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地窖的土腥氣裹著酒香，顧凜掀開青石板的手頓了頓——壇口封泥上留著半個帶血的掌印，紋路與江硯秋的獸爪完全吻合。他摩挲著翡翠耳釘，釘尖突然刺入壇口，血珠順著裂紋滲入酒液。

“甲子年霜降啟封。“壇身浮現朱砂小楷，字跡在月光下化作游動的青銅蝌蚪。酒液沸騰的剎那，地窖四壁的《骷髏幻戲圖》突然活過來，畫中骷髏的眼窩里爬出十二只鏡童。

這些孩童的面容詭異至極：左半臉是幼年江硯秋的溫潤，右半臉是顧凜的冷峻。他們赤足踩過酒壇碎片，腳踝銀鈴奏出《廣陵散》的變調。為首的鏡童捧起沾血的封泥，舌尖舔過江硯秋的血跡：“爹爹的味道。“

顧凜的右臂青筋暴起，翡翠耳釘迸出血線纏住鏡童脖頸：“他在哪？“

鏡童們的笑聲如碎瓷刮骨。他們手拉手圍成圈，銀鈴聲中，地窖地面的青磚浮現北斗九星陣。陣眼處的酒壇殘片突然懸浮，拼成把青銅鑰匙——正是太廟井底缺失的歃血石部件。

“丑時三刻，血月當空。“鏡童們齊聲吟唱，瞳孔浮現故宮三維地圖，“爹爹在淵眼里等您呢。“

地窖梁柱突然爬滿青銅菌絲，菌傘綻開的瞬間釋放出致幻孢子。顧凜的視網膜上，十二年前的場景與當下重疊——少年江硯秋蜷縮在地窖角落，正用指甲在磚縫刻著“救命“。而此刻的磚縫里，新鮮的血跡正緩緩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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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廣場的漢白玉蒙著層青銅銹，文物局長手持擴音器，笑容溫潤如浸泡過福爾馬林：“故宮六百年特展即將開始，請諸位品嘗御膳房特供的琥珀糖。“

嘉賓們接過鎏金餐盤，血紅色的糖塊里封著活體守宮。小周挺著隆起的腹部穿梭席間，她的旗袍下擺滴落黏液，在地面繪出《推背圖》第六十象的卦紋。

“這道甜品叫‘金甌永固’。“局長親自為外交官遞上糖塊，“用的是乾隆年間古法熬制。“

外交官咬破糖衣的剎那，守宮幼蟲鉆入牙齦。他的瞳孔瞬間擴散成青銅錢孔，后頸浮現與顧凜相同的梵文。滿場響起此起彼伏的咀嚼聲，月光下的宴會桌布開始滲出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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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凜的靴底黏著青銅菌絲，每一步都扯出蛛網狀血絲。鏡童們在前方跳著儺舞，銀鈴軌跡在空中織成星圖。當第七個拐角轉過，翡翠耳釘突然灼燒——眼前的慈寧宮偏殿，赫然變成了北宋司天監的占星臺。

十二面青銅鏡環繞成陣，江硯秋的青銅化身懸浮在陣眼。他的心臟位置嵌著司天監官印，液態青銅在血管中汩汩流動。鏡面映出不同時空的畫面：宣和七年的雨夜、2003年手術室、此刻的血月宴席......

“你果然來了。“青銅江硯秋的聲線帶著金屬震顫，“看看這個。“

最后一面銅鏡亮起，映出局長辦公室的密室。陳列架上擺著十二個水晶瓶，每個瓶中都泡著顆跳動的心臟——最新那瓶的標簽寫著“江硯秋，癸未年酉時“。

顧凜的耳釘突然刺入掌心，銀血在星官袍上畫出敕令：“把心臟還來！“

“還？」青銅化身輕笑，液態青銅在指尖凝成洛陽鏟，“你不如先看看這個。“

鏟柄的甲骨文在血光中重組，拼出段驚悚記載：靖康二年四月初七，司天監以九百童男童女澆鑄鎮國鼎，鼎成之日，監正江凜攜猙獸心叛逃......

“江凜？」顧凜的瞳孔劇烈收縮，“你的前世......“

“也是你的師父。“青銅化身突然暴起，洛陽鏟貫穿顧凜肩胛，“當年你用我的心臟鎮壓鏡淵，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翡翠耳釘應聲碎裂，十二鏡童齊聲慟哭。他們的身體融化重組，在顧凜背后凝成青銅羽翼。血月穿透殿頂琉璃，故宮地表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宴會嘉賓們的皮膚正在青銅化，他們的脊椎刺破禮服，化作森森骨劍。

“寅時三刻到了。“青銅江硯秋的官印泛起血光，“讓我們重現宣和七年的盛景吧。“青銅洛陽鏟貫穿顧凜胸膛的剎那，九百童尸的哭嚎穿透時空。江硯秋的瞳孔在金屬光澤中裂出細紋，那些液態青銅正順著傷口注入顧凜的血管——這正是宣和七年雨夜的翻版，只不過獵人與獵物的位置已然調換。

“當年你剖我心臟鎮國運，“青銅化身的聲音混著齒輪轉動聲，“如今我用鏡魄重塑你的血脈，這滋味......“

顧凜的犬齒咬碎舌尖，銀血噴在鏟柄甲骨文上。那些沉睡的密碼突然活化，在兩人之間織出靖康元年的星圖：“你當真以為，我認不出司天監的換魂術？“

星圖驟然收縮，映出地窖封存的真相——北宋司天監的密室里，江凜正將瀕死的少年江硯秋按進青銅棺。棺蓋上刻著的不是鎮魂咒，而是鮮紅的“待君歸“三字。

“你篡改記憶！“青銅化身的液態金屬突然沸騰，“我分明是......“

“江凜，我的好徒兒。“顧凜的銀血突然鍍上金光，那是鏡魄本源的光芒，“當年你私放猙獸導致鏡淵暴走，為師替你頂了弒神的罪。“

翡翠耳釘的碎片突然從顧凜傷口迸射，嵌入四周青銅鏡面。鏡中畫面再度扭曲——少年江凜渾身是血地跪在鎮國鼎前，懷中抱著被剖心的江硯秋尸身。鼎中沸騰的卻不是銅汁，而是九百童男童女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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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廣場已成煉獄。小周仰躺在漢白玉丹陛上，腹部裂開的傷口中伸出青銅嬰兒的手。那嬰孩的面容完美融合江顧二人特征，指尖流淌的黏液正在腐蝕地磚。文物局長緩步踏上臺階，他的皮膚片片剝落，露出底下司天監的緋色官服。

“吉時已到。“局長的聲線變成江凜的嗓音，“請諸位共飲鎮魂酒。“

青銅化的嘉賓們齊刷刷割開手腕，血瀑灌入丹陛石縫隙。地面轟然塌陷，九層祭壇破土而出。每層都擺著水晶棺槨，最頂層的棺中躺著五歲江硯秋的肉身，心口插著洛陽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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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地窖的時空裂縫開始坍縮。顧凜抓住刺入胸口的洛陽鏟，任由刃口割裂手掌：“你總說我冷血，卻不知司天監最毒的咒......“他的銀血突然變成墨色，“是愛別離。“

星圖應聲炸裂，青銅化身發出非人的慘嚎。那些注入顧凜體內的液態金屬倒流而出，在空中凝成江硯秋的人類形態。十二鏡童的銀鈴盡數崩碎，他們的身體化作青銅鎖鏈纏住江凜的魂魄。

“當年你私改《步天歌》，將鏡淵裂縫開在愛徒心口。“顧凜的指尖燃起青焰，“如今這裂縫，該物歸原主了。“

火焰觸及江凜魂體的剎那，故宮地表升起參天青銅樹。枝椏間懸掛的卻不是果實，而是現代失蹤者的魂魄。小周腹中的鏡胎突然啼哭，那聲音竟與五歲江硯秋手術時的慘叫一模一樣。

“卯時三刻！“顧凜的嘶吼震碎地窖梁柱。他抱起昏迷的江硯秋躍入時空裂縫，身后九百童尸正從青銅樹中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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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硯秋在梨花白的香氣中蘇醒。慈寧宮地窖的酒壇碎了一地，顧凜的銀發垂落在他頸間。翡翠耳釘的殘片拼成八卦鏡，鏡中映出匪夷所思的畫面——少年顧凜與青年江硯秋并立司天監觀星臺，共同將青銅卦簽刺入鎮國鼎。

“這才是真相。“顧凜的嗓音沙啞，“你我輪回十二世，每次都是同道赴死。“

地窖外傳來鏡童的嬉笑，那些青銅化的孩童正在柏樹枝頭掛紅綢。江硯秋的掌心突然浮現血色倒計時，顯示距離下一個錨點崩塌還剩十二時辰。

手機屏幕亮起推送——故宮宣布發掘出北宋鎮國鼎，文物局長在直播中撫摸鼎身，他的指尖正滴落與顧凜相同的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