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臺。

這幾日里，尚書臺上上下下大小官吏，各個人心惶惶。

原因無他，5日前，御史臺有御史奏聞，彈劾南宮衛士令貪贓枉法，品行無忌。

結果就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南宮衛士令竟然被直接罷官。

當天，尚書臺中上上下下，都聽到了，那位于核心處的官舍里，所爆發出來的爭吵。

南宮衛士令隸屬于衛尉管轄，而在這幾個月間，崔烈幾乎把衛尉府，從上到下的所有官員都換了一遍。

擔任衛尉的人，此時更是崔烈的獨子，崔鈞。

可以說，現在整個衛尉府，已經成了崔烈的樣子。

彈劾南宮衛士令，雖然這一個南宮衛士令看起來不甚起眼，但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實際上可是對著崔烈本人開刀。

何況還是御史奏事。

御史臺現在在誰的手里？

尚書臺當中最重要的兩位大佬突然拔劍相向，整個尚書臺可謂是首當其沖。

“周仆射。”

看到周毖邁步進了官舍，負責整理奏章文牘架子的官員，小聲沖其打了個招呼。

值得一提的是，周毖由于此前辦事牢靠，于兩日前被擢升成了尚書仆射。

如今已然成了尚書令的副手之一。

算是整個尚書臺當中，除了楊彪，崔烈和丁宮三人以下的第一人。

周毖輕微的點了下頭，隨即打量了一下這幾排文牘架子，詢問道：“嗯……今日新送上來的奏章都在哪？”

“早就已經整理好了，下官為仆射帶路。”

將周毖引到了一排木架旁邊，官員指著第三排新擺放的一批批竹簡道：“這些便是了。”

周毖的眼神在這些竹簡上左右掃過，隨意說道：“最近尚書臺里的幾位上官心情不好，有些無關緊要的奏章，就不要拿到幾位上官的眼前礙事了，免得你們也跟著受牽連。”

聽到他這么說，官員哪還不懂周毖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具體都是些什么事情，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這些個高層斗法的范圍已經開始擴大化了。

這讓官員的心也跟著一緊。

這場高層斗法到底是誰贏誰輸，他懶得關心，也沒資格去關心。

就是一個在尚書臺幫忙打雜的，能保住自己的飯碗比什么都強。

無論眼前的周毖也好，還是那自己根本見不到面的幾位大佬也好，都不是他一個小官能惹得起的。

“一切都聽仆射的。”那官員趕忙道。

“嗯，你先下去吧，我先看看這些奏章里面哪些是要緊的，到時候你們先送過去。”

“喏。”

……

等到了傍晚下值，丁府內，丁宮和周毖兩個人在后花園里設了場小宴。

吃著燒雞滿嘴流油，丁宮還頗為認真地裹了兩下手指，問道：“情況如何？”

“熱火朝天。”

周毖的吃相比丁宮文雅許多，聽到丁宮詢問，放下手中的酒盞，朝著丁宮拱手道：“最近尚書臺的奏章，十封里面有五封，都是互相彈劾的。”

“廷尉、衛尉、御史臺，還有一些新指派的地方主官，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聽到周毖這般頗為玩味的話，丁宮不由得跟著哈哈一笑，“楊彪這次算是摔了個大跟頭啊。崔烈怎么說也在朝中為官數十載，雖說他這個太尉是買來的，但之前那個廷尉，可是實打實憑自己本事坐上去的。”

“低估崔烈，可有他的忙頭了。”

無論怎么說，崔烈也是當初第一個他想到能當自己后臺的人。

看到崔烈還能堅持到如今，證明自己當初的眼光還是可以的。

這讓丁宮反倒有些欣慰起來。

“荀家那邊有何動向？”

“自從荀家入洛當天，荀爽去了趟顯陽苑之后，有荀家下人離城。”周毖拱手回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消息。”

這么多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丁宮用力撕咬下一塊雞腿肉，眼神中露出思索的意味。

如今尚書臺乃至整個朝廷的亂象，都是源自荀家入洛那一天開始的。

現在楊彪崔烈兩個人打的熱火朝天，反倒是荀家在旁邊不動如山。

很難讓人猜出荀家想干什么，又是站在哪一邊的。

尤其是在當下局勢未明之際，貿然和荀家接觸也不是一件好事。

“沒派人一直跟著嗎？”

“那下人跑的太遠，跟不上，但已經出了潁川。”周毖回道：“看方向，好似是往青州那邊去的。”

青州？

丁宮想了想，不由得反問道：“荀家在青州那邊有什么相識的名士嗎？”

“不曾聽聞。”周毖搖頭道。

這也是讓他最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今青州那邊確實是有不少名士隱居于此，最出名的莫過于當代大儒鄭玄。

可問題在于，荀爽雖然也算得上是名士，但和鄭玄又沒有太大交情。

之前朝廷征辟鄭玄入朝，連盧植這種，和鄭玄有舊情的人出面，結果都沒把人請出來。

你一個荀爽……

難道還能把鄭玄這樣的人物請出山嗎？

不現實。

當然，何況信報只是說，看那下人前往的方向是青州。

具體到底在哪，那可能性就多了去了。

“不過屬下倒是聽聞了一則消息。”周毖忽然道。

“哦？什么消息？”

“據說，荀爽入洛陽之前，荀家的后輩荀彧，曾經快馬回了潁川一趟，面見了荀爽。”

荀彧？

有點兒耳熟……

丁宮正在腦海中想著，這個名字究竟在哪里聽過的時候，周毖已然道：“而那荀彧，正是如今顯陽苑中的士子一員。”

！

丁宮整個人都跟著愣了一下。

顯陽苑！

皇帝！

荀家！

再結合前段時間駿兒帶回來的書。

丁宮感覺這一切都串起來了。

怪不得荀爽當初在城外跟楊彪商談的那么熱切，完全不理會崔烈。

卻在最后關頭，同意自家子侄，入崔烈的太尉府當差。

而偏偏就好巧不巧的，自此荀家入了洛陽之后，楊彪就和崔烈開始打的熱火朝天。

好一個荀家。

竟然跟皇帝聯起手來，下了這樣一盤大棋。

對上了，全都對上了。

“好，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