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鼉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棱，帶著陰惻惻的寒意，在血色海面上盤旋。它龐大的身軀在礁石間扭動，殘破的甲殼刮過珊瑚，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卻偏生每個字都透著詭異的“細心”。“小的們，瞪大你們的眼睛！”它猛地抬高了聲音，渾濁的眼珠里閃過狠厲的光，“給我仔仔細細地找！那個老雜毛，還有那個妖族叛徒，一根頭發絲都別放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聽見沒有？”

旁邊的鼉將縮了縮脖子，甲殼上還沾著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跡，聲音里帶著幾分僥幸：“啟稟大王，剛剛那爆炸……那爆炸簡直是天崩地裂啊！”它比劃著，爪子都在發顫，“老雜毛和那個敗類，怕是早就被炸成粉末了吧？連礁石都碎成那樣，血肉之軀怎么扛得住？”

“蠢貨！”老鼉猛地甩了甩尾巴，狠狠抽在旁邊的珊瑚叢上，珊瑚枝噼啪斷裂，濺起一片水花。“小雜毛都還喘著氣呢，何況是那個修為深不可測的老雜毛！”它的聲音里帶著咬牙切齒的恨，眼珠死死盯著哪吒昏迷的方向，那里還殘留著零星的火光，“他定是受了重傷，被沖擊波掀到哪個角落里去了！給我一寸一寸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翻出來！”

海水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鼉兵們不敢怠慢，紛紛散開，拿著兵器在礁石堆里翻找，甲殼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敲著一面面破鑼。老鼉卻停在原地，龐大的頭顱微微低下，渾濁的眼珠里滿是疑惑，心里像揣著一團亂麻：“奇了怪了……碎元珠是我耗盡千年修為煉的，威力足以讓方圓百里化為齏粉，這三個雜毛怎么……怎么那小的只是受了重傷？”它想不通，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股狠厲里漸漸摻進了幾分不安，“難不成……那老雜毛早就看穿了我的計？”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從半空中傳來，像冰錐刺破了海面的死寂：“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白云上真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礁石頂端，銀白的衣袍雖有些凌亂，卻依舊挺得筆直，手里緊緊攥著一面紅旗，旗面的赤紅在血海里映得格外刺眼。“難怪這么多年了，妖族的名聲越來越差！都是被你這種背信棄義、口蜜腹劍的東西敗壞的！”他的聲音里帶著痛心，更帶著怒火，望著老鼉的眼神像在看一件骯臟的垃圾。

老鼉猛地抬頭，看見白云上真展開那面紅旗，旗中竟裹著一個冰藍色的身影——是敖丙！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竟毫發無損，冰綃帶雖斷了幾截，卻依舊在風中輕輕飄動。“不可能！”老鼉失聲尖叫，龐大的身軀劇烈晃動起來，“你怎么可能沒事？碎元珠的威力……你明明……”

“若不是上真前輩舍身相護，我此刻早已是礁石上的一灘血了。”敖丙的聲音帶著后怕，更帶著憤怒，冰藍色的眸子像結了層寒冰，死死盯著老鼉，“你贈珠時的慈眉善目，原來全是裝的！你這顆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竟能狠到這個地步！”

白云上真沒理會老鼉的嘶吼，只是將一枚金光閃閃的丹藥塞進敖丙手里，聲音急促卻帶著安撫：“這是九轉金丹，快去給哪吒服下！他傷得重，晚了就來不及了！”他的手背滲著血，顯然剛才護住兩人已耗盡了力氣，可眼神里的堅定卻絲毫未減。

原來方才爆炸的瞬間，白云上真見勢不妙，想也沒想就展開了紅旗，本想將哪吒和敖丙一同護住，可那沖擊波來得太快太猛，他只來得及將離得最近的敖丙完全裹進旗中，哪吒卻只護了一半。即便如此，那半面旗的金焰也擋住了致命的沖擊，才讓哪吒保住了一口氣。

敖丙接過金丹，指尖都在發抖，他看了一眼白云上真，又望向哪吒昏迷的方向，眼眶瞬間紅了：“前輩，您自己……”

“快去！”白云上真打斷他，揮了揮手，銀白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有我在，他們傷不了你！”

敖丙咬了咬牙，轉身就往礁石堆沖去。老鼉見狀，哪里肯依？猛地嘶吼一聲：“攔住他！別讓這小畜生壞了大事！”鼉兵們蜂擁而上，兵器在海水中劃出一道道寒光。

可白云上真早有準備，他將紅旗猛地一展，剎那間萬道金焰從旗中涌出，像無數溫柔的手，將他護得嚴嚴實實。金焰并不灼人，卻帶著一股神圣的威嚴，任憑鼉兵的兵器如何砍來，一碰到金焰便紛紛斷裂，連靠近都做不到。“所有人，勿動！”白云上真橫劍而立，劍身映著金焰，閃著凜冽的光，“誰敢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劍下無情！”

老鼉這才看清那面紅旗的全貌——旗面上的金焰并非凡火，像南方初升的朝陽，帶著溫潤卻不容侵犯的光芒，每一縷火焰都透著凈化一切的力量。它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尾鰭竄到頭頂：“是南方離地焰光旗！你竟然有這等法寶……”

“現在才認出？太晚了！”白云上真冷哼一聲，劍光如練，直逼老鼉面門。

老鼉被逼得連連后退，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背上的甲殼猛地裂開，無數古老的咒文再次浮現出來，每道符文都吞吐著墨色的毒煙，將海水染成一片漆黑。“既然你非要護著他們，那就一起去死吧！”它猛地張口，噴出一道玄黃流光，那流光所過之處，海水瞬間蒸發，空氣扭曲成詭異的漩渦，連礁石都開始融化，“一畫開天！這是我壓箱底的神通，我看你這破旗還能不能護得住！”

白云上真面色一凜，將離地焰光旗完全展開。剎那間，旗上的金焰暴漲，不再是溫柔的暖光，而是化作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那些金焰帶著南方離火的至陽之氣，看似溫和，卻有著焚盡一切邪祟的力量。老鼉的玄黃流光撞上金焰，就像冰雪落入沸水中，瞬間消融得無影無蹤，連一絲煙都沒留下。海水中的毒煙被金焰一照，也紛紛化作白霧，消散在空氣里，連那股濃重的血腥味都被滌蕩得干干凈凈。

老鼉看著自己的神通被輕易化解，龐大的身軀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它這才明白，自己這點伎倆，在真正的法寶面前，不過是跳梁小丑的把戲。可它怎么甘心？怎么甘心策劃了這么久，卻還是功虧一簣？它望著遠處敖丙正將金丹喂進哪吒嘴里，看著哪吒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一股絕望的瘋狂涌上心頭，嘶吼著又要撲上去。

白云上真橫劍擋住，金焰在他周身流轉，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老鼉，你的報應，才剛剛開始。”他的聲音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像在陳述一個早已注定的事實，“你欠哪吒的，欠敖丙的，欠這海底生靈的，總得一點一點，慢慢還回來。”

“如果這世上真有報應，早在一千五百年前，你們仙家就該被天打雷劈！”老鼉渾身是血，狀若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