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云省山河市桃園小區B幢250號出租房

“叮叮叮。”

煩人的鬧鐘聲，云霄猶如行尸般從木床起身下床。

機械麻木的穿上工作服，舒張著略微僵硬的手指，心中一片茫然。

走進浴室。

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一年了”

是啊。。

畢業一年了。

他從蕓蕓眾生中畢業，也進入蕓蕓眾生中生活。

工廠的日子是重復的，每天7點30分上班，中午休息一個小時，下午5點30分下班，雷打不動，每個月只有兩天休假。

等于干兩個星期才能休息一天，如此還要應對各種加班。

云霄工作的地方是一間普通汽配工廠，作為畢業就失業的大學生，他沒有任何核心競爭力，光榮的成為一名流水線工人。

每天的工作就是取出毛坯在機床上加工測量，日復一日，枯燥乏味，沒有一絲樂趣。

一個工廠你可能遇到很多人。。

勤勞踏實的工人，擺架子一張臭臉的工人，一臉謙卑小心翼翼的工人，笑著臉背后捅刀子的工人。

生活為何如此無趣？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件商品。。

從出生到上學，從畢業到成為工人，今后還會結婚、生子、蒼老病死，最終進入墳墓。

人生就好像一個流水線的加工過程。

毛坯、加工、組裝、成品，販賣，使用，最后廢棄。

這樣的生活又怎能不糟糕？怎能不迷惘？

天色漸暗，一晃到了落日黃昏。

下班后，走在陰云籠罩的大地上，抬頭仰望著天空。

有多久沒有感受過明媚的太陽了？

有多久沒有一個人靜靜的觀賞星空了？

有多久沒有走在林間的小道，呼吸清新的空氣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三天后

云霄一臉平靜的遞上辭職信，從此背上行囊到處游蕩。

他見過西湖的景，到過白娘子許仙的橋。

他在長城見證過雄偉壯觀的茫茫人海，然后被擠成黑點在別人的照片中成為風景線。

他獨自一人前往人煙稀少孤獨的海島，欣賞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錢包在一點點變少，可他不在乎。。

終于。。

他有了出家的念頭。。

那是一個平凡的日子，他回到老家蒼云省鳳梧鄉太虛山下，踏過山路走進一座陳舊的道觀。

這座道觀在老家可謂默默無聞，他小時候有一次無意在山上玩耍時進入道觀，當時就被道觀中清凈祥和的氛圍所吸引。

跨過大門，一名老道士盤著頭、蓄著長須，持著掃把清掃著落葉和淤泥。

“踏踏。”

云霄大步向前來到道士身前，神色肅然拱手真誠道“道長，我想入道。”

老道士看了云霄一眼，淡然道“你若想留下每日就要打些水，劈些材，生火灶飯可持得？”

“可持得。”

云霄躬身恭敬的回答。

“廚房就在東房，且下山打些水吧。”

“是，師傅。”

老道士出奇的好說話，有些漫不經心。

云霄將背包隨手一放，進了廚房取出水桶扁擔下了山。

山下的路并不好走，一層層的階梯不斷考驗著他的肌肉和耐心。

片刻后到了山下，這里有一潭地泉水，夏冷冬暖，十里八鄉都非常有名。

“嘩啦。”

云霄將水桶裝滿，開始一步步艱難的往上走。

他可以發誓原本以為會很輕松的挑水，卻讓他有種窒息喘不過氣的感覺。

呼呼。。

呼吸越來越沉重，汗水從額頭不斷滑落。

他不斷的調整著呼吸和挑水的方式，試圖讓自己堅持的更久。

一步兩步，云霄骨子里有一股狠勁，他不想停下，也不能停下。

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是跪著也要走完。

“嘭。”

忽然

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被他踩中導致失衡，木桶中的泉水一陣晃動濺落出一小半將石階打濕。

水桶的重量輕松不少，可云霄的臉色卻很難堪。

最終，他花了三刻鐘的時間，方才將兩桶不到一半的山泉水挑上道觀。

無需吩咐，也不需要吩咐。

云霄把水倒進水缸里休息片刻，不顧腰酸背痛的身體，喝了幾口水又開始下山挑水。

如此重復三次，他才將水缸中的水放滿。

此時天色漸漸昏暗，云霄自覺劈材生火。

不久

老道長從山下提來一塊豬肉和一只活魚開始料理，又從后院取來青菜瓜果烹飪。

云霄則從米缸中取出陳米放進鍋里開始煮，并用溫火在灶下燒著。

兩刻鐘左右

飯香漸漸從鍋里傳開，云霄知道飯已經熟了。

打開鍋蓋，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另一邊，老道士也烹飪完畢。

兩人端著飯菜來到陳舊的方桌上放好，這時老道士平靜道“肉和魚都是為你買的不要浪費。”

云霄一愣有些感動，可內心還是有些疑惑“師傅，出家人不是不能粘葷腥嗎？”

“或許吧，你若不想吃不要勉強。”

老道士的語氣很平淡，他端起飯一口一口的吃著不緊不慢。

“咕嚕。”

云霄肚子叫著非常疲憊，尤其是聞著魚肉的香味又要克制自己，當真很是辛苦。

他認為這是老道士在考驗他，便強忍著端起米飯夾著青菜大口大口的吃。

半響

老道士忽然說道“你認為什么是道？”

云霄一臉渺茫，搖搖頭表示不知。

“我們道家從來就沒有不吃葷腥的說法，天地萬物皆有炁成，如果你認為他是葷腥而不食，就只是看到表象而沒有看到內象。”

“今日你耗損大量體力若不進行補充，長久下去就會有損體內的元氣。”

“修道者先要修身，一個人如果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又如何修道？”

老道士云淡風輕的述說著，讓云霄心頭一震，恭敬道“弟子受教了。”

這番話讓云霄放下心中自我的偏見和約束，他夾起魚肉放進嘴里細心的品嘗，感覺味道好極了。

“師傅為何不食？”

“炁有萬千，天地有清濁，萬物分陰陽。”

“草木清也，飛禽走獸濁也。”

“食清者長生，食濁者強健。”

“老道修行多年，無需濁氣補充氣血。”

“青年人，修道不是空想，不是神話，不是經書，不是道典。”

“老道雖是道士，卻不是教派人士，而是道家修士。”

“道家修士，修的是清凈，修的是自在，你若是想長生不老，飛天遁地，那是找錯了地方。”

這些話不僅沒有讓云霄沮喪，反而自然流露出高興的神色，笑道“師傅，弟子就是想清凈想要自在。”

老道士點點頭，不在說話。

有些事情光說是沒有用的。

爬山的人有很多，有些人看到山就累了，覺得自己走不通于是就在山腳下停了。

有些人覺得可以走一走，但是走了一段路就腰酸背痛，叫苦不迭不走了。

有些人走到半路被雜草、蟲蛇所阻，得不償失就放棄了。

真正不怕困難，不怕危險，有毅力，有決心走到山頂的又有幾人？

第二日。。

第三日。。

一個月過去了。。

這個月來云霄每天只做一件事情，挑水，砍柴，做飯，吃飯，睡覺。

他漸漸變得得心應手，開始有多余的精力。

這一日，夜晚

云霄睡不著走到觀外，感受著山風，沙沙作響的枝葉，頭頂璀璨的星空，內心深處涌現出感動和滿足。。

靜靜閉上眼睛，聆聽著萬物呼吸，追隨著黑夜脈絡進入冥冥之中。

老道士站在遠處注視著露出一絲微笑，左手負背，右手輕撫蒼色胡須點了點頭。

又是一次清晨。。

“云霄，你過來。”

“好咧，師傅。”

老道士盤坐在大殿神像下，有蒲團墊著。

天明恭敬的來到他的身前，盤坐在對面有樣學樣。

“一個月了，你確有向道之心。”

“今日你就跟著我學習吐納之法。”

云霄眼前一亮，好奇道“師傅，吐納之法是不是電影里的神功秘法啊！”

老道士淡然一笑道“你覺得石頭硬？還是鋼鐵硬？”

“當然是鋼鐵硬。”

云霄不假思索的道

“石頭和鋼鐵本質上都是有炁組成，只是成分不一樣，所以硬度也有所不同。”

“吐納之法是改善呼吸的一種方式，可以讓我們的五臟六腑得到鍛煉，精神得到提升。”

“通過呼吸，我們也能讓氣血流通更加順暢，減少耗損，增加持久。”

“當然，我也說過天地有清濁，萬物有陰陽。”

“深山老林之中清氣濃厚，通過特定方式的吐納，我們能吸收到更多的清氣。”

“清氣可以讓我們長生健康，活得更久。”

“濁氣雖然可以補充氣血，強健身體，但是也有副作用。”

“須知天地萬物都有毒素，尤其是飛禽走獸毒素更多，當你吃得越多，吸收的毒素也就越多。”

“當這些毒素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生病變，人體就會生病虛弱，甚至不治身亡。”

“天地萬物都從炁來，最終都要化為炁消散。”

“不過是一場輪回，一場大夢。”

云霄心神陷入頓悟之中，仿佛從另一個角度看到萬物的起源和演變。

“一呼一納，一動一靜，一陰一陽，一變一化。”

老道士的聲音帶著一絲道韻，不斷深入云霄的心中，讓他的呼吸開始有了微妙變化。

這正是經書讀萬卷，不如真傳一句話。

云霄閉上眼睛，自然盤膝而坐，忘記酸疼，忘記思考。

天地間只剩下一呼一吸，一靜一動。

他聽到心臟的跳動，聽到氣血的涌動，聽到五臟六腑的顫動，慢慢的他的思維延伸出去與天地交感化入冥冥之中，不可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