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曠野人生:吉姆·羅杰斯的全球投資探險(套裝共2冊)
- (美)吉姆·羅杰斯
- 4242字
- 2025-03-26 17:27:07
飛向蘇聯
我出生于1942年,是五兄弟中的老大。我的父母在20世紀30年代相識于俄克拉何馬大學,在學校他們都獲得了獎學金,是學術榮譽社團的成員。二戰時,我的父親被派往德國擔任炮兵軍官。戰后,他和他的弟弟合伙在亞拉巴馬州的迪莫波利斯開辦了一家工廠。我的祖上自19世紀早期就開始在亞拉巴馬州定居。
我的母親是獨生女,她卻生了五個兒子,這對她來說真是太困難了。她任由我們五兄弟相互爭斗、打鬧嬉戲。父親教會我們兄弟五人開車,也教會我們如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從父親那里我們還學會了努力工作。
我很早就表現出強烈的事業心。在5歲的時候我有了第一份工作,是在棒球比賽結束后撿拾瓶子。1948年,我爭取到在兒童棒球聯賽的比賽中售賣軟飲料和花生的機會。父親后來又鄭重其事地貸給他這個年僅6歲的兒子100美元,讓我買一臺花生烘烤機。100美元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這筆創業貸款將我引上了經商之路。5年后,在經商道路上我獲得了利潤,償還了100美元創業貸款后,還在銀行存了100美元。我感覺十分富有。(我仍然保留著這臺烘烤機,不知道何時我能再次體驗這種絕佳的掙錢方式。)
有了這100美元,羅杰斯父子公司的投資團隊開始成長。我們到鄉下一起購買小牛,那時小牛的價格飛速上漲。我們付錢給一個農民讓他來飼養這些小牛,而后我們在次年賣掉這些小牛獲取了高額利潤。
當時我們并不知道我們是在高位買進的。事實上,直到20年后,當我第一次讀到一本有關商品圖表的書之后,我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和父親剛好趕上了朝鮮戰爭引發的旺盛商品需求。伴隨著戰后牛肉價格的下跌,我們退出了牛肉投資。
在我們那所封閉的高中學校里,我出類拔萃,以優異的成績順利畢業,并獲得了耶魯大學的獎學金。這令我感到誠惶誠恐,我怎么能和那些來自美國東北部的預科班學生競爭呢?
當我前往耶魯的時候,父母并沒有把我送到大學所在地——康涅狄格州的紐黑文,因為實在是太遠了。在耶魯的第一個周日,所有的同學都給家里打電話。我也拿起電話,告訴接線員我想呼叫亞拉巴馬的迪莫波利斯。接線員說:“好的,你要呼叫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我回答說:“5。”
她問:“5?然后呢?”
“就是5。”
她又問:“你的意思是555-5555?”
“不,”我很有禮貌地答道,“就是5。”
接線員問:“小伙子,你是大學生嗎?”
“我是啊。”
她很惱火:“不要胡攪蠻纏,大學生!”
后來,確信我沒有不尊重的意思,她答應為我試一下。那時通信技術十分落后,康涅狄格的接線員必須先接通亞拉巴馬的接線員,后者再接通伯明翰的接線員,而后再接通迪莫波利斯的接線員。
康涅狄格的接線員首先發話:“我這兒有個小伙子想連線亞拉巴馬州迪莫波利斯的電話,號碼是5。”
話音未落,迪莫波利斯的接線員就答道:“噢,他們家現在沒人,都去教堂了。”紐黑文的接線員當場目瞪口呆。
隨著大學時光快速飛逝,我考慮過去醫學院、法學院或者商學院繼續深造。一直以來我都喜歡學習,而且也想繼續學習。1964年的夏天,我去多米尼克兄弟證券公司打工,在那里我深深地愛上了華爾街。長期以來我都想盡可能了解時事,同時,令我感到詫異的是,在華爾街居然有人愿意付錢給我,讓我判斷發生在智利的革命是否會抬高銅的價格。而且,當時我很窮,急需錢,很明顯華爾街能夠滿足我的需求。
在耶魯,我是船隊的一名舵手,四年大學生活臨近結束之時,我幸運地獲得了牛津大學提供的獎學金。在牛津,我進入貝利奧爾學院學習政治學、哲學和經濟學。我成為亞拉巴馬州迪莫波利斯歷史上,在泰晤士河上掌舵參加牛津——劍橋賽艇對抗賽的第一人。
我開始將暑期在華爾街打工學到的知識付諸實踐,拿獎學金來投資。
從牛津大學畢業后,我參軍了。在軍隊我替指揮官理財投資。由于恰值牛市,我讓他斬獲頗豐。后來我回到紐約,再次進入華爾街工作。
我最終成為一家離岸對沖基金的初級合伙人,該基金是為外國投資者服務的復雜基金,買賣世界各地的股票、商品、貨幣和債券。我無休止地工作,盡可能地熟知世界范圍內的資本流動情況、貨品情況、原材料情況以及各種信息。1968年我入市的時候只有600美元,到1980年退出時我已經擁有百萬美元。然而,為此我也付出了代價。其間,我有過兩次短暫的婚姻,我的兩任妻子都不能理解我努力工作的熱情,這種熱情是父親遺傳給我的。當我意識到能夠讓錢在市場上為我所用之時,我不會用這些錢來買一張新沙發。我過去相信,至今仍然相信,年輕人省下的每一元錢,如果能適當地投資,都會在他的一生中給予其20倍的回報。
1980年,37歲的我生活無憂地退休了,開始尋求另外一種生活,也讓自己有時間思考。在華爾街工作太緊張,沒有時間思考。再者,我有一個夢想,除了想換另外一個領域的工作,我還想騎著自己的摩托車環游世界。
自從我認識到亞拉巴馬的迪莫波利斯并不是西方世界的中心時,我就一直夢想著環游世界。長久以來,我對冒險的渴望可能也來源于此。不過,我不僅把這次旅行當作一次冒險,也把它當作一種接受繼續教育的方式,這種教育方式已經貫穿我的人生,那就是:真正理解這個世界,不斷地認清它的本質。我想以地面旅行的方式認知這個世界,了解我們生活的這個星球。
當開始一項長途旅行的時候(例如用三個月的時間穿行中國、巴基斯坦和印度),我認為最好的交通方式是騎摩托車,這樣能夠使你以一種開車無法體驗到的方式欣賞風景,呼吸鄉村氣息。你將融入自然,成為它的一部分,觸摸它、欣賞它、品味它、聆聽它,享受徹底的自由放松。對大多數旅行者而言,旅行本身是達到目的的手段。如果你以騎摩托車的方式旅行,旅行本身就是目的。你騎車穿過從未到達過的地方,體驗它的一切,認識新朋友,這才是冒險,才是最愜意的事情。
我想來一次漫長的旅行,長得可以讓我忘記一切。我仍舊會閱讀《華爾街日報》和《金融時報》,不過我想與投資事業徹底斷絕,我想改變生活。這需要一個分水嶺,標志著新生活的開始。我不知道旅行回來后將會做什么,不過肯定會做完全不同的事情。我想65 000英里[1]的全球旅行應當可以算作一個分水嶺了。
在1980年,環球旅行是很困難的。你不可能到達想去的每一個地方,那時全球正進行著二三十場戰爭。如果我決定環游世界,那么我就要堅持我的一貫風格:要么暢快淋漓,要么不做。我的夢想是穿越六大洲,自西向東橫穿中國,自東向西橫穿蘇聯的西伯利亞,從非洲最北端行至好望角,穿越澳大利亞的大沙漠,從阿根廷最南端直至阿拉斯加。
1984年和1986年,我曾兩次去中國與官方接洽,商談駕車穿越事宜。我甚至租了一輛250cc的本田小摩托車,騎著它在福建省到處游走,看看我能了解到些什么。福建省不是很大,大概與路易斯安那州的面積相當。但是當時福建省有2 600萬居民,是路易斯安那州人口的7倍。我騎摩托車和乘飛機到了中國幾個省會城市,用租來的摩托車進行了2 000多英里的探索。到了1988年,我騎自己的摩托車橫穿了中國。
回到紐約后,我又拜訪了蘇聯人,之前我也經常去。當時的蘇聯仍然是周游世界計劃的絆腳石。我寫了好幾封信,還找人為我的行為做擔保。我這次是絕對碰到了老頑固。我去找了伊萬·加里寧,他是蘇聯國際旅行社的董事長。他告訴我這一切簡直不可想象,西伯利亞除了熊、老虎、叢林和森林,一無所有。沒有人要去那兒,也沒有人想去那兒,事實上所有派往那兒的蘇聯人都想盡快離開。
令我感到吃驚的是,我遇到的蘇聯人都不曾到過西伯利亞,也不認識到過那兒的人。看來沒有蘇聯人對西伯利亞知道一星半點兒,就如同今日大多數紐約人對阿拉斯加一無所知一樣。蘇聯人告訴我,要么乘坐西伯利亞火車去,要么坐飛機去,只有傻子或瘋子才會騎摩托車去。
我通過一些渠道被引薦給駐華盛頓的蘇聯大使,但即便是他也沒有辦法。
我慢慢了解到其中緣由,騎摩托車穿越西伯利亞與騎摩托車穿越美國完全是兩個概念。在美國,高速公路一條連接一條,西伯利亞可完全不同。可能他們說得對,那里可能真的沒有什么路。但是不穿越西伯利亞就意味著沒有環游世界,如果我要完成心愿,就必須找到一條路。
地圖顯示西伯利亞東西長7 000多英里,大概是美國東西長度的兩倍。西伯利亞只有不到2 000萬人口,與紐約州的人口相當。但是沒有人知道確切的數字,因為不曾有人清點過那里的人數。我推測西伯利亞不會比加拿大北部和阿拉斯加更荒涼,我想還是能忍受的。
在令我絕望的那段時間,我把在中國旅行的錄像帶給伊萬·加里寧看,希望借此能告訴他我是認真的。他接過錄像帶的時候略顯疲倦地笑了笑,不過他還是看了這盤錄像帶。當我再去找他的時候,他說:“你可以給一個組織寫信。”不過,他不知道這個組織的英文名字,他是在他的官方手冊上找到這個組織的。他自己翻譯不出這個組織的名字,因此就用俄文把它的名字和地址等所有信息寫給我。看起來這是個非同尋常的組織,名字叫作Sovintersport。我把紙條帶回家,復印了一份,貼在一個信封上,并附上一封用英文寫的信,信中表達了我想騎摩托車從太平洋到莫斯科再到波蘭的計劃。
我在信中指出,我會遵守該組織附加的一切條件——他們讓我停在哪兒,我就停在哪兒,接受他們認為必需的護衛,甚至是士兵護衛我也不在乎。我決心要去。每當我凝視地球儀的時候,蘇聯那片廣袤的陸地就映入我的眼簾。如果我不能橫穿蘇聯,那么我就不能說自己已經周游了世界。如果不能周游世界,那么這就不是我想要的旅行。我沒抱太大的希望。之前的幾年,我已經發出了20封類似的信。
幾個月后,當我已經淡忘了這封信的時候,我收到了回信。信上說:“親愛的羅杰斯先生,你可以騎摩托車穿越蘇聯。你打算何時動身?”這封信只有兩段,三四行的內容,還有一位名叫瓦列里·薩格羅夫先生的簽字。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如同我坐在門外每天敲門,敲了九年都沒有開門,然后突然有一天門打開了,有個人說:“嗨,請進。”他怎么知道我已經在那兒敲了九年門。
我馬上飛往蘇聯去拜會批準我前行的先生。我不斷地問我的翻譯奧克桑娜:“他們真的是這個意思嗎?”她不斷重復地回答:“是的,你還有什么疑問嗎?”
“這是真的嗎?”
“是的,這是真的。為什么你如此困惑,如此古怪,如此不相信人,有如此多的問題?”
Sovintersport是蘇聯的一個體育組織,贊助過一系列國際體育賽事。之前我一直嘗試的都是外交渠道和旅游渠道,但是蘇聯人認為長距離摩托車旅行是一項體育運動。進行環球旅行要記住的第一個教訓是:熟知你所去地區的文化,只有這樣你才能掌握它,否則就會被排斥在外。
我真是太高興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你能相信他們嗎?他們真實的想法是什么?可能當我到了邊境的時候他們又不讓我入境了。
但這可能是我唯一的機會。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一次旅行,我要環游世界了!滿懷著興奮,我于1989年12月飛回紐約,計劃于次年3月出發。
[1] 1英里≈1.6千米。——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