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彥的指尖在全息地圖上劃動，澀谷中心街立刻由平面轉變為真實的街道場景。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個短發水手服少女被標成紅色，正在漫無目的地徘徊著。

“目前，群生之面的擬態成了一名被吞噬的女高中生，按先前的吞噬間隔計算，也快要餓了......必須趕在吞噬下一個人之前，將它徹底凈化。”

他再次撥弄地圖，在中心街的外圍，有一處廣場被標記為藍色：“附近的一處小廣場已經被我們征用，凈化儀式也將在那里舉行。”

“等將它引到此處后，四位作戰員，你們共同協作將它控制住，靜待凈化儀式完成即可。”

“嘁，有什么好協作的。”

高橋冷哼一聲，“這怪物也就是偽裝能力強點，單體戰力還不如我，既然已經牢牢鎖定住，哪用這么麻煩？”

“是啊，”佐藤附和道，有意無意瞥了劍崎律一眼，“再多加些人，也只是過來分錢的混子罷了。”

劍崎律心中搖頭，吐槽起二人的幼稚。

一到人多的地方，他們那堪比老鼠的膽量就又回來了。

啪，啪，啪——

仰靠著椅背，劍崎律鼓掌：“不愧是老前輩，真是好大的威風啊，資歷是老的，實力是沒有的，報酬是巴不得獨吞的。”

“......你說什么？”

他絲毫不慣著二人，輕笑：“先前我拔劍時，怎么就灰溜溜地跑了呢？到底誰是混子，我想你們很清楚。”

當眾被揭短，高橋有些拉不下來臉，拳頭捏得咯咯響，“臭小鬼，那是我在讓你......更何況沒有行動經驗，你再厲害都是個新人，這次就得乖乖聽我指揮！”

“渡邊先生，是這樣的嗎？”劍崎律看向渡邊彥。

“沒錯，高橋大和是此次行動的隊長。”

渡邊彥頷首：“劍崎先生，或許你和他之間有不愉快，但一切都要以任務為重——無論是個人實力、對任務的了解程度，亦或是根據資歷判斷，高橋先生都是隊長的最佳人選。

你得理解，作戰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必須要服從命令。”

他的語氣毋庸置疑，帶著如同家中長輩教育天真無知小輩般的倨傲。

劍崎律揚起眉毛。

“嘿，聽到沒小鬼，”高橋哈哈大笑，“別以為副部長打了聲招呼，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在老前輩面前，該低頭還是得低頭！”

“當然，有沒有你都是無所謂的啦，畢竟這次任務已經十拿九穩。”

在場絕大部分人都點頭贊同，不以為意。

區區一只被參透了所有情報的妖魔，簡直不要太簡單。

“十拿九穩嗎......”劍崎律掃視一圈周圍，忽然露出笑容。

“好啊，那我退出。聽他指揮，我多幾條命都不夠用。”

話音剛落，喧鬧的會議室頓時沉寂下來，一個個都驚訝地看向他。

身旁佐佐木都傻了，瘋狂向他眨眼暗示，仿佛在說：“劍崎君，千萬不要沖動啊！”

他比劍崎律早來大半年，很清楚新人作戰員的第一個任務是有多么重要，關乎到后續的晉升和待遇。

川崎直樹將劍崎律安插進這個任務，也是在為他的未來鋪路。

“劍崎先生......你認真的嗎？”

渡邊彥不禁皺眉，“首先，我明確告訴你，這次任務難度并不高，正是增長實戰經驗的好機會。

而且，你作為新人退讓一步，也不會怎么樣吧，肚量怎么能小成這樣？”

明明是自己被針對排擠，卻反倒要被說氣量小。

所謂職場文化，在哪里都是如此可笑。

劍崎律搖頭，態度很堅決：“無功不受祿，既然有我沒我都一樣，那我就不多浪費資源了.......不過作為新人嘛，我還想多學習學習。

渡邊先生，作戰行動時讓我在不礙事的地方觀摩，你看這樣可以嗎？”

“當然。”渡邊彥面無表情，心中則是冷哼。

真是個幼稚的年輕人，不懂“過剛易折”的道理。

這種菜鳥，說不定哪天就會死在任務中了。

反觀高橋、佐藤二人，則是一副計謀得逞的樣子，還不忘譏諷道：“嘿，現在的新人真是好學，真讓我們這些老前輩佩服啊，哈哈哈哈！”

“不是說‘沒你，我們不行嗎’，怎么這就退縮啦？”

周遭響起嘲弄的笑聲。

會議室眾人也嗤之以鼻，覺得劍崎律太過心高氣傲，仗著副部長的關系為所欲為。

一個簡單的收尾任務，報酬讓就讓唄，帶你混資歷你還不高興了？

就算是高橋二人挑釁在先，但一邊是老人，一邊是新人，他們自然偏向更熟識的前者。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中，唯有小澤堇抿起嘴唇，目光灼灼。

在場的人中只有她清楚，劍崎律并不是意氣用事的人。

而且，他對搞錢這一目標也極其執著，不可能被簡單激兩句就放棄不菲的報酬，甚至做出影響前途的事。

望著男人深邃的眼睛，她心頭微顫，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懷疑起這次的任務。

真的會一帆風順嗎？

......

......

夜晚，澀谷地鐵站。

巨型廣告屏綻放刺目的藍光，哥斯拉的虛擬投影仰天咆哮，卻依舊被穿梭其下的洶涌人潮襯得渺小如蟻。

一茬又一茬靚麗的少女們踩著厚底靴，有說有笑，和周遭行色匆匆的社畜們形成鮮明對比。

“不愧是澀谷，和我家附近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啊，”劍崎律心中感慨，“前世玩《女神異聞錄5》經常來這里，今天也算是圣地巡禮了。”

他倚靠在忠犬八公像旁，木劍鞘有節奏地敲著銅像爪尖。

作為學習觀摩的“外人”，身上沒有配備清除機關提供的防護內襯與尖端裝備，只著尋常的便服。

倒是這白凈的臉龐，配上不符合年齡的沉穩氣質，像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浪客，引得不少女孩側目。

“劍崎先生。”

耳麥中，傳來小澤堇好聽的聲音：“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呀？”

“說什么呢，那么多專家都評定過了，就是個很簡單的收尾任務啊，”劍崎律風輕云淡道，“而我呢，只是個不服管的刺頭，對不住了。”

小澤堇連忙道：“沒有沒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應該事先協調好你和高橋他們的關系。請放心，這次任務完成后我會跟副部長說明情況的。”

劍崎律“嗯”了一聲，旋即望向遠處十字路口中央的瘦弱身影。

一位“女高中生”正歪頭站在斑馬線前，雙目無神，及膝白襪上沾著干涸的泥漬，與周圍光鮮的JK們格格不入。

“喵~”一只三花貓正豎著尾巴繞她打轉，嗅聞片刻后，突然渾身炸毛地跑走。

濃稠的黏液從少女指尖緩緩滴落，路人對此卻毫不在意，只以為是什么抽象的行為藝術。

畢竟這里是“可以不活，但不能沒活”的東京。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隨時隨地都能抽象起來。

他們早已見慣了。

就在這時，五輛印著“市政維修”的黃色工程車碾過斑馬線。

穿熒光背心的工人們跳下車，手腳麻利地支起圍擋。

電子告示牌同步彈出通知：“因地下煤氣管道泄漏，本區域臨時封閉——東京都廳敬告。”

同時，也有不少身著制服的警察沖入商場，組織疏散工作。

目標位置已經確認，而收尾也即將開始，不用擔心它逃竄，可以清場了。

周遭的游客、店員很快就被疏散干凈，在無數步履匆忙的人群中，這名少女依舊保持著腦袋歪斜的站姿，釘在原地。

先前隱匿在人群中的佐佐木、高橋、佐藤三人掀開用于偽裝的大衣，露出深黑色的作戰服，以極慢的步伐向“少女”走去。

“小澤小姐。”劍崎律忽然開口。

“我在。”

“我先小憩一下，有情況就通知我。”

說完，他垂眸凝視著掌心的紅紋，無首女在殘響空間內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