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君臨港始發的車隊就像波隆的隊伍一樣井然有序，但牲畜因勞累和遭受鞭打而發的哀鳴聲比難民的呻吟聲更響亮。

兩支隊伍在道路上并行，他們互相觀望。

一支朝君臨去，一支從君臨出。

波隆的視線順著馬車的次序一一掃過，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這世界豐富的物產所震驚。

港口里的商船令人目不暇接，波隆一時不知如何挑選，最終，在卡斯爾兄弟的建議下，他選擇了一位來自布拉佛斯的船長。

依照他們的說法，“只要有錢賺，卑微弱小的蟲子都可以和布拉佛斯人達成交易。”

這番話的確給了波隆一絲觸動，但更讓他下定決心的原因是：

布拉佛斯作為九大自由貿易城邦中最強大的城邦，貿易網絡覆蓋極遠之地，并且還有聞名遐邇的“鐵金庫”，同一位來自布拉佛斯的船長做生意，有助于未來波隆打通與鐵金庫的關系。

波隆來到一艘紫殼紫帆的艦船之前，黑麥、肉類、兵器……波隆想要的一切都從甲板上卸下來。

里卡多·奧拉希思站在甲板上風似的跑下來，嘴巴咧開一道夸張的弧度，就連鼻孔也被帶動起來。向上，他的雙眼彎成一條縫。

倘若提利昂此刻在場，保準會繪聲繪色地描述：“那笑容，簡直比妓院里最炙手可熱的妞還要諂媚上百倍”

其實，從波隆的隊伍出現在里卡多的視野里，他便注意到這支隊伍。

或者說，實在沒辦法不去注意它。

這支隊伍絕大多數人的穿著殘破不堪，精神狀態就像瀕死的海魚，它們無力翻身，沒有資格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以待死亡。

可就是這樣的精神狀態，竟然也能排成長龍，有序地朝這兒開拔？

“這簡直就是瘸子教殘廢跳舞。”

在里卡多·奧拉希思的認知里，沒有魔法絕對做不成這件事。

里卡多跑到波隆身前，輕握波隆的胳膊，溫柔地說：“選擇同‘深海精靈號’的里卡多·奧拉希思做生意，您絕對是君臨城內最智慧、最英俊的貴族。”

波隆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客套話，是一位有著公牛般的脖子和肩膀，手臂和胸膛長滿粗厚黑毛的船長說出來的。

“我還攀不上貴族的高枝，不過是替貴族老爺跑腿的傭兵罷了。”波隆干脆挑明自己的身份，他不想再聽到那些諂媚的言語。

“但這也不影響您是一位英俊的使者。”里卡多的笑容仍舊和煦，“我想您的單身狀況，一定是貴婦人的福音。”

波隆實在忍受不了胡子拉碴的大漢對他這樣吹捧，不由開口：“里卡多船長，我想我們還是用男人的方式進行交流吧。”

里卡多仿佛也如遭大赦，重重地拍了兩下波隆的肩膀，甕聲甕氣地開口：

“哈哈，原來君臨城還是有男人的嘛！我還以為這兒的人跟女人和太監膩歪太久，導致骨頭都軟掉了！”

“只論雄心壯志的話，君臨人自然是比不過乘風破浪的水手。”

波隆適時吹捧，他相信快樂能讓交易變得更容易。

見波隆很好說話，里卡多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

“您是怎樣將他們訓誡得如此溫順？我想里斯（奴隸貿易十分發達的城邦）最著名的奴隸主也不過如此。

據我所知，維斯特洛并不允許奴隸的存在，您一定是得到七神賜福了，對吧？”

里卡多的眼神閃爍星芒，有些玩味。

波隆相信，如果自己沒有給里卡多合理的解釋，他會二話不說地將“金袍子”招來。

然后里卡多會一邊擁抱自己，稱呼自己為“兄弟”，另一邊又會大賺一筆舉報“奴隸販子”的功德與金龍。

哪里都少不了笑里藏刀的戲碼。

而波隆則是平淡地回答：

“瀕臨死亡的人會死死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而我只是將所有稻草編織成一根繩。”

“跟著我有飯吃，他們當然就聽我的咯。”

波隆的話語在里卡多耳邊久久回蕩，等他的瞳孔再度聚焦，波隆早已捧起一把來自高庭的大麥。

在那雙手之后，數不清的眼睛閃爍出貪婪的精光。

事關食物，事關生死。

緊促感在里卡多的心底油然而生，他分不清那是對商機的把控還是對危險的恐懼，但他的確熱切地開口了：

“我想我們該談談交易的事情。”

“我這有來自高庭的大麥、小麥，也有取自多恩的柑橘、石榴，我想您的同伴急需這些便宜貨。”里卡多緊接著問。

里卡多原本想用仆人來形容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可他實在沒想到哪個雇傭兵能雇的起這么多仆人，所以干脆用同伴來形容。

他覺得同伴這個詞好，既不是仆人這樣侮辱人的字眼，也不是朋友那種辱沒波隆身份的詞匯。

“我需要能供七百口人吃喝六個月的糧食，可以吃三天的肉，以及足夠的種子。”波隆深思熟慮之后才慢慢開口。

南方的夏天頗為炎熱，肉類保存不了太久，而他也沒有閑錢去買糧食喂養豬苗，不如直接買糧食來得簡便。

至于日常的肉類補充，黑水灣附近的淺灘漁業資源豐富，短時間內也不愁肉的事情。

聽完波隆的要求，里卡多開始飛速計算，很快就得出了結果。

“按您的要求，您將收到五十萬磅谷物，四百五十磅豬肉，以及足夠您種上兩季的種子，共收您一百一十枚金龍。”

“我的價格童叟無欺，布拉佛斯人的誠信就像山川一樣可靠。”

里卡多一臉真誠的說。

波隆也在心中計算，發現價格也算合理，便痛快地遞出金龍。

“您的慷慨簡直比最高的山川更值得人敬仰。”

里卡多擠眉弄眼，擺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我們會替您解決納稅的煩憂。”

他繼續補充道：“君臨的人啰嗦，身上都帶著奶味，連讓別人掉腦袋的事都只會用女人的手段，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可能就是愛財了。

恰好，布拉佛斯人不止會賺錢，而且會花錢。”

波隆傾聽里卡多自吹自擂，可他并不喜歡一個精明的商人。

因為精明往往意味著黑心。

“我還需要五百套皮甲，五百柄長矛，三百個中型木盾。”波隆打斷里卡多的自嗨。

他所要求的都是市面上最常見的武器，他并沒有為自己買一副全套的板甲和鏈甲。

一來，板甲與鏈甲工藝復雜，打造時間長，價格昂貴，非騎士之資無福消受。二來，這兩樣鎧甲通常出自名家之手，非專門定制，無處可求。

波隆也并沒有因為自己手里有五十名鐵匠便選擇購買鐵礦石，他沒有時間，更主要的是沒有資金。

因為里卡多早已計算好了價格。

他咧開嘴笑，連文字都是從舌尖上蹦出來的。

“五百套皮甲，五百柄長矛和三百個中型木盾一共需要一百七十枚金龍。”

“雖然我這兒沒這么多裝備，但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能給您集齊，布拉佛斯的船長都喜歡交朋友，里卡多尤其喜歡。”

里卡多哼著小曲，帶著一名大副，左手惦著波隆給的金龍，買裝備去了。

雖然手里多了幾分重量，可走起路來更讓他感到飄然。

二人逐漸遠離波隆的隊伍，

里卡多的大副盡量將自己隱沒于人潮里，四下打量，直到內心覺得脫離波隆的視線，稍有心安，才敢悄咪咪地用瓦雷利亞語（布拉佛斯的官方語言，絕大多數的七國人聽不懂）說：

“船長，哪家貴族的傻少爺買這些垃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