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林希拉住時,梁思凡才回過神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然站在深坑之中,超過先前挖坑過的深度。
仍舊是什么都沒有,血、碎肉、骨頭,宋天依的尸體整個兒地憑空蒸發,若非還有衣物碎片,甚至要叫人懷疑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他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
“先上去吧。”林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小心。
“嗯。”梁思凡抿著嘴唇點了點頭,在女孩的攙扶下兩人躍了出去。
注視著一切的李錦行抱起胳膊思忖了很久,若有若思地喃喃道:
“尸體不會憑空消失,那么有幾種可能?要么尸體自己氣化、液化了,但這對譚老頭沒有意義。要么,就是被什么東西帶走或者吸收了。”
“如果是帶走或消化的話,首先我們一直在這,只能是地下,思凡剛剛挖土的時候,并沒有看見其他方向有明顯的通道,宋天依的尸體又那么大,除此之外奇怪的是連血都沒有。那么帶走的可能性也不大。”
“剩下的可能就是消化,莫非是什么東西從地下悄悄延伸過來,把他的血肉全部吃干凈了?但是吃東西能這么干凈,一點痕跡都沒剩下嗎?”
“消化、消化、消化,不,不能武斷地理解為吃,吃也吃不了那么感覺……或許是吸收,比起動物吃肉,更像是植入那樣,植物——”
他說到這里忽然停住了,三人同時想到了什么,隨后一同轉頭,看向那顆盤踞在風車鎮上的巨大古樹。
招搖錯綜的枝干在空中宛如活人臂膀。
“林希。”梁思凡開口道,“你對生物的感覺應該比我們更敏銳吧。”
“其實,這么奇怪的東西一直在身邊,我早就試過了。”林希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隨后說道,“它給我的感覺,怎么說呢,很龐大的能量。并且,譚老頭總說經過他允許的人才能走出風車鎮。但是實際上我知道,做到這件事的,是那棵樹才對,它才是風車鎮真正制定規則的東西。”
“嗯——”梁思凡深吸了一口氣,“我也只是猜測,那姓譚的本質上只是個管理人員,獲取優質火種應該是他的工作。但他懷有二心,在陽奉陰違的同時,一直在為那棵古樹提供養分,為了某種目的。”
“但這樣還是有奇怪的地方,這么大一棵樹在這,外邊也不是沒有人來過,其他人難道都是瞎子不成?還是說都被他收買了?”李錦行搖了搖頭,覺得還是哪里有問題。
他說的很有道理,這中間的邏輯并不通順,邏輯不通,多半就是哪里錯了。
梁思凡沉思了片刻,和莫大的一次次交談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
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不,并不奇怪,或許,這棵樹的存在本身是合理的,它就是被分發給風車鎮,用來保證我們無法逃走。另外,也用于監視那姓譚的是否遵守規矩,雙重保險。”
“但是,它被污染了。”
“污染?”李錦行問道,梁思凡之外的人并沒有知曉這個概念的渠道。
“類似寄生,或者被影響后改變了本質——我在書里看到的。”
梁思凡用蹩腳的語氣解釋道。
好在另外兩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這上面。
“污染......”李錦行一邊思考一邊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樣事情就都能解釋通了,譚老頭利用規矩,一直在為那東西暗中提供血肉和心火。”
他的聲音忽然沉了下來:“但如果是這樣,我們還要考慮要面對的對手不只是譚老頭一人,還有那棵樹......可那種東西,是我們能抗衡的么。如果就算我們贏了,那棵樹不放我們離開怎么辦?”
林希許久沒有說話,她咬著嘴唇思考了很長時間后,這時忽然開口:
“其實這個不用特別擔心,我有把握,只要贏過譚老頭,到時我們候能出去。”
“什么把握?”
梁思凡和李錦行異口同聲地問。
“我不太好描述,只能說是一種……呃,感覺,你們相信我就好,這種事情我不會開玩笑。不用過分擔心它,哪怕真的被污染了,它一來未必聽從譚老頭,二來現在肯定也還沒有積攢夠。只要我們趕在譚老頭的目的達成之前打敗他,趕緊離開這里就行。”
林希的說辭有些模糊,而她話已至此也無從繼續追問。
心火擁有者往往會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內有很強直覺,心火質量越高,這種情況就越發明顯,這個現象在梁思凡身上已經被多次驗證過了。
她這么解釋來,聽著倒也合理。
只是,梁思凡打量著面前的女孩,總覺得她還藏著什么不想說的事情。
他無奈一笑,不論如何他相信,那女孩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況且也沒什么關系,哪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還有最后的后手。
保險起見,再找莫大問問有沒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自己可是半輩子賣給人家當苦力了,這回可不得逮著薅。
于是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而說道:
“兩條路一起走,那棵樹我也會想辦法再收集一些信息來,林希說得對,我們抓緊時間,不論他到底有什么計劃,只要比他快就好了。倒是我們最后一階段的訓練,也得趕緊開始了。”
直到此時三人終于結束了這個話題。
“對了,還有件事,宋天依的火種——”梁思凡忽然提到這個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忽略的話題,他停頓了片刻,瞥了一眼兩人有些閃躲的目光,繼續開口道,“能用就用,抓住一切機會,我不會說‘內疚’、‘不舒服’這些狗屁。這是我的決定,你們別管。好了,我們走吧。”
“唔唔唔唔唔唔!”
一陣劇烈的聲音傳來,只見倒掛在藤曼上的唐安努力搖晃著,像在蕩秋千一樣。
三人這才想起來差點把這貨給忘了。
梁思凡盯著他看了幾眼,故意沖身邊兩人問道:“怎么辦?他已經聽到這么多秘密。”
說完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那個被吊在空中的少年差點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