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餓了
- 我,食人陽壽
- 純潔的堅果
- 3304字
- 2025-03-22 16:44:10
白壽又做夢了。
夢里,他還是那個守在老舊廟宇里的大學生。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陪伴他的不再是那三個詭異神像。
而是替換成一張張供桌。
一共八張,皆被擺滿。
其中:有香、有樹枝、有苦瓜、有骨頭……
還有一盞嶄新的燭火燈籠。
這些“擺件”格外眼熟,可惜白壽無論怎樣都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見過。
面對著周遭奇異詭譎的景象,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斷嘗試著開門。
他想要逃離。
夜晚很快過去。
白壽睜開眼,夢散了。
他能夠清楚的感知到,這次夢境留給他的殘余記憶更深刻了。
乃至于剛醒來,他甚至會不由自主的將自己帶入夢境中那個大哥哥的身份。
連自己居住的石室都分不清,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跑到這個鬼地方。
那一瞬間,白壽險些忘記自己是誰。
好在,這種狀況很快就消失了。
白壽也恢復了記憶。
“我叫白壽,今年12歲。”
“我住在枯骨山白家廟。”
“我有七個……八個師父,一個師娘。”
“我師娘叫……叫……”
回憶到此,白壽感到頭疼了。
絞盡腦汁思索良久。
“對了,師娘叫白蕙蘭,也叫白娘娘。”
察覺到一切都沒有變,白壽開心的露出笑容。
廟觀里沒有養雞,更聽不見雞叫,可白壽依舊醒的很早。
小孩和老人向來都不需要太長時間的睡眠就能保持精力充沛。
走出石室,天剛蒙蒙亮。
他先是去到主臥給師父們請安,剛巧,師娘也在,他就順便一起問了早安。
隨后,他帶著骨師父跑到廚房,熬了一鍋米粥。
廟觀里糧食并不多,平日里幾乎不會這般奢侈。
好在昨天那三位好心的客人留下了不少,所以白壽干脆就用了那些米。
熬煮好后,他給師娘送去一碗,結果師娘說她不餓,于是只好拿給師父們上供了。
緊接著,他又去到客房,給那位名叫襄兒的大姐姐送了一碗。
她吃得很香。
見此,白壽又給她多盛了幾碗,周襄兒連聲道謝。
“不客氣,這些米都是那位大哥哥留下的,他真是個善人。”
大哥哥指的是周瑾吧?
周襄兒喝著粥,眉頭緊鎖,腦海里浮現出那張虛偽的臉孔。
他……是個善人?
有些時候,再精湛的演技也騙不過血脈親緣。
縱使平日里對方裝的再怎么好,可她依然能察覺到異常。
她的哥哥周瑾,只不過是個為了皇位不顧一切,喪心病狂的家伙罷了。
她甚至懷疑過,自己的姐姐會不會就是被周瑾聯合國師一起害死的。
包括這次枯骨山之旅,也只是演戲罷了,亦或者找機會把自己也給除掉。
可她哪怕猜到這些,也無法拒絕這次行程。
因為,她真的很想要找到姐姐。
同時,她也在找機會,弄死周瑾。
周襄兒一只手端著粥碗,另一只手下意識伸到背后摸索著。
片刻后,察覺到掌心處一抹突兀的質感。
她松了口氣。
還好,仙人賜下的符篆還在。
等回宮后,自己還是有機會殺掉周瑾和國師的。
“咕嚕咕嚕。”
大口喝完米粥,鮮甜的滋味令其口齒留香。
周襄兒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嘴唇,把粥碗遞還給白壽,同時問道:
“小弟弟,這些米真的是我哥哥留下來的嗎?”
“當然,我師娘親口告訴我的。”
“那……你師娘有告訴你他們去哪了嗎?”
她擔心周瑾并沒有下山,而是藏匿在這座廟觀附近,等自己離開時,痛下殺手。
否則的話,他們其實沒必要趁自己睡著時,突然辭別的。
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座廟觀的主人,也就是眼前男孩的師父師娘們,并不簡單。
周瑾不敢在這里對自己動手。
“沒有。”
白壽按照師娘昨夜的諄諄教誨,一字不落的轉述道:“師娘說,你睡了一夜,其他人趁你睡著時下山去了。”
“那這些米……”
“是他們下山后買來托人送到廟觀的,為了感謝我們待客有方。”
枯骨山綿延數萬里,豈是說上就上,說下就下的?
周襄兒是有些愣,但她不傻。
她不信這套說辭,但看著面前孩童篤定的模樣,她深知問不出什么,只好點頭作罷。
其實,她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去問這間廟觀的主人。
也就是這個孩童的師娘。
不過她不敢。
早上醒來時,周襄兒剛一出門,就瞥見了那道高挑的身影。
當時她就想上前詢問。
奈何心底剛升起這個念頭,一股強烈的恐慌感便如潮水般灌注在她的腦海。
那時,她覺得只要自己多邁一步,或是喊出一聲,就會落得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千萬,不要擅自打攪這個女人。
“襄兒姐姐,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了。”
“姐姐你看起來好像很冷啊,要不要再給你盛碗粥喝?”
“不用了,謝謝。”
“哦,那我先出去了,師娘說從今天開始要教我修煉呢,我得早些過去。”
這個年紀,才開始修行嗎?
周襄兒生在皇宮之中,從小就有最好的老師。
哪怕她天賦不高,也不努力。
可她依舊清楚,修煉一事,或是更早,打好基礎;或是更晚,等待根骨長成。
可眼前的孩童,十二歲……
如此一個尷尬的年紀。
算了,這些事與我無關,不必多想。
周襄兒舔著唇邊的米粒,并未出聲,開始思考起關于周瑾和失蹤姐姐的事。
……
“師娘,我來啦。”
來到次臥,師娘正獨自一人坐在石炕上,閉目養神。
聽見聲音,她睜開眼,臉上浮現出一抹喜色。
“壽兒來啦,快過來,師娘今天教你修行。”
只要自己和師父們安好,師娘就永遠是這副慈善和藹的模樣。
可一旦師父們闖了禍,或者自己受了欺負,師娘就會發瘋。
這半年里,白壽曾經見過兩次那種場景。
很可怕。
這也是他努力看書,企圖治好師娘瘋病的緣故。
“師娘,我已經把你說的話轉述給那位大姐姐了。”
“壽兒做的真棒。”
“可是師娘,我覺得大姐姐好像不信啊。”
“她當然不會信。”
“那為什么還要這么說呢?”
“因為總得有個理由啊,不然的話,她會更加害怕的。”
“哦。”
白壽點點頭。
師娘經常說些富有哲理的話,而他也不是每次都聽得懂。
可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明白,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記下這些內容,等以后長大了,再慢慢反芻回味。
白蕙蘭伸手攬住男孩,把他放到自己身前。
“來,壽兒,盤膝坐下,師娘教你修煉。”
師娘很早就告訴過白壽,等他什么時候能夠在那本書上看到文字了,就可以開始修煉了。
而對于這件事,他早已期待許久。
“師娘,你打算教我什么法術?”
盤坐在石炕上,白壽問道。
“其實師娘的法術并不精通。”
白蕙蘭搖搖頭道:“師娘的法術都是從你師父那里學來的,所以也只能教給你這些,算是代師授業。”
“香師父嗎?”
“你香師父的法術你學不會,師娘今天教給你的,是你燈師父的法術。”
“當然,最主要的,師娘今日要教給你修行的法門。”
燈師父昨天剛被師娘帶回來,白壽并不知道它有什么能力。
實際上,其他幾位師父雖然來得早,可他一樣不清楚師父們的能力。
他只知道骨師父喜歡偷東西;香師父是唯一一個會說話的;那根苦瓜……哦,瓜師父總是炸開,像是正在長出嘴巴。
“壽兒,別胡思亂想,閉上眼睛,”
“哦,知道了,師娘。”
平心靜氣,白壽拋除掉腦袋里那些雜亂的念頭。
同一時間,他感受到兩只冰涼的手掌貼在胸口。
耳邊還響起師娘的陣陣呢喃。
恍惚間,白壽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偌大的廟宇里,四面漏風。
“嘶,好冷。”
雙臂環抱,白壽剛準備取暖,下一瞬,一股熾熱襲來。
身下的石炕仿佛變成了火爐,炙烤著他。
白壽忍不住了:“師娘,我真的是在修煉嗎,好難受啊……”
師娘回答道:“這就是修煉,壽兒忍著點。”
白壽又問:“可是……為什么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白蕙蘭柔聲道:“那是因為他們不懂得感恩,也不知該向誰奉獻。”
白壽不知道師娘口中的“他們”是誰,可他理解了師娘的意思。
那就是:有一群背信棄義的家伙,不希望他們過得好。
白壽繼續問:“師娘,我該怎么做?”
白蕙蘭眼底浮現一抹癲狂,那張美婦人的面皮也開始脫落,掉渣。
“睜開眼,看著它們。”
聞得此言,白壽聽話的睜開眼。
果不其然,他看見了。
一只表面布滿火山口狀潰爛孔洞的蛞蝓狀生物,每個孔洞都探出半截腫脹的舌頭;
一張完全由碎裂骨板鉸接而成的人臉,那合不攏的嘴角上淌著瀝青般的黏液,還垂掛著數百顆人類臼齒串成的珠簾;
以及,
一個像是被幾具人類脊椎如花瓣簇擁著的肉瘤,每節椎骨都異化成彎曲的獠牙,頂端膨大的灰白色傘蓋上,垂掛著嬰兒顱骨串成的菌褶。
這是一群辨不得樣子、奇行怪異的生物。
而白壽看到的這三位,卻只是那濃郁霧氣中的萬分之一。
它們盤踞在廟門外,恐懼又貪婪的盯著他。
可,白壽并不害怕。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餓了。
“壽兒,你今早還沒吃飯吧?”
白蕙蘭仿若擁有讀心法術似得問道。
白壽搖搖頭:“沒有,米粥都被那位大姐姐喝了。”
白蕙蘭點頭,又問:“那壽兒餓嗎?”
“餓。”
“既然餓了,那就吃吧。”
白壽吸了吸鼻子,好似嗅到了某些觸及靈魂的芬芳。
緊接著,他張開嘴,沖著霧氣大口咀嚼起來。
他,
吃的很香。
而在同一時間,廟觀牌匾上的“白”字,變成了“百”。
不過只一瞬,便恢復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