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陸羽冷笑一聲，心中已然決斷。

“今日便是十殿閻羅親至，此人性命——我也保定了！”

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道：“不勞道長費心。”

這輕飄飄一句，噎得杜光庭面色鐵青，道袍無風自動。

陸羽不再理會，徑自掀開錦被，探向沙正則枯枝般的手腕。

一縷靈氣渡入，卻在探查的瞬間心頭一沉——這哪是什么病癥？分明是被某個妖物生生吸干了元陽本源！

“簡直就像......”

他腦海中浮現一盞油盡燈枯的青銅古燈，燈芯將熄未熄，只剩最后一絲青煙。

要續命，尋常丹藥根本無濟于事。

儲物囊里的最后一顆木靈丹怕是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非二階靈丹不可救。

可那等寶物......

陸羽指尖微顫。

莫說他身上沒有，即便有，又憑什么為一個素不相識的王爺耗費如此珍寶？

難怪連杜光庭這樣的凝元修士都束手無策。

陸羽眉頭緊鎖，一時有些犯難。

“呵，還以為閣下有何通天手段。”杜光庭見狀，冷笑揶揄，“原來不過是個信口開河的江湖術士。”

這話說得尖刻，連一旁的老太君都變了臉色。

陸羽心頭火起。

這道人從初見便處處針對，實在莫名其妙。

一時氣急，脫口道：

“誰說我沒有法子？只怕你們王府付不起這個代價！”

話一出口便后悔不迭——若對方真拿出什么稀世珍寶，他該如何收場？

果然，老太君聞言如抓救命稻草，顫聲道：

“云游子仙長若能救我兒，王府庫藏百年積蓄任君取用！”

見陸羽神色淡淡，又急忙補充。

“府中還藏有五十二塊靈石，愿盡數奉上！”

見陸羽仍不為所動，老太君只得將哀求的目光投向杜光庭。

杜光庭目光陰晴不定地打量著陸羽，似在權衡真假。

良久，這位凝元修士終于沉聲開口。

“嚴正與我情同手足，他的兒子便是我的子侄。”

話音未落，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貼著符咒的紫檀木匣。

“若閣下真能救人，這枚天雷子便歸閣下所有，應當足以彌補閣下的損失了吧？”

木匣開啟的剎那，一道紫色雷光迸射而出，映得滿室生輝。

待雷光散去，一顆通體紫瑩的寶珠靜靜躺在匣中，表面雷紋流轉，隱隱有悶雷之聲。

陸羽瞳孔驟縮——這竟真是傳說中的天雷子！

不同于尋常修士煉制的震雷子，此物需筑基修士神魂出竅，于雷暴之日采擷天雷精華，耗費大量精力方可成形。

雖是一次性消耗之物，其威力卻堪比筑基修士一擊，在修真界堪稱保命至寶，通常都是有價無市。

杜光庭竟舍得拿出此等重寶？

更蹊蹺的是，他一個凝元修士從何處得來此物？

未及細想，杜光庭的聲音突然轉冷。

“但若救不活王爺......”

他袖中隱隱有赤光流轉。

“貧道少不得要討個說法了。”

室內空氣驟然凝固。

陸羽此刻騎虎難下——對方既已拿出天雷子，若再推脫，勢必要與這位凝元修士不死不休。

他的目光掃過床榻上那具形如枯槁的軀體，突然福至心靈。

“要我救人可以，”陸羽忽然抬眸，語速不疾不徐，“但需老太君再允我一事。”

“只要能救我兒，老身什么都答應！”

老太君急不可待。

陸羽點點頭，說出了自己此次登門的目的。

“我要學沙家棍法。”

“這...”老太君手中蟠龍杖驀地一頓，但轉瞬便重重頓地：“好！”

什么祖訓禁令，在血脈傳承面前都是虛妄。

若沙家絕后，這棍法留著陪葬不成？

孰輕孰重，老太君還是分得清的。

見對方應允，陸羽不再遲疑。

只見他左手在腰間一抹，一個羊脂玉盒憑空出現。

揭開封印的剎那，整間屋子突然彌漫起一股玄奧氣息，仿佛有山岳之威撲面而來。

玉盒之中，一朵金色石蓮靜靜綻放，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嚴。

正是煉妖葫煉化白蟒尸體得來的“山神法種”。

“此為何物？”

杜光庭死死盯著那朵金色石蓮，眼中驚疑不定。

陸羽臉不紅，心不跳道：

“此乃山神敕令！”

他這話倒也不算完全誆騙對方。

神職敕令本就特殊，即便被煉妖葫轉化為法種，也只是剔除了其中屬于毒龍山的印記，其本質仍是神道權柄的具現。

若非如此，陸羽也不可能讓沙正則這樣的凡人來煉化。

“這……當真是山神敕令？”

杜光庭瞇起眼睛，心中狐疑更甚。

他在修真界摸爬滾打多年，雖未親眼見過神職敕令，卻也聽聞過其特征。

眼前之物雖神異，卻與傳聞不盡相同。

“莫非是假的？”

他暗自思忖。

陸羽早料到此節，嘴角微揚，語氣篤定。

“怎么，杜道友莫非不信？這上面的神道威壓，難道還能作假？”

他正是吃準了杜光庭沒有見過真正的“山神敕令”，無法辨別真偽，才敢如此信口胡謅。

畢竟，能煉制此物的，至少也得是結丹真人，杜光庭區區一個凝元境修士，哪有機會接觸那等存在？

果然，杜光庭遲疑了。

他仔細感應著金蓮上散發的氣息，那股威嚴浩瀚、不容褻瀆的意志，絕非偽造。

心中的疑慮，頓時消了大半。

一旁的老太君早已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追問。

“杜老哥，這...這真能救我兒？”

杜光庭沉吟片刻，緩緩點頭。

“若此物真是神道敕封之物，確實能救王爺一命。”

老太君眼中剛浮現喜色，忽聽杜光庭話鋒一轉——

“但......”他目光深沉，“一旦使用此物，王爺便會由人化神，至于能否再留下子嗣……就不好說了。”

老太君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整個人如遭雷擊，踉蹌后退半步。

若沙正則無法延續血脈，那救與不救，又有何區別？

沙家，終究難逃絕嗣之禍！

這時，一直沉默的夏夢涵突然上前，纖纖玉指緊攥帕子。

“云游子仙長，我夫君……真的不能再有子嗣了嗎？”

什么神靈、什么長生，她根本不在乎。

她唯一在意的，就是能否為沙家誕下子嗣，延續香火！

“倒也不盡然。”陸羽從容道：“王爺煉化敕令后，肉身并不會立即崩解。”

他目光掃過眾人，“以我估算，有山神之力護持，即便受香火侵蝕，至少能維持一二十年的生機，在此期間，若能尋得合適之法，未必不能留下血脈。”

老太君和夏夢涵聞言，竟難得地異口同聲——

“此話當真？！”

兩人目光灼灼，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陸羽笑而不語，轉而望向杜光庭手中的天雷子。

察覺到陸羽的目光，杜光庭嘴角微微抽動，眼中閃過一絲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