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周玉宣開始摸煙。“那……”

“我知道了，你走吧。”顧樂之截斷話頭，他擺擺手：“把門幫我帶上。”周玉宣連忙把手里的煙塞進嘴里，兩只手殷勤地帶上了酒店房門。

花開兩段，另一邊。

西郊，金晨大廈樓下的咖啡館。

林向松坐在這里已經半個多小時了，距離約好見面的九點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對方的身影遲遲不見蹤跡。等梁慧穿著紅色連衣裙拎著一個鑲滿鉆的小包坐在對面椅子上時，他的耐心已經告罄。

“你遲到了半個小時。”林向松身子靠在臨窗的座椅上，雙手抱臂。

梁慧打算坐下的動作頓住。這個紅色裙子哪都好，就是后面太容易起褶皺了。她用右手撫過屁股褶皺，小心坐下：“那免你三萬的還款好了。”這是他們談戀愛時候的小情趣，梁慧時間觀念不強，經常會以這種方式來平息林向松的怒火。

“錢錢錢，你眼里只有錢嗎？”目光里涌動的怒火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梁慧不解：“不說錢，你我坐在這里干嗎？”

是的，二人約在當初認識的大樓下咖啡店，不是為了重溫舊情，而是因為法院判決書下來，林向松聯系她商談房屋買賣款晚些歸還一事。

“梁慧姐？”她扭身，看見當時在這做物業前臺走時交接的小姑娘穿著深藍色的套裝，俏生生站在她身后。“真的是你，你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喝咖啡啦？”

小姑娘叫什么來著？

梁慧把剛做好的頭發撥到背后，站起身，看見小姑娘胸前戴著物業經理的牌子，牌子下寫著范清清三個字。“清清，你升任經理了？恭喜你啊。”梁慧的語氣里帶著她并未察覺的艷羨。

“很早之前的事啦。”她抿嘴笑：“王主管離職走了，這不，我這兩天在接手她的工作，手忙腳亂的。”

“行政主管啊！真厲害！那更應該恭喜你了，這可是金晨的總部啊。做主管年薪怎么也要幾十吧。”范清清笑得更開心了：“哪有哪有，比不上梁姐，年薪就是再有幾十我也買不起這一套房。”她看向咖啡桌對面的林向松：“梁姐今天跟老公過來喝咖啡啊，真好。”她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種不期而然地羨慕：“這么多年了，你們是我見過最恩愛的夫妻倆。”

梁慧笑得勉強：“哪里。”

“范主管！”

“誒！”

范清清扭過頭，看見前臺小姑娘叫她：“這邊有個客戶找您。”

“馬上來。”

梁慧見狀忙道：“那你去忙吧。”范清清的臉上布滿歉意：“今天實在太忙了，梁姐改天來找我玩啊，我請你吃飯。”

“好啊。”梁慧不自覺往前兩步：“一定。”

見她的身影走遠，到前臺神情嚴肅地跟小姑娘說著什么，梁慧不由一陣恍惚。

“是不是后悔了？”林向松將手里的杯子放下：“當初說不要你辭職，你不聽。不辭職的話，現在這個位置就是你的。”

“呿，”梁慧回神：“你現在說得可真輕松，那時候我懷了林霖，不辭職你讓我大著肚子站前臺伺候人？”

“那么多懷孕的，難道別人都懷孕了就不干了？比你辛苦比你累的比比皆是。”林向松語氣充滿了不解：“明明是你吃不了苦。”

“是你嫌丟人！”梁慧忍不住抬高聲音：“是你嫌棄我丟人。”

后面桌子的人扭頭往這邊瞧。對面的林向松詫異極了：“我什么時候說過你丟人了？”梁慧拍桌子：“你是沒說！但你心里就是這樣想的！”

“我沒說過。”林向松伸手抬了抬眼鏡：“我們就事論事，不要沒事找事。”梁慧好大力氣才忍住將面前已經放涼的水杯摔出去。是，他沒說出口過。但自從懷孕，他從不會在下班后等她一起回家。也不會參加她的單位聚餐，當然更不會邀請她去參加他的同事聚會。

是她變丑了嗎？

不，是男人可以承認他吃軟飯，卻絕無法接受他沒有能力讓他的女人吃軟飯。

“錢什么時候還？”梁慧問：“林霖怎么樣了？”

撫養權她沒爭取過他，林霖自上次一面她再未見過。去了林府世家幾次，林霖都避而不見。

“林霖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錢剛買了房子，最近沒有錢還你，你能不能……”剩下的話有些難以啟齒，他壓下心底涌出的羞恥感：“別讓法院那邊強制執行？”

“可以。”梁慧答應得很爽快。

林向松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

“但我有條件。”

林向松不自覺攥緊杯子：“什么條件？”

“林霖跟我。”

“哈。”林向松的嘴角溢出冷笑：“要是不同意你就直說，何必提出這么無理的要求。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不可能？我是林霖的母親，孩子憑什么不能跟我？”

“那你覺得法院為什么不判給你？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思悔改。”

“我哪里不思悔改了，我上次就說過，我已經不賭博了！”

“狗改不了吃屎。”林向松的舌頭淬了毒，一句一句像毒水往外噴射：“讓一個賭博了幾十年的人戒賭，不如相信她死了。”他盯著梁慧的眼睛：“你自己跟我保證過戒賭的不說口頭上，紙質保證書少說也有二十張了。結婚這么多年，你是個什么樣的人，你不用問我，去看看林霖的態度，看看法院的態度，去問問你代理律師的態度。你撫養林霖？有一天你沒錢了，恐怕林霖都被你賣了！”他道：“就算你虎毒不食子，你捫心自問，打牌的時候你有幾次想起來他的？有多少次我加班回家看見林霖一個人坐在屋里哭累了、餓過頭了，他第一次從家里往外拿錢你以為是什么原因？是因為他餓得受不了了。你以為他為什么不想見你？只有你那針尖似的大腦會覺得是我不讓孩子見你。你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林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