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枯骨山為中心,外圍其他地方按照上古時期的的劃分,被稱為三川九州共十二處。
其中,幽州地處東南,算是距離枯骨山最近的地方。
這也導致相較于其他大洲,幽州內部各國林立,邪穢橫生,較為混亂。
一如前不久長離國鬧出的“七鬼盜仙山”事件。
……
“東西帶回來了?”
“嗯。”
長留山頂峰。
一座由白云巖瓦搭建的涼亭里,鱗次櫛比的青磚鋪成一條小徑,從山下延伸至此。
涼亭內,一位身著白袍的中年男人睜開眼,從老者手里接過令牌,揣進懷里,然后問道:
“張家、李家那邊沒什么動靜吧?”
“暫時還沒有。”
蔣恒搖搖頭,緊接著道:
“自從咱們的清繳令下發出去后,那些家伙就老實了許多。”
“自是比不上從前啊,倘若老門主沒有失蹤,哪還會發生這種事。”
中年男人嘆口氣,換了個話題道:
“盈盈最近怎么樣?”
“第一次出任務,還是去枯骨山那種地方,盈盈表現的很不錯。”
蔣恒夸贊一句。
“哈哈哈,蔣恒長老,你還是這么會說話。”
樊云笑了兩聲,很是受用,不過他緊接著道:
“你就別恭維我了,那丫頭我再了解不過,她雖然看起來乖巧老實,實則向來不刻苦修煉,這次若不是有你帶隊,我著實不放心讓她跟著。”
蔣恒跟著苦笑著一聲:“副門主,這你還真說錯了,這次的枯骨山之行,可并不安全。”
“哦?”
樊云皺起眉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雖身為副門主,表面來看地位要比蔣恒這個新晉長老要高,可實則兩人的修為一致,實力更是不分伯仲。
以往,蔣恒一直潛心修煉,鎮守藏經閣三樓,也是因前不久門主閉關,急需人手,所以給了他一個長老席位,讓其代為授課。
由此,其能力可想而知。
可這次的任務卻讓他都覺得兇險,可見一斑。
“蔣恒長老,你們這次究竟發生了什么?”
“是這樣的……”
蔣恒言簡意賅把事情說了一遍。
而后,他問道:“副門主,你可曾見過這種仙童?”
在枯骨山這么稱呼,那是從心,但回到長留山后蔣恒還是如此稱呼,可謂是真這么覺得那個小孩與眾不同,似乎并非邪祟。
而且再怎么說人家也幫了自己,總不能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這種……仙童,倒是未曾聽聞。”
搖了搖頭,樊云的表情更凝重了,他忍不住感嘆:
“唉,枯骨山詭事頻發,各種妖魔鬼怪都冒了出來,這天下終究是要亂了。”
蔣恒安撫道:“有兩位門主在,咱們長留山不會有事的。”
樊云擺了擺手,自嘲笑道:“我這個副門主只是徒有其表罷了,不然哪來的‘七鬼盜仙山’呢?”
所謂七鬼,便是七個曾經被長留山鎮壓過的邪穢家族。
百余年前,長留山老門主憑一己之力滅掉了這些家族中近乎九成的邪祟,又封印了他們最為核心的“家族令牌”。
而今,老門主已失蹤數十載,又剛巧新門主閉關。
那些隱匿在暗處的家伙就偷偷溜進了長留山,甚至還真的盜走了一塊孫家令牌。
這也是蔣恒一行人此次枯骨山之行的前因。
樊云像是預感到了什么,言語間盡顯落寞。
蔣恒還想寬慰幾句,這時,一位弟子從山下匆匆跑來。
“門主,弟子有事稟報!”
“什么事?”
“山下有人前來投奔。”
“這又不是市井之地,哪來的什么投奔一說?”
“門主,對方自稱巫蠱孫家后人。”
聽見這話,樊云和蔣恒皆是一怔。
二人對視一眼,樊云立馬吩咐道:“走,你來帶路。”
很快,幾人抵達長留山山腳下。
由于這次的“七鬼事件”從頭到尾都是蔣恒在負責,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獨眼少女。
反倒是旁邊另一位穿著破爛男裝的陌生女孩,讓他有些納悶。
“孫丫頭,你竟然還敢到這兒來?”
蔣恒氣場全開,冷聲喝道。
獨眼少女被震懾的單膝跪地,低頭說道:
“蔣恒長老息怒,我并非為七鬼之事而來,我……是來還債的。”
“還債?”
“嗯。”
獨眼少女從懷中掏出一塊紫黑色的令牌,雙手奉上:“這是趙家的玄鬼令。”
“什么?!”
見得此物,蔣恒頓時一驚,連忙伸手攝過。
緊接著,他仔細看了看,又把令牌遞給樊云,見后者頷首示意,他冷聲問道:
“你從哪弄來的這東西?”
“自然是趙家。”
獨眼少女說道:“不止這一塊,包含李家的拘魂令、姬家的敕神靈等整整七塊令牌,其實都被他們偷了出來。”
蔣恒面色凝重的問:“你說清楚些,究竟怎么回事?”
見對方收起威壓,獨眼少女緩緩起身,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其實所謂的‘七鬼鬧仙山’不過只是個幌子,早在很多年前,那伙人就已經偷走了所有令牌,就連這次被你們追回的孫家巫蠱令,也只不過是一塊偽造的假令牌。”
“這怎么可能?!”蔣恒下意識驚呼。
“蔣恒長老,讓她說完。”樊云打斷道。
獨眼少女面無表情的看了蔣恒一眼,繼續道:
“這件事很長,有些復雜,一時半刻講不清楚,我只能說這次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獲得深入枯骨山的辦法,所以才會犧牲孫家,否則的話,你們長留山一直都不會發現令牌的問題。”
聽完她的話,樊云和蔣恒都默默消化起這些內容,誰都沒有開口。
良久,蔣恒指著一旁的少女道:
“這女孩是什么人?”
“周國的公主,她姐姐皇子和國師合謀害死了,尸體又被老東西的蟲蠱控制,我見她可憐,就收留了她。”
“周國?”
“幽州邊境的一個小國,距離枯骨山很近。”
蔣恒看向周襄兒:“她說的是真的嗎?”
周襄兒緊張的蜷縮著身子,往后退了幾步,小心翼翼瞄了眼獨眼少女,這才低著頭應答一聲:“嗯。”
這女孩身上法力微弱,想來也做不得假。
現如今當務之急,是盡快弄清楚“七鬼鬧仙山”背后的陰謀。
于是乎,蔣恒在與樊云溝通后,對獨眼少女道:
“孫丫頭,你先跟我上山,至于這個女孩……”
他叫來一名女弟子,吩咐道:“你領著她換身衣服,然后帶去迎客峰住下。”
“是,長老。”
……
白壽的夢更真實了。
也不知是不是師娘不在的緣故,這一次,白壽在夢里能清晰感受到身份差異所帶來的影響。
以至于醒來后,他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身份。
“白壽……我叫白壽,是個大學生……”
“不對不對,我才十二歲,這個年齡是上不了大學的。”
白壽連連搖頭,掰著指頭算道:
“我今年十二歲,住在枯骨山白家廟,我有八個師父,一個師娘,師娘叫白蕙蘭,她對我很好……”
這樣的自言自語持續了足足一刻鐘之久。
終于,他恢復過來,長出口氣。
“到底要不要去找師父們呢……”
自從師娘離開后,他就一直在考慮這件事,這導致他昨晚甚至沒有給來留宿的那幾位客人熬粥喝。
“幽州……那里是個什么地方?”
白壽看著手里的幾枚銅錢,思慮良久,打定主意。
“先去給客人們熬粥吧,畢竟是付過錢的,然后……再去找師父們。”
來到廚房,白壽像往常一樣,迅速熬好米粥。
但等他端著粥來到客房時,卻發現里面空無一人。
“咦,那幾個大哥哥人呢?”
他疑惑的挨個房間找了找,始終沒有發現。
無奈之下,他只好帶著米粥去往主臥。
“香師父,徒兒來給您送吃食來了。”
白壽把米粥擺上供桌,跪在蒲團上磕了個頭。
“……”
按照以往的情況,香師父定是會大喜,然后滿嘴嚷嚷著“香”的。
可也不知怎的,自從上次那幾個客人留下三袋子米粒后,香師父就再也不喜歡吃米粥了。
白壽搞不清楚緣由,而且他此刻也并不在意這些小事。
“香師父,師娘走了。”
白壽叩首,似喃喃自語道:
“師娘的瘋病又犯了,而且這次看上去很嚴重,我……我不放心,想去把師娘找回來,師父們有什么辦法嗎?”
他最后這句話是對供桌上的所有師父說的。
“香,香啊……香!”
殷紅的香燭頂端,一張嘴巴憑空浮現,香師父又叫了起來。
白壽仔細聽了會兒,數了數一共十三聲。
按照師娘的解釋,單數表贊同。
白壽心頭一喜:“香師父你是同意了嗎?”
轉瞬,他又低下頭,眉眼憂郁:“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師娘去哪了,我只聽見那個地方叫幽州,該怎么去呢……”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期盼的望著身前的供桌,問道:“香師父,你能幫幫我嗎?”
香師父沒有出聲,只一味的張著嘴。
白壽以為它沒有辦法,一抹失落油然而生,但未等他出言告退,就只見香師父那根長長的香桿底下竟生出了兩根枝杈。
見狀,白壽大驚:“不好!師父裂開了!”
他急忙伸手探過去,怎料下一秒,香師父居然立了起來。
原來,這兩根枝杈是兩條腿啊……白壽目瞪口呆。
“香師父,你……會走路了?”
白壽萬萬沒想到香師父居然先長出了腿,可是它連眼睛都沒長,光靠一張嘴巴,真的能分清路在哪嗎?
事實證明,白壽的擔心是多余的。
香師父從供桌上跳下來,兩根枝杈一前一后,搖搖晃晃的走到房間后面的一張供桌前。
緊接著它輕輕躍起,就這么跳了上去。
那是瓜師父的供桌。
“香,香啊……好香!”
白壽跟在后面繞了過去,他皺著眉頭緩緩問道:
“香師父,你是說……瓜師父可以幫我,對嗎?”
“香!”
香燭頂端彎曲幾度,像是在點頭。
雖然這個姿態看起來有些滑稽,但首次得到肯定答復的白壽異常開心。
他立馬跪下,沖著瓜師父磕了三個響頭。
“瓜師父,求你幫幫忙吧,我想去找師娘……”
話音未落。
只聽“砰”的一聲!
瓜師父炸了。
劇烈的轟鳴聲穿透耳膜,白壽頓感頭痛。
他下意識閉上眼,這時,一股巨大的拉力傳來,將他往某種不知名的地點拉扯著——白壽覺得自己仿佛飛了起來,他睜開眼往下看,果然,香師父在自己腳下呢……而除此之外,他還看見了另一個自己,跪在蒲團上。
這是……靈魂的升空嗎?
腳下的場景越來越遠,他已經徹底飛出了廟觀,就連枯骨山都在他眼里都變成了很小一塊。
白壽不知道自己要飛到哪去。
他迷茫的朝四周看,這時候,幾顆赤紅的光球驟然浮現,似乎它們一開始就存在于周遭黯淡的陰影中,此時才被發現似的。
白壽小心翼翼的觸碰距自己最近的一顆。
剎那間。
視線模糊,意識失控。
白壽又體會到了那種夢醒后的迷離感。
他強撐著糟糕破爛的身軀,正要恢復自我認知,這時,幾道尖銳的聲音于身后響起:
“咦?這家伙居然還活著?不愧是長留山上一代的守山人。”
“呵……再怎么厲害如今不也是淪為了階下囚?正好,趁他還能動,抓緊把事情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