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 華夏群像
- 流蘇at
- 1183字
- 2025-03-23 11:29:59
曹司徒家的夜宴設在懷遠坊胡寺。黃巢盯著手中鎏金請柬,想起晨間父親被帶走時,大理寺丞特意抖了抖袖口的波斯金線紋——與這請柬邊緣的織紋如出一轍。
“十五郎可知這琉璃盞的妙處?“曹家三娘忽然湊近,腕間波斯菊香囊拂過他手背。少女指尖點著酒液中的月影:“你看,這月光是十六年前的模樣。“
黃巢猛然嗆酒。酒盞映出的分明是血月——正是父親說過的元和十五年弒君夜的異象。當他再抬頭時,三娘正在給胡商展示金絲臂釧,那上面鏨刻的菊花紋樣,竟與女道士經書中的如出一轍。
“接下來這件拍品,“蓄著蜷曲胡須的粟特商人揭開紅綢,“來自碎葉城的《金剛經》殘卷,據說是玄奘法師親筆...“
黃巢突然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經卷邊緣的茶漬痕跡,分明是他上月在灞橋茶館遺失的私鹽賬簿扉頁!而此刻那頁紙上多出串古怪符號,正是昨夜女道士用朱砂畫在他掌心的密文。
子時的亂葬崗飄著青磷。黃巢跟著打更人的梆子聲數到第九十九座墳塋時,終于看見那個正在掘墓的女道士。她道袍下露出綴滿菊蕊的軟甲,月光照見墓碑上的名字:王涯。
“甘露之變的冤魂,都在等著九月八呢。“女道士將掘出的銅匣拋給他。匣中玉玦刻著“沖“字,正是二十年前暴斃的太子李沖的遺物。黃巢突然明白日間曹三娘的話——當年玄武門之變的血,原來從未干涸。
遠處傳來馬蹄聲,女道士突然吹熄燈籠。在絕對的黑暗里,黃巢聽見她輕聲道:“令尊在獄中說的第一句話,是'泰山石敢當'“。
灞橋下的鹽船余燼尚未冷卻。黃巢用劍鞘撥開焦黑的船板,忽然在龍骨殘骸中發現半枚鎏金銅符——這是只有皇室采買使才能持有的通關文牒。昨夜失蹤的鹽工尸體此刻正漂在渭河上,懷里揣著的狀紙變成了浸血的菊花。
“十五郎君!“老鹽工顫抖著指向船艙,“那些官爺昨夜來搜的,根本不是什么私鹽...“順著他的目光,黃巢看見艙底暗格里堆滿鑲金馬鞍,每個鞍韉上都烙著司徒府的菊花火印。
更詭異的是馬鞍皮革——用鹽水鞣制的皮子上,隱約可見“元和十五年“的官印。那年冬月,父親恰好在太原鹽場督辦軍需。
黃宗旦的密匣藏在祠堂地磚下。當黃巢用女道士給的菊瓣鑰匙打開銅鎖時,先滾出來的竟是半塊虎符。壓在匣底的鎏金錯刀劍,劍鞘上菊花紋路里嵌著細小銘文:“光宅元年,徐敬業贈“。
祠堂外的打更聲突然變調。黃巢數著梆子點數驚覺,此刻傳來的竟是十六年前政變時的特殊節奏。他握緊金錯刀刺穿窗紙,月光正好照在庭院古柏上——樹皮被人剝去一片,露出血畫的菊花圖騰。當黃巢帶著鹽工沖進萬年縣廨時,獄卒正在給犯人分食菊花糕。地牢最深處,他看見父親被鐵鏈懸在半空,腳下炭盆烤著本燒焦的賬簿。
“逆子...“黃宗旦突然睜開血紅的眼睛,“你可知咱家祖上是跟著徐國公(徐敬業)販鹽的?“話音未落,獄卒的弩箭已穿透老人咽喉。黃巢揮刀斬斷鐵鏈時,父親最后吐出的血沫在他掌心凝成菊花形狀。
黎明時分,灞橋三百鹽工歃血為盟。黃巢割破手指在橋柱題詩時,女道士的誦經聲從渭河水面傳來:“沖天香陣透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