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口音蹩腳，明顯的外邦人，但波隆并不認識這個口音。

“我想你低估了我的財力。”

波隆嘴上如此。可他不愿把金龍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顯露出來，誰想惹的一身騷？

“那您恐怕要失望了，卡斯爾兄弟不會為任何雇主獻出生命。”此人說道。

“你們值多少錢？”波隆反問。

卡斯爾兄弟對視一眼，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挺直腰板，隨后異口同聲的回答：

“在不失性命的前提下，我們值得一切！”

話音剛落，暮色在二人的臉上加重了一分。

他們以為波隆會像以往雇主那樣對他們嗤之以鼻，并在臨走之前大肆嘲諷一番他們生命的自尊。

畢竟所有付得起錢的財主都在傳頌“沒有人會雇傭怕死的雇傭兵。”

可眼前這個精瘦的餓狼一般兇狠的男人，卻看起來對他們津津有味。

波隆深知雇傭兵嘴里的“獻出生命”都是鬼話，只要金龍到位，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去當二五仔，而后將刀子捅進雇主的心臟。

既然如此，何不選個聰明、有趣點的雇傭兵呢？

就像劇情中的波隆那樣，有把握的活就接，沒把握的活就躲，最起碼能讓雇主避免“錢花了，事卻辦不成”的情況。

至于忠誠？沒有傻子會真的對雇傭兵委以重任。

“你們都會些什么？”波隆提問道。

“銀石擅用長矛。”

“銀樹善于射箭。”

二人分別回答。

“盡快填飽肚子吧，日落之前我會經過這里。屆時你們會看見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他們可能看起來很頹廢，但你們的確能在隊伍里找到我。”

波隆扔給他們一枚銀鹿。

隨后，推開酒館的木門，闖進驕陽烈日之下，直奔君臨城外的棄子——難民聚集地。

上馬沒多久，

強烈的腐臭味直沖波隆鼻腔，他慶幸自己沒讓卡斯爾兄弟跟來，否則他將得到最“忠誠”的雇傭兵尸體。

波隆掏出提利昂的命令，很容易地通過步兵審查，并且順勢賄賂了幾位步兵為他跑腿。

很少有人不愿做金錢的奴隸。

“告訴這些難民，我，波隆，奉國舅——提利昂·蘭尼斯特之命前往御林剿匪，若是想再茍活幾天，便來報名。吃喝皆由我付，頓頓有菜葉，頓頓有稀粥！另外，我還會每個月發放五十枚銅板，會手藝的一枚銀鹿！如若不幸戰死，家人可獲得三枚銀鹿。”

波隆朝他收買的士兵吩咐道。

士兵們先是往前跑出幾步，隨后停住有些猶豫，互相掃視幾眼才又折返回來，選了個最健壯的做代表，向波隆開口：

“大人，您看我們……”

波隆隨意擺擺手，亮出不差錢的模樣：“把事情辦好就一起來吧，不過要切莫聲張！”

他一眼便看出所謂的士兵也不過是擱下鋤頭沒幾天的佃戶，都城守備隊那些“金袍子”可沒有多少愿意到泥沼里尋消遣。

畢竟難民往往跟瘟疫、窮苦等名詞掛鉤。

獅子通常更愿意去恐嚇兔子，而不是選擇在老鼠面前顯威風。

很快，波隆征兵的消息傳遍整個難民營。

難民之間爭相傳頌一位賢者，有力氣的便跑，沒力氣的就相互攙扶，更有一些彌留之際的人不甘心地朝那兒爬……

幸福無非就是這頓有飯吃，下頓有飯吃，頓頓有飯吃。

波隆站在最高處，看見四面八方的人流趨之若鶩。

等到人群聚到一定規模之后，他才緩緩開口。

“我想十六歲到三十五歲之間的男人最有氣力。”

此言一出，人群中爆發一陣驚呼。

“所以我招兵的標準是十六到二十歲，有手藝的工匠不論年齡也可留下。”

人群頓時靜止，隨后，亂成一團。

其實波隆內心對于兵士的年紀沒有太多要求，因為戰爭平等的對待每一條生命。

十六歲與三十五歲的區別無非就是：

戰死之時，十六歲的男人想的是父母，三十五歲的男人懷緬他的妻兒。

極少有人能在連綿的戰爭中活過三年。

而他之所以限制年齡，一是難民數量實在太多，而他的資金有限，難以供給大量士兵。二是這個年紀的男人最渴望熱血，年輕的士兵渴望建功立業。

不少人聽到波隆的要求之后，黯然離去。

他們之中有許多人感到惋惜，可也有不少人用最惡毒的語言進行詛咒。

波隆與難民之間，又多了波隆母親的事。

上一秒口口相傳的賢者，下一秒就成了ji nv生出來的孩子。

難民咒罵的聲音微小，但架不住開口的數量多。

被波隆收買的士兵眼見有表現的機會，便抓出幾個不順眼的，原地暴打。

波隆并不理會，因為平地上攢動的人頭仍然是他不可承受的數量。

他還需要進行篩選，他又扯開嗓子喊：

“攜兄帶弟且符合招兵年齡標準的站到軍旗左側，工匠站到右側！”

人流又開始涌動，斷斷續續的匯集于軍旗附近。

“叫什么名字，打從哪來？”波隆走下高地，象征性的詢問軍旗左側一人，他看起來瘦弱不堪。

“艾斯，從石籬城來，大人。”

“戰爭是會流血的，你還有退出的機會。”

“我想我不會比逃出家庭的那天更懦弱，”艾斯的眼神堅定，可沒幾秒，便濕潤起來，“我，我……我的母親……”

波隆拍了拍艾斯的肩膀，艾斯的淚珠很大，可沒人認為這時的哭泣代表懦弱。

他從艾斯狼狽孱弱的軀體里看到一顆火苗，而他的野望就是將所有火苗匯集一起，形成燎原之勢！

最后，

核查好身份。

符合征兵要求的年輕人共四百二十三名，全部來自河間地。

右側工匠加上學徒則只有二百零七人，六十六名石匠，五十三名木匠，五十八位種植好手，鐵匠僅有三十位，他們之中有一半來自石籬城和紅粉城，在家園被蘭尼斯特徹底燒盡之前逃了出來。

“六百三十顆火種，二十名主動來投的難民營看守。”波隆心中盤算，“至少要五百套皮甲，五百柄長槍，以及足夠所有人吃上半年的糧食。”

如果資金足夠的話，波隆甚至愿意買走君臨城一半的糧食。

“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的九字箴言在他耳邊不斷回響。

波隆打算直接帶人前往港口同來自各地的船長進行交易，然后坐船直抵御林。

比起同養尊處優且背景錯綜復雜的王都商人進行口舌之爭，他更喜歡和雄立浪潮之上的水手做生意。

雖然他們中的有些人言語粗魯，也并不像君臨城的商人那樣，看起來和藹可親。可最起碼劍架在他們脖子上的時候，他們先想到的是求饒，而不是呲牙咧嘴地放狠話。

二者交易的效果截然不同。

不多時，六百五十余人的隊伍朝港口開拔。

艾斯不顧磕磕碰碰刻意在隊伍中穿梭，直到能望見波隆的背影。他的體能在透支邊緣徘徊，隨時可能跌倒。

但就像他對波隆的承諾那樣，他的意志遠比身體更加堅韌。

“偉大的獵人離不開出色的獵狗。”艾斯自言自答。

日落西山。

還未等波隆一睹黑水灣的波濤，魚販的吆喝聲附著在惡臭的魚腥味之上，猛烈沖擊他的感官。

絡繹不絕的馬車、驢車、騾車，載著來自高庭的玫瑰精油，青亭島的上等紅酒，凱巖城的黃金……在波隆的隊伍一旁經過。

君臨港，近在咫尺。