股青黑霧氣霎時從棺材內部噴涌而出，潮水似的占據整個墓道。

可這霧氣落在崔玉眼里卻又換了一副模樣，這哪里是什么霧氣，分明是滔天鬼氣。

那氣團中，影影綽綽的男女老少皆有，俱是一副青面獠牙的猙獰面孔，有的五官上還淌著血。

而早在猴兒‘跑’字出口的瞬間，崔玉便已經動身，當霧氣噴出后，則已跑出墓道，鉆回墓室里去。

反手扯過墓室的厚重石門，崔玉咬牙，擰著一股勁將之緩緩回推。

凄厲鬼嘯在外邊墓道里回蕩不息，飄忽著，愈發朝墓室方向接近。

好在，石門已經合上大半，唯有巴掌寬的縫隙還待攏上。

正這時，一個瘦小精干的身影嗖的閃過縫隙，沖入墓室中。

在這身影鉆入的下一刻，墓室門轟然一聲，緊緊閉合。

松開抵在墓門上的手，崔玉眼皮微抬，望向猴兒：“給個解釋。”

猴兒癱在主棺上頭，側過頭，滿臉無辜道：“四爺，這可怪不得我，誰知道里頭全是鬼哩。”

“咱們這下是闖禍哩，這五仙鎮怕是要大亂一陣子哩。”猴兒眉眼一苦，唉聲嘆氣，但那雙眼里看來卻全無半點憂愁，反倒是多出幾分幸災樂禍。

崔玉才要說些什么，卻被石門上砰砰的撞擊聲打斷。

也不等他上前查看，便聽猴兒有氣無力道：“不用看哩，這墓里的石門都是做了法事的，它們進不來。”

“沒有生人魂魄維持魂體，它們待不了多久。”

“等它們跑進五仙鎮里，咱們趁機出去就是。”

崔玉眉頭微皺，巧合么？

按這么看，確實是巧合，但動手開棺的是這猴兒，還是它主動請纓的......難道常三知道那棺材里的是什么？

卻也說不通。常三是如何知道的？他一沒有到這來，二沒有和人牙子接觸過......

按下這般疑慮，他走至那猴兒身前，冷聲開口：“常三在哪？”

猴兒仰起頭，苦著臉道：“我說四爺，你可莫懷疑我，我可差點死哩。”

說著，它翻過身，翻手指向背上的數道血槽：“你看看，都是那群鬼東西撓的哩。”

它還要再說什么，但石門外驀地傳來窸窣動靜，把兩者視線吸了過去。

便聽篤篤敲門聲響起，一道人聲幽幽傳來：“把門打開。”

這聲音崔玉和猴兒再清楚不過——是常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