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兒將眼神瞥過來，和崔玉對上，它眼里滿是嬉笑，以及些許疑問：

怎么說，開不開？

崔玉轉頭看向石門，肯定是不開，這猴子逗他耍呢。

常三沒理由出現在這里，況且若是真的，常三也絕對不會叫門，以他的德性，就算外面安全了，也多半不會吱聲，而是會自個兒先把棺材里的東西研究了再說。

許是沒有聽見里頭的動靜，外面敲門聲也愈發急切了起來，似要將這石門砸穿一般。

“快開門，這些鬼物不好對付?！?

這‘常三’聲音愈發慌亂，聽得棺材上頭的猴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是假的可以，我家三爺要那么蠢，早不知死過多少回哩?！?

但外頭砸門聲霎時停住，反響起陣陣陰笑：“你叫常四......我記住了?！?

聞聲，猴兒臉色驟然一變。

話音隨著窸窣腳步漸漸走遠，唯剩下一片死寂。

崔玉眉頭低斂，記住了......什么意思？難不成盯上自己了？

那頭，猴兒已爬下棺材，鬼鬼祟祟的摸到石門邊上，耳朵貼在上頭，仔細聽起來。

直過了好一會，它轉過頭，沖崔玉挑挑眉，揮揮手，壓沉聲音道：“好像走遠哩......”

“那是個什么東西？”崔玉亦將聲音壓沉。

猴兒擰著眉宇，做出副沉思模樣，搖頭晃腦的：“應該是‘災’?！?

“災？”

“嘖，四爺你在江湖上走的少，撞到的邪事也不多?！?

“這災啊，就是鬼吃鬼吃出來的玩意，陰損的緊，神仙不管，閻王不收的?！?

“有專門叫人名字的，要是答應了就會被它吃了魂。有拍人肩頭的，回頭就會被抓去替死?！?

“總之稀奇古怪，各種都有哩。”

崔玉雙眼微瞇起來，猴兒說的這災倒是和他原來所在的世界，流傳的一些民俗故事里的鬼有些相似。

“那鬼呢？”

見他感興趣，猴兒砸吧兩下嘴，再度開口：“比起災，鬼要差點?！?

“它們能用幻覺嚇唬人、困住人，把人的魂嚇掉，吃這些被嚇掉的魂補充自己?！?

“鬼吃魂也能吃成災，災吃災還能吃成聻，再多......我就不曉得哩。”

“不過這些玩意咱用肉眼看不見，肉體也碰不著，當然......”它適時住口，抬眼望向崔玉。

潛臺詞是，鬼眼能看著，骨手能摸著。

將手輕搭在石門上，崔玉低頭琢磨起來。

剛才外面那災為什么會記住常四這個名號......這不過是個假名罷了，難道叫這個也能管用？

不等他多想，猴兒眼神稍顯游離，干笑道：“四爺......要不咱現在開門？”

“那外面的玩意應該是走了，它得去找人吃，這是本性。”

“而且咱時間打緊，還得去錢家和三爺會合出鎮哩?！?

崔玉神色沉靜，微微頷首。

關于災的事可以暫且放在之后，目下最緊要的是那棺材里的東西，以及......出鎮。

得到他的首肯，猴兒蹦跳著伸手搭在石門邊緣，鉚足了勁向外推。

崔玉也搭上手，一人一猴同時發力。

伴隨刺耳的摩擦聲，石門緩緩擺動開，恰露出個一人寬的縫。

從縫里擠，崔玉快步走過墓道，在棺材邊蹲下，打眼向里頭望。

只是，這一望下他眉尾緊跟一跳。

棺材里邊，僅有一件白色壽衣，以及數張符紙。

而在棺材角落，還有一堆符紙燃燒后留下的灰燼，這灰燼尚且熱乎，能感受到些許溫度，里頭還有未滅的火星子。

猴兒此時也正好趕到，看著棺內情形，發出一聲奇怪的長咦：“這......四爺，先前我是真摸著一個人了，怎么這會又不見了？”

崔玉不答它，眼神定在符紙上，腦中一個又一個念頭閃過。

這東西肯定和鬼沒關系，跟災更沒關系，畢竟猴兒先前直接摸到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這符紙......

若這符紙是人牙子留下的后手，將里頭的東西轉移出去......可她都已經死了，將里頭的東西轉移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這符紙是誰催動的？

兩種條件疊加在一塊，唯展現出一個可能，那便是......人牙子沒死。

雖然有些異想天開，因為壽數他是切實吃到了......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畢竟人牙子的手段太多了，可謂深不見底。

將棺材重新蓋上，崔玉一把抄起，斜背在后，扭頭沖猴兒道：“走吧?！?

該查探的都查探完了，縱使那老太婆沒死，一時半會應該也回不來。

像這種逆天法子，定然要承擔不菲的代價。

而那代價也足夠她喝上一壺的。

猴兒似才緩過神來，連連應聲：“好嘞四爺，這就來。”

......

約莫半個時辰，這一人一猴才從墳山深處走出，來到五仙鎮城南街上。

街上一片冷清，尤其是天中那輪冰月，將街景照的朦朧似幻，與前些天的熱鬧相比全然不是一個世界。

崔玉腳步驀地停下，身后緊跟著的猴兒猝不及防之下撞在他小腿上，捂著腦門發問：“咋了四爺......”

便在崔玉身前，一具又一具衣衫襤褸的尸體橫倒在街頭，路邊房屋枯焦，似被大火燎過。

而就在他面朝的正北面，天空被火光映襯的光怪陸離，遠方還影影綽綽的閃去幾個鬼影。

隱隱還有聲嘶力竭的喊殺順著微風掠過耳邊。

毫無疑問，在他呆在墓室中的這段時間里，五仙鎮......亂了。

猴兒從他身后閃出身來，奸笑一聲：“我進山時就是這副模樣了，沒想到現在都還沒結束?！?

“那三位太爺的心不齊呀，否則金門怎么可能撐持到現在?！?

崔玉斜眼看它一眼：“你先回錢家，告訴常三，在鎮口等我。”

猴兒想說什么，但眼神提溜兩圈，還是點頭應下：“四爺，您可莫誤了時辰。子時，西鎮門?！?

說罷，它縱身跳上一間屋頂，未出片刻，身影便徹底消失在黑夜中。

見猴兒離開，崔玉轉過方向，朝金門而去。

尚有件事沒有處理完。

馬武這人......若是可以，帶上最好。

只是事到如今，以其性格，又會選擇跟他離開五仙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